人生就是如此,没有意外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大的意外。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财务通知考勤有问题要扣工资。交涉无果后,张志城果断办了离职手续,从提出申请到走人连半个小时都不到,出奇的快。和同事们之间的任何言语似乎都显得多余,小马哥依旧憋着嘴说了句,“祝发展越来越好。”
冷淡,可能就是北京这座城市的风格。
放飞自我的生活和等待新工作的空窗期并不能持续多久,生活还得继续,房租、生活费还得想办法挣。不过倒也不担心,毕竟自己还年轻,有拼搏的资本。
海投的简历终于有了回复,在咖啡馆和HR面谈之后,弄清楚了自己的工作内容,作为自由译员参与外贸公司在北京、西安和广州三场推介会的中英主持、顺带翻译。至于费用,张志城始终本着好说话的原则,“您看着办!”
在北京饭店的推介会很圆满,贸易公司主推的是日本的清酒和澳洲的罐装奶粉。活动后的冷餐会上,张志城听着众人的赞许声,心里不由得高兴,陪着公司杨总和外国朋友们交流,自己顺便也尝了尝当天主打的清酒产品,这清酒味道确实不错,和中国的白酒相比度数并不高,入口绵柔,不知不觉早已经脸上微红了。
回家后,张志城就迷迷糊糊就睡下了,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声不断,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而且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小张,我是今天活动的杨总,你怎么回事,今天的会议记录你什么时候发给我?”
“会议记录?”张志城有点蒙圈。
“今天推介会的记录,我们没有安排专业速记,所以今天会议的所有发言和记录都得你给出!”
“不好意思,杨总,HR没跟我说过这个事啊,我不知道啊!”
“没说?那怎么办?谁来给我出?接下来西安和广州的活动还得用。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样,我问问人事,挂了!”
张志城瞬间醒了大半,这是怎么话说的,当初和HR沟通的时候只是说做主持和翻译,并没有出会议记录这个事儿啊。他赶紧翻出微信聊天记录,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关于会后需要出会议记录的内容,最重要的这次和HR没有签订任何的协议或合同,这事现在是说不清楚了。
突然,他想到了自己同校的袁师兄,法律专业研究生,现在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这种问题肯定能想办法解决。
“拒绝,既然没有这项规定,这就算是新增条款,不在履行的职责范围之内!”
“那钱呢?”张志城现在关心的反而是正常翻译的钱能不能给。
“必须得给,虽然你们没有签协议,但是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他们也无权抵赖,如果出现问题就走法律程序。关于这种新增内容,如果不增加费用,可以直接打电话拒绝。”电话那头,师兄条理清楚地给张志诚做了分析。
挂掉电话,张志城思考良久,伴着酒后的不适,他认为这个多出来的工作也确实不在自己的范围之内。于是,拿起电话拨了回去,果断说明拒绝之意。
电话里,杨总依旧是噼里啪啦一通说,最核心的两个信息就是“今儿的翻译费你就甭想了!人事干的真不是人事!”
此刻张志城早已完全清醒了,看着手机,没什么可说的,爱咋咋地。大不了,就如师兄说的那样现在是法治社会,走法律程序。
事情貌似也没那么糟糕。一周后的外贸公司,杨总出来直接往前台上扔下一个白信封,说道:“拿去吧,一个小时800,你做了一小时四十分钟,给你1500。”
张志城没有任何波动,拿了信封直接塞进了外套的前胸衣袋。还没等张志城道谢,杨总又开口了:“西安和广州的推介会你不用来了,我们换别人了!”
“好”,张志城头也不回的走了,不愿意去做任何解释和争取,因为不值得。心想,“怎么着您得给钱,我又不是来当志愿者的,白给您干活儿。”
当张志城从积水潭站下车的时候,在手里的外套衣袋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地铁卡,无奈下只能停在车头位置的墙边开始在全身上下的兜里翻找,慌乱间将信封落在一个女人的面前,张志城赶紧弯腰下去捡。
“宝贝儿哎,东西掉地上喽,对,柱子角那儿。”
声音响亮而清脆,张志城捡起信封。直起身才看到是位身穿蓝色马甲、斜挂绶带的志愿者阿姨正指着柱子角对张志诚大声说着。
张志城连连道谢,糟糕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因为在北京这座城市,“宝贝儿”这个称呼总是能让自己这个外地来京的人倍感亲切,甚至有些好玩儿。
志愿者阿姨微笑回应,“小伙子,得多留神!”手里继续挥动着小旗子,举着喇叭喊着:“大家先下后上,甭着急;先下后上,甭着急!”
不工作的时候时光总是飞速而过,快半个月的时间里,除开窝在房间里睡觉、打游戏、听戏曲之外,张志城竟饶有兴趣看起了火遍全网的宫斗大戏《甄嬛传》。
看着还窝在床上儿子,牛银霞不好说什么。对她来说,好像没什么不妥,因为从小到大儿子的学习和发展都没有让自己劳过心费过力,这是最大的安慰。
牛银霞两口子以前是在南方老家的县城开店,家里的汽车美容护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孩子都在外念书,生活没有过多需要操心的事情,平常除了打理自家的生意之外,就是享受,比如考虑买点房产或者做点别的投资。而丈夫张正伟对于买房这种事情并没有妻子的那份热情,他想干更大的生意——投资矿山。
对于张志城来说,似乎真的是好运不断,大学临毕业突然接到了北京的面试电话,至此,始终坚称“自己和北京没半毛钱关系”的大儿子,就这么留在了北京。至于自己两口子怎么来的北京,牛银霞永远也没想过原因就俩字——打赌!
打赌的开端是矿山的那门哑炮,坍塌的山体将张正伟和工人都埋在了里头。后果就是矿山彻底停止开采,所有投资都打了水漂,房子等所有能变现的都折成钱给工人赔付了伤亡费,并缴纳了相关处罚。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并动用各种熟人关系才将整个事故给解决完毕,张正伟两口子在城里彻底没了根基,多年的努力成果也烟消云散。不过好在牛银霞是个很刚强的女人,而大难不死的张正伟能想到的就是回到乡下老家,好好过个年。
农村红白喜事的场合绝对不亚于任何的大型活动现场,所有的家族、财富、人脉和影响力都在短暂的聚会中彰显得淋漓尽致。
酒席上的觥筹交错使得身体本来不是很好的张正伟已经开始飘了。他端着酒杯跟前来劝酒的人嬉笑着,“哎哎,你们别笑话我,我还有资本。”
“那你在城里那么多年,现在还不是又回乡下来了。”旁边人继续打趣。
“我虽然钱没了,你看我还有儿子!”张正伟很自豪。
“也对,有人就是世界。”
“对啊,我儿子在北京,知道不,首都!”他继续对着所有人说,“现在我在北京都有人了,你信不信,我随时想去就去,想待多久就能待多久,他要是不让我去,我抽他个瓜怂。”
“你牛,那你去吧!”
“谁不去谁羞死老先人!”
谁也没想到,这竟然真的成了他们两人到北京谋生落脚的原因。
午后安静的办公室里,同事们都在躺着午休,张志城的手机响个不停,慌乱中接起电话,里头听到了母亲牛银霞的声音:“我和你爸来北京了,在西站北广场!”
就这样,依旧是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父母拎着俩包就来了北京。张志城对于突如其来的父母以及背后的这些原因很难有任何的抱怨,只能默默在地板上布置好凉席和被褥,对着睡在床上的父母说:“放心吧,没事。”
确实没事,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张正伟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得到了全国知名汽车护理企业的录用,而牛银霞,凭借儿子在京的人情关系,成功进入了医院做后勤工作。日子虽然不是很富裕,但是相对安安稳稳的过了下去。
“北京真的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城市,一下火车我就喜欢。”牛银霞又一次提起了2008年奥运会期间自己首次来北京旅游的感想,无意间再次说着自己对北京这座城市的看法。
“当时学校还组织过奥运会志愿者的选拔,那会儿我回去实习了,可惜没当成志愿者。”张志城看着电视,懒懒的回复着。
“这有啥,现在你不也在北京工作、生活嘛!”
“奥运会志愿者啊,一辈子能有几次?”
“老天是公平的,不可能啥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着。”牛银霞叠着床上的衣服,继续问,“新工作到底定了没?”
张志城这次倒是非常肯定,“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