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南极》连载 第四章 临时授艺
晚上八点，邓典东按照电话里说好的地址，找到了学生开的小饭店。饭店在城郊结合部，门面不大，装修非常简陋，烧煤的炉子在鼓风机的作用下，火花四溅，煤灰也随风飘动，整个店面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个字：脏，乱。 不出邓典东所料，小夫妻俩因为生意不景气，想请老师来支个招，想想办法，看到老师准时赴约很是开心，喊上前来陪客的几个人一起迎了上来，互相说笑一会，进屋就坐，开始上菜。 学生叫乔怀玉，家在乡下，就读时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差，曾经有一次饿晕在宿舍里，幸亏邓典东例行巡查时及时发现，从此对他照顾有加。乔怀玉心怀感激，学起功课来比其他学生格外用功些。 邓典东看到上来的菜，想想饭店的环境，心里面已经有数了，便放开手脚来喝酒。因为乔怀玉找来陪酒的都是在职业学校的同班同学，也都是邓典东的弟子，邓典东便吆喝着和他们闹酒，怎奈这几个货实在不是装酒的家伙，不一会就一个个挂牌免战了。酒席间邓典东有意不和乔怀玉喝酒，目的是要让他清醒，现在看来，效果有了。邓典东起身叫上乔怀玉走进隔壁的房间，乔怀玉让妻子泡一杯茶拿过来。邓典东不要，只让倒一杯白开水，虽然摩托车里面有茶叶，但是，邓典东觉得不妥，不想让乔怀玉知道自己对茶的挑剔。 邓典东告诉乔怀玉道：“几个创意菜很好，特别是荠菜元子和锅贴鱼片，但要注意因店制宜有所取舍。荠菜元子创意是很新颖的，保留了荠菜的鲜香味，口感细嫩滑爽，不足的是不能在放货的时候汆熟漂在水盆里，因为氽熟了的元子再次加热，荠菜的鲜香就没了，但如果事先只把糊制好，客人点菜，现氽现吃，操作时间上又不允许；再就是价格问题了，这样的菜，在大酒店行，因为大酒店的创意菜，也就是顾客说的特色菜，本来就是用来宰客的，因为是特色菜，顾客也就不会嫌贵了；再说，大酒店是换客不换菜，顾客讲究的是排场，吃饭是次要的，一张菜单只要老板愿意，可以做十年二十年，你的是小饭店，讲究的是经济实惠卫生，要侧重换菜不换人，让顾客来了感觉你的菜品不仅价格便宜，还经常有新思路，这样才能留住人，所以，这个韭菜元子绝技暂时你就保留吧。 “再说锅贴鱼片，这道菜操作上是可行的，创意也很好，可以大力推广。蛋皮包裹鱼片，挂糊炸熟，客人来了，随时点，随时可以炸一下，改刀装盘就行，只是要控制好成本，让顾客感觉到新颖实惠，不过我建议你要注意操作保密，如果大家都会做了，到时候全江港到处都有这道菜，你这就不叫特色了。 “再有，你现在的店处于城乡结合部，自己掏钱吃饭的工薪阶层是你的主要客源，一定要注意便宜实惠，可以采取薄利多销的方法，同时要注意环境卫生。你的炉灰控制得不好，刚才我看了一下，感觉很脏，估计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建议你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还有，建议你组织一套速度快、价格适中、顾客认同的菜品，让你的店尽可能地做到方便、快捷、便宜、卫生。” 邓典东一番话说得乔怀玉茅塞顿开，喜形于色，连连称是。再敬一支烟，乔怀玉笑着对邓典东说：“老师，干脆再麻烦您一下，帮我设计几个实惠快捷的菜品，行吗？”看着乔怀玉满脸的虔诚和期盼，邓典东笑着应答：“我就知道你小子憋着坏，好吧，看在你在学校的时候肯学的份上，我就给你几道菜，怎么做也教给你，至于效果怎么样就是你的事了，毕竟是人无笑脸休开店嘛，再有，你的客源中，整桌筵席较少，三五人小吃的居多，所以，菜品上不需要点缀美化，得不偿失……” 乔怀玉连忙拿来纸笔，邓典东一口气写了八道菜品，并详细讲述了菜品的注意事项和操作方法，对其中三道菜品更是作了重点讲解： “一是砂锅老鸡煲，一定要选择正宗的农村散养的土母鸡，宰杀后一定要把鸡腹腔内冲洗干净，不能有半点血污，鸡头一定要去掉，因为鸡头是鸡的排毒之处，腥味重，会影响鸡汤的味道，放入砂锅炖至酥烂，把氽熟的面节漂在水里，等客人来了，只要把面节、菜核、三两个香菇放进鸡汤里烧开，调味就成菜点合一，实惠便捷； “再则就是清汤麻鸭，一定要选用放养的麻鸭，不要冷冻的白条鸭，自己宰杀，鸭血要保持干净，鸭子剁成大块，焯水漂洗干净，放在砂锅里，把内脏归制干净一起放进去，鸭血也放进去，冷水添满，小火炖四个小时，等鸭肉酥烂，汤清如茶味道醇厚，口感鲜香就行了，客人随时点，随时调味就行，千万记住，不能大火烧沸，一旦大火烧沸，就会形成鸭汤浑浊而味散，就失去品相和鸭汤鲜美醇厚的味道了。 “第三个是土锅炖鱼，虽然都是红烧鱼，很多饭店的红烧鱼，都是因为火侯不足，鱼肉干柴，味道不鲜而无人问津，你一定要把鱼炖透，把鱼本身的鲜美滋味激发出来，而且，鱼炖透了，鱼肉的口感也会更加细腻，原料可以选择野生的小杂鱼，鱼下锅大火烧，小火焖炖两小时，这样才能做到火侯到位； “这三道菜的共同点就是功夫做在前面，顾客来了坐下三两分钟就可以上菜，及时快捷，不需要顾客等候催促，必定会赢得顾客称赞，记住，顾客惦记你的好，自然会为你宣传，形成你的顾客群体，而且，会象滚雪球一样的越来越多，你惦记顾客是没有用的，所谓‘修合无人问，诚心有天知’，谁是你的天？顾客是你的衣食父母，是你的天。”邓典东讲得细致透彻，乔怀玉听得认真仔细，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午夜一点了。隔壁乔怀玉的几个同学，知道老师在为乔怀玉出谋划策，也就酒足饭饱后悄然离去了，邓典东感觉有点饿了，让乔怀玉煮点馄饨充充饥，准备吃完回了。乔怀玉过意不去，就又做了几个菜，师生俩又重新开始喝酒，等到酒足饭饱，已是凌晨三点了，邓典东骑上摩托车回家，乔怀玉也关门就寝。
虽说是秋雨不盖天，但是，秋天的雷声同样挺响亮的。邓典东被雷声震醒了，看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翻身起床，到卫生间洗漱完毕，回到卧室，虽然是睡意全无，仍然回到床上，把遮凉的薄被揉成一团，拥枕在身下，点燃一支烟，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补练“卧吸神功”。一支烟吸完，邓典东又续了一支。对于邓典东吸烟的事情，巧儿也常有微辞，建议他少抽点，而且，尽量不要不房间里抽，每次说了邓典东都是唯唯承应，好的好的，你说的对，我改我改，但是，从来不改。时间久了，巧儿也就懒得再说，任由他去了，在邓典东看来，在自己家和在外面是绝对区别开的，在外面，只要是不方便的地方，坚决不抽，在家里，没这么多的讲究。 第二支烟抽了一半，邓典东起床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拨通了二哥的电话，告诉二哥，让老虎现在就过来一下，说完放下电话，回到卧室，找出洗净的衣服穿戴整齐，关了电视，沏上茶，坐在客厅沉思了。 外面的雨停了，窗户的雨棚被楼房沿口的余水滴打着，发出砰砰砰砰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幸有一丝冷湿的秋风钻进房间，让邓典东感觉清凉畅快了些。老虎在外面敲门，邓典东应声把门开了，让老虎进来。对于邓家的小辈而言，小叔叔的要求就是命令，是不能有丝毫折扣的，必须是随叫随到。因为小叔热情而又严肃，偶尔犯了点小错，小叔叔是毫不留情的；但是对于小辈们物质上的需求，每每提出，小叔叔也是毫不吝啬有求必应的，因此久而久之，小辈人对邓典东是敬畏并存了。 “是的，让你来是让你教我用电脑，昨天电脑买回来装好了，但是我不会用。”邓典东也不避讳。 “单纯用好办，就是不知道你学没学过打字，电脑简单，打字要学。”说着，老虎把电脑打开，告诉邓典东怎么开机，怎么点击上线，什么是复制，操作粘贴下载，又帮邓典东申请了qq帐号，告诉邓典东怎样去添加好友，安装了几款游戏，一通下来也就半个小时，邓典东对这个类似于电视机高端东西基本上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巧儿下班回来，看到邓典东在学电脑，很是开心，说了一句：“好好学，学会了也教我用电脑。”“嗯，好的。”邓典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巧儿要忙着做饭，被邓典东给叫住了，告诉她不要做了，午饭就到楼下的小饭馆吃。 邓典东又问了老虎关于打字的事，老虎告诉邓典东，有拼音输入法，五笔输入法等等，前者要会拼音就行，后者要对照键盘背字根，邓典东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说道：“先去吃饭，吃过饭再接着学。” 饭后回来，巧儿上班走了，老虎又详细地重新讲述了一遍，邓典自己动手操作一遍，感觉自己初学，也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怕贪多易忘，就不想再让老虎多讲了。老虎也叮嘱邓典东熟能生巧，电脑用时间长了，很多的功能自然就会了，说完，老虎也起身告辞，邓典东盯着屏幕，关照老虎把门带好，自己继续趴在电脑前摸索。
正当邓典东沉醉于初识电脑的兴奋当中，手机发出短信的提示声，邓典东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小字：“爸，没钱吃饭，你儿子断顿了。”邓典东一看，顿时心头一紧，刚学会操控电脑的愉悦感荡然无存，迅速拿上银行卡，下楼来骑上摩托车，赶到银行。想着这段时间事情多，邓典东干脆给儿子的卡上一口气存了5000块钱，事情办完后，长吁了一口气，拨通儿子的电话，告诉他钱存上了。儿子在电话里回应知道了，手机收到银行的短信通知了，邓典东这才放下心来，骑上摩托车回家了。 邓典东的儿子叫邓建秋，出生的时候，邓典东的父亲给孙子取名叫金山，乳名宝儿，邓典东认为这名字太过于贵气，不喜欢，给儿子另起一名字建秋，邓建秋，寓意建千秋大业立万世之功，乳名毛头，歪名好养活，对此，父子俩意见相左，僵持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做爷爷的作出了让步。 邓建秋一出生时体重就有八斤半，体格很是强壮，邓典东夫妻俩如获至宝，专门找来乡下的亲戚悉心照料，邓典东让巧儿也停职，歇下来照看毛头，当时邓典东还和父母住在一起，邓典东的外婆也还健在，这样一来，外婆，爷爷奶奶，巧儿，乡下的亲戚，五个人轮番照看，悉心呵护，毛头也是健康的成长，从出生到成年，基本上连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不曾有过。 毛头生得眉清目秀，皮肤洁白细嫩，加上小人儿乖巧可爱，很是招人喜欢，邓家全家都是宠爱有加，每求必应，邓典东看到这一切反而感觉到惧怕了。他知道宠爱过度不是好事，会让孩子养成无数的不良习惯，以后就很难改变的了，所以，从五岁开始，就严加管束。毛头从上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邓典东从来不让家人接送儿子，为了安全起见，宁愿自己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远远地看着，也不许接送，按照他的话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每每毛头犯了一些错误，邓典东必严加管教，甚至动用鞋底皮带责罚，全家人对邓典东的行为都很是不满，但是，也都知道邓典东的良苦用心，也就由着他了。 其实，邓典东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管束毛头过紧，但是，为了儿子以后能成人（这是最基本的要求，所谓不求成材，但求成人），也只能是咬牙下狠心。按照邓典东的说法，现在不打，不严加管教，等到长大成人，关到牢里，有人会帮你打的。所幸事实证明，邓典东的管教方法是成功的，由于邓典东的严管，毛头养成了自重自爱自强自信的优秀品质，今年考取了江南的一所高校，一晃到学校已经快两个月了，更是在28岁就考取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国家一级建造师。（当然这是后话了）回到家里，邓典东重新沏了一杯茶，在电脑前坐下开始反复练习，但是，打字的问题却始终像是一块阴云，萦绕在他心头。如何绕开这只拦路虎，邓典东着实犯了难。因为时代因素，邓典东打小没有学过拼音，难道只能像虎子说的对照键盘背字根吗……唉，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暂时不管它了。
照看着生意，忙着社交应酬，上网搜寻极地知识，闲暇玩玩游戏，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邓典东每天重复着前一天的事情，对南极报名的事也淡忘了许多，中间他师傅曾打电话询问过一次，邓典东也如实禀明了自己的做法，生活的独轮车依旧随着日升月落在路上颠簸着。 这段时间忙得屁颠屁颠的是安子。东门外的房子在安子的努力下被成功拍买，成交价是22万，邓典东让大林迅速组织人进行整理装修，同时让兴亚去办理相关的产权证书更名。一个星期的时间，一切办好，面对着粉刷一新的房子，安子有一种恍若一梦的感觉。 安子名叫安承顺，从小学结识邓典东起，安子就死心塌地追随了他这么多年。在安子的眼里，邓典东是个真爷们，敢作敢为敢担当，宁可自己吃亏也要讲哥们义气，加上安子没有兄弟姐妹，这么多年也就真的把邓典东视作亲兄长了。前些天邓典东说起电视台要报名的事情，安子从内心里是不乐意的。可是他也知道邓典东秉性，多说无益，因此安子只能是憋着一股闷劲啃下来这笔单子，他希望邓典东从这生意里看到他们四人金灿灿的将来。 可是，在操作的过程中，兴亚几次流露出来想要这宅子的想法，安子不敢做主，汇报给邓典东。邓典东也是不置可否，只是说让安子和大林约兴亚商量一下房子的出手价格。安子摸不着头脑，只好实打实地告诉邓典东说，大林和他商量的结果是根据这宅房子的地段和土地面积等综合因素，同时也根据政府未来向城东发展的趋势，60万是没有问题的，而兴亚则提出他要以27.5万自己买了，理由是买价22万，装修3万，证件过户2.5万，末了安子为难地说：“老大，你看这事，咋弄呢？”邓典东在电话那头笑到：“这才是真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说着就挂掉电话了，安子半天没回过神来。 邓典东打电话约兴亚去左荣的店里，一来是想和兴亚单独沟通一下，再则是想让左荣试一下自己刚刚研发的几款菜品。邓典东到左荣的店里，师徒俩就三款新的菜品精心制作，获得了满意的效果，但是，日过晌午，也不见兴亚过来，邓典东打电话询问，他回答是家里有点小事耽误了。 邓典东的不快油然而生。他打电话给安子，让他转告大兴和兴亚，晚上到左荣的餐厅，不论是谁，必须要来，除非是家里遭遇骤变，安子被后一句话吓到了，但是，又不知道邓典东为何发怒，只能是打两个人的电话，说明必须要去，老大发怒了，大林是满头雾水，兴亚则是心知肚明。 晚上四个人相聚一堂，把酒言欢，邓典东满脸的笑容，推杯换盏，完全一付求醉的神态，安子看了暗暗吃惊：哥这是想得罪人了。凭安子对邓典东的了解，邓典东是一位气极而笑的主儿，他和你高骂狂吼的时候，没事，喊叫过了也就算了，如果是怒极而面带微笑，这就是要动手打架的节奏了，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不致于开打，但是，肯定是真的动怒了，安子的心七上八下。 果然，就在几个人酒意正浓的时候，邓典东问了兴亚一句：“兴亚，听说你想要东门的房子？”“是的，东哥，我想把现在住的房卖了，换一下环境，毕竟，人不在单位了，住在单位宿舍楼里怪别扭的。”李兴亚面不改色，起身敬了邓典东一杯酒，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哦！”邓典东没想到的是兴亚会有这样合理的解释。他把手中的酒杯猛地往桌上一掼，突然提高了嗓门喊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呢？”顿时满屋死寂，过了一小会，兴亚似乎悟出了什么，缓缓地说了一句：“你这段时间一直忙，也没时间和我们在一起，再说，我以为你会同意的……”兴亚声音越来越低。 “这样吧，你要是想要，31.5万，其他话就不要再说了，过户费自理，至于为什么，我想你应该懂的。”邓典东面色铁青。 “好的，谢谢东哥。”兴亚知道，这个事情自己理亏，今天上午借口没来的代价是4万，再说，这个价格也不算高，而邓典东的想法则是贼不空手，不管是谁，一单生意下来，毫厘不赚是绝对不行的。 “服务员，换大杯。”安子知道，事情虽然说开了，但是，东哥的心里仍有不快，这个时候，闹酒是唯一缓解的办法，大林也悟出此中的玄机，也跟着说：“对对对，换大杯。”弟兄几个人开始狂饮起来，中间左荣也过来敬了几个人一大杯，邓典东虽然酒量堪雄，怎奈四个人是各怀想法，再加上他自己有意借酒泄气，结果是只喝得酩酊大醉。安子喊上左荣把邓典东送回家里，帮着巧儿侍侯邓典东睡下，巧儿又问安子怎么醉的酒，安子不想让嫂子知道弟兄几个伤了和气，含糊其辞地说了一通鬼话，看看已经是深夜，和左荣一起告别，出来各自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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