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接受命令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
八路军进行曲,延安中央党校青干班的学员们几乎每天都唱这首曲子,现在,他们又把这首曲子带到了从山海关通往沈阳的军列上,车厢里指挥大家合唱的是高大帅气的青干班副班长仲庆。
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冲啊!
大合唱刚停下来,一个右臂上戴着红十字白袖标的年轻女战士站起来鼓动仲庆:“哎,我们请仲庆副班长单独来一个,好不好啊!”
“好!呱唧呱唧!”车厢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得得得,大家别听兰子这丫头瞎忽悠,我呀,指挥大家合唱还可以,独唱我可不行。”
兰子叫冯兰兰,不过仲庆习惯称呼她兰子。
仲庆摆了摆手,又来个反攻,故意转移大家的视线:“哎哎,我给你们说啊,要说独唱啊,那还得是咱们副班长周平同志啊,大家说对不对呀!”
“对!周副班长,来一个!周副班长,来一个!”仲庆的这一招还真奏效,大家一致把目光投向了副班长周平身上。
周平没想到仲庆会来这么一手,慌忙站起身,反击仲庆:“我说仲庆啊仲庆,你小子是硬撵鸭子上架,在青干班谁不知道你小子能歌善舞啊,你这是转移视线,故意推脱。”
东干团成员杨根生趁热打铁:“哎、哎,要不这样吧,我提议,让仲副班长和卫生员兰兰姐来个男女声对唱好不好啊!”
“好!”铁蛋随声附和,车厢里赢来一阵热烈的掌声,此时周平的掌声最热烈,因为杨根生给他解了围。
仲庆虽然才二十六七岁,但他毕竟是成家当了爹的,是过来人,在这种场合他倒显得从容自如,便主动跟卫生员冯兰兰征求意见:“兰子同志,要不,咱俩给同志们唱一个?”
“唱就唱!”冯兰兰把小辫子往耳后一甩。
“好!”又一阵掌声。
铁蛋大声鼓动说:“唱个‘夫妻识字’!”
“说啥呢,臭小子!” 仲庆使劲瞪了铁蛋一眼,瞪得铁蛋生一吐舌头,做个鬼脸,一头钻到副班长周平的背后去了。
仲庆跟冯兰兰互相对视了一下:“唱啥呢?要不,我们俩唱《南泥湾》吧。”
“好!”
花篮的花儿香
听我来唱一唱
唱呀一唱
来到了南泥湾
南泥湾好地方
好地呀方
好地方来好风光
到处是庄稼
遍地是牛羊
学习那南泥湾
处处呀是江南
是呀江南
又战斗来又生产
三五九旅是模范
咱们走向前
鲜花献模范
“扑哧哧……”军列喷出几团白色蒸汽,缓缓地停了下来。
“怎么停车啦?”
“是啊,还没到站呢?”
大家都往车窗外面看。
从前一节车厢过来一位腰扎皮带、斜背着盒子枪的小战士,小战士向周平和仲庆敬礼:“周副班长、仲副班长,首长让你们到前边去一下。”
小战士把周平和仲庆领到前一节车厢。
“肖争鸣?”周平和仲庆惊呼起来,三人热烈拥抱。
周平和仲庆有些疑问:“争鸣,你不是已经提前分配到辽西锦江去工作了吗?怎么,你也在这列车上?”
肖争鸣“哦”了一声,笑着说:“是啊,我确实比你们先出关,被安排到锦江县委工作,昨天接到地委和分区指示,我连夜赶到山海关来接应一号首长,现在,一号首长正在车上部署任务呢。”
“一号首长?”仲庆和周平互相对视了一下,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小六九了,这一号首长是不是……
肖争鸣已经知道仲庆和周平猜中了,轻轻地点点头,然后传达辽宁省委指示说:“一号首长到锦江部署工作后,马上东进,你们第二批东干团的成员要就地分配到热河、辽宁各地参加剿匪斗争和土改运动,我现在的职务是中共锦江县委书记,周平同志任新成立的锦江县人民政府县长。”
“县长?”仲庆惊讶地看着周平,然后转向肖争鸣:“那我呢?”
仲庆带着一脸的疑问,愣愣地看着肖争鸣。
“我啥我!”周平嘴快,抢先说,“要我说呀,你小子肯定摊上好事了,说不定啊,跟一号首长继续东进呢?”
仲庆没好气地数落周平:“去,就你多嘴,当上县长了是吧,神气啥?”
肖争鸣比仲庆和周平大两岁,更显得成熟许多:“仲庆、周平同志,辽西这地方形势很复杂,我们身上的担子都很重啊,更谈不上神气了。”
周平压了压情绪,问肖争鸣:“争鸣同志,那你快说说,仲庆同志的工作组织上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怕不是真的跟一号首长继续东进吧?”
此时的仲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肖争鸣。
肖争鸣转身看了一眼周平,然后回身,心情很沉重:“仲庆同志,真是不随我愿,我们刚相聚却又要分开了。”
“什么?分开?我们三人是铁三角,谁也离不开谁,哪能说分开就分开呢?”一旁的周平很惊讶。
肖争鸣表情严肃地说:“仲庆同志,经省委和分区党委决定,派你去热河省的朝阳县去工作。”
“朝阳县?”仲庆有些不解。
肖争鸣的语气很沉重:“对,朝阳县,任命你为朝阳县城关区区委书记,仲庆同志,这个职务不高,但担子可是不轻啊!”
“不行!”周平急了,站起身:“我找省委和分区领导评理去,仲庆同志去延安青干班之前就是太行山地委组织科长,在党校青干班论资历、论水平、论能力,他哪点不如我们俩,可你肖争鸣和我周平分别当上了县委书记和县长了,却让仲庆同志到艰苦地区的朝阳县所属的区委书记,组织上这么安排仲庆同志,是不公平的!”
“周平同志,先冷静一下。”此时的仲庆倒是平静下来,用手扯了一下周平的衣襟。
“哼!我怎么冷静,我说你小子是怎么回事?这会儿你倒来觉悟了是吧?”周平坐在木板座位上,气得呼呼地喘着粗气。
其实,肖争鸣对组织上的安排也确实有些意见,他何曾不想跟自己的战友、同学在一起工作呢。他们三人一起在延安青干班学习,一起搞军事训练,一起开荒种地,一起纺线织布……可他又一想,组织上这样安排仲庆也有组织上的考虑:“仲庆同志,你看……”
仲庆坚定地说:“争鸣同志,这没什么,我能参加东干团是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无条件服从组织安排,我去!”
“你……”周平指着仲庆,气得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肖争鸣压了压周平的急躁情绪,然后对仲庆说:“仲庆同志,朝阳县城关区与锦江县接壤,那里的土匪与锦江的日伪残余、土匪互相勾结在一起,敌情十分复杂,那里更缺干部啊。我想,组织上派你去城关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你在山西老家太行山地区长期从事敌后抗日组织工作,有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又在延安学习两年,政治上、军事上、理论上都很成熟,组织上在我们东干团中把你选中去城关区工作,我想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仲庆理解肖争鸣:“争鸣同志,你就别安慰我了,我没有那么多思想包袱,当初,我是向谷副主任争着到东北来的,革命工作不分职位高低,只要能让我在这里工作,我干啥都行啊,我去就是了!”
肖争鸣拍了一下仲庆:“好!想通了就好,不然,你这个老战友、老同学背着包袱去城关工作,我和周平同志也于心不忍啊!”
肖争鸣把话锋一转,提醒仲庆:“仲庆同志,城关那里跟我们锦江的西北部山区一样,群众不熟悉我们,且敌情又很复杂,我们的工作都需要秘密开展,为了保密,组织上建议你把名字改一下,你看改个什么名字好啊?”
“改名字?”仲庆意识到,一旦改了名字,那就意味着今后就会跟山西老家的妻儿失去联系,这里与家乡远隔千山万水,一旦自己出事,或许家人连人都找不到。
肖争鸣试探地问正在发愣的仲庆:“仲庆同志,你看……”
“哦,这没啥,改就改吧。”仲庆思索一会儿:“那就改叫‘钟常青’吧,我姓仲名庆,取姓和名的谐音,中间加个‘常’字,会更有意义。”
周平在一旁拍手叫好:“好,钟常青,这名字比叫仲庆好听,不愧是秀才,起个化名都有讲究。”
“去你的!”钟常青推了一把周平。
肖争鸣向钟常青伸出双手:“好!就叫钟常青!但愿我们像常青树那样常青。常青同志,那我们就在此分手吧,朝阳的地下党老梁同志在车下等着你呢!对了,通讯员铁蛋陪你一起去。”
“好啊,争鸣、周平,再见!”钟常青与肖争鸣、周平依依惜别。
钟常青和铁蛋跳下车,目送呼啸东进的军列。而后,脱下军装,换上城关地下党老梁事先给他们准备好的长衫,礼帽,打扮成商人模样,坐上老梁已备好的马车,伴随着辽西大山里的秋风,一路向城关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