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东口村西行不到6里的路程,便到了相逢村。
据说当年,孔子带领众弟子周游列国时,听说老子在河雍(今孟州市境内)一带隐居修行,所以专程前去拜访,却几次寻访未果。最后一次,孔子终于打听到了确切地点,便直奔东口而来。老子为他的诚心所感,便骑着青牛西行,迎出5里多地,二人终于相逢。于是,便有了这座名垂千古的相逢村。
相逢村里有一座崇圣寺,庙前高耸着两尊老子和孔子的塑像。寺庙虽然年久失修,墙上的颜色也有些惨败,但是寺内却珍藏着当初老子和孔子相见时的一幅画像。院内有明万历甲戌年重修时郑王所撰的碑文,碑文上的部分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东方樱西抚摩着那些碑文,不觉引发了无限的追思。
南宫元宸意趣昂然地说:“我仔细数了数,在温县,光是玉皇庙就有12处呢。此外,还有11处三官庙,6处元君庙,4处三教圣庙,3座祖师庙,两处太乙元君庙。由此可知,道教在温县之盛,老子在温县的影响之深啊!樱西,这回你可是不虚此行了!”他陪着郝桂珍和港商讨论了整整一上午加一个中午的投资计划,刚刚才与东方樱西电话取得联系,匆匆赶了过来。
此时,夕阳橙红的光影正透过寺外那片如火的杜鹃林,投射在了他们的脸上。他二人在这光影的映照之下,越发像是两尊下凡的天神一般了。引得郝中和娇唯在一旁忍不住几度顾盼。忽然,郝中想起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来:几年前,她和黛罗、娇唯讨论历史上究竟哪位男性最具人格魅力。娇唯居然抢先一口气说出一大堆超级美男子的名字来——潘安、宋玉、子都、宋文公、独孤信、卫玠……她们便问她,这些人都好在哪里啊?娇唯芳心如醉地说:“他们实在是太帅了!先说那个潘安,因为长得超帅,每次出城游玩,都会惹得无数妙龄少女忘情地跟着他走,因此,竟吓得他再也不敢轻易出门了;再说那个宋玉,不但人长得超级帅,还那么有才华,写出了那么多脍炙人口、千古传诵的名篇佳作来呢!还有那个卫玠,因为是闻名遐迩的超级大帅哥,他一出现在街头,居然引来了人山人海的围观,挤得他举步为艰,气都喘不过来了,后来竟因累极而病,一病而亡了!哎呀呀,你们说,那他们长得有多帅呀!现在这个时代里要是真还有那么超帅的男人,咱们碰不到就算了,真要是碰到了,那就一定得先下手为强!哪怕是不择手段呢。总之,见到了,就要不记一切代价地把他抢到手。然后,再狠狠地给他生出一堆孩子来,一辈子缠着他不放!哎呀,真要是能那样的话,这一辈子当女人,那才算没白活一场啊……”
想到这里,她不由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家的视线便都齐唰唰地落向了她,娇唯首先赶上去直问:“怎么啦,笑什么呢?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也都高兴高兴!”
郝中屏着笑,摇着手直说:“不能说的。”
娇唯一听,便将两只手伸到她的腋下,一阵乱抓乱挠起来:“我看你说是不说?啊?啊?快说,你快说!”
郝中笑着躲了一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索性站定了,附耳向她悄悄的说了起来。
娇唯不听则已,这时顿时羞得满脸飞红,一面跺着脚就嚷:“不许说,不许再说了!”
南宫元宸见她俩这么有趣,就问:“到底是什么可笑的事呢?一会嚷着让说,一会儿又不让说了。想必应该很有趣,我看,还是说给我们大家也一起听听吧。”
郝中便一脸坏笑地盯着娇唯说:“那,我就说了?”
娇唯大声禁呵道:“你敢你敢!”一面就急不可禁地上去捂她的嘴。
郝中便笑嘻嘻地往黛罗身后一闪,探出头来向她挑衅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说着,便挑着眉毛笑道,“上次,我们……”
娇唯眼看就要遮不住了,急瞪着眼,直跳着向她一阵乱喊乱嚷:“你敢你敢!”
郝中见她当真急了,便嘻嘻一笑说:“上次,我们去离这里不远的财神庙,也在院子中间看见这样一个石碑。只是,那上面的碑文因为年头太久了,很多字迹都无法辨认了。我看了半天,才认出是‘能有几文钱’,‘给谁是好’几个字来。娇唯却说她都能认得。我说我不信,就让她念出来听听。结果,她老人家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叽叽咕咕的那一通的胡诌!就差没诌断肠子了。黛罗听了,就说应该是‘能有几文钱,你也要,他也要,给谁是好?全无半点福,朝也求,暮也求,叫我为难!’还说,那原是财神庙的一副对联,现在这碑文上的字迹虽然无法辨认清楚,但是她以前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那个某人听了,简直都快羞死了!”
娇唯起初见她并没有真的出卖自己,还暗暗赞叹着她为人仗义呢。正庆幸间,谁知,她又把这段往事给揭了出来。虽然,这件事情远没有那件严重,可她毕竟还是少女的心性,容不得自己在英俊非凡的男人面前露出一点瑕疵,因而恨得一巴掌掷了过去:“让你大嘴巴,让你揭我老底!”
虽然有黛罗夹在她们中间,但那似乎并起不到什么实际的作用,很快,她二人便裹成了一团。
东方樱西这时一直含笑看着黛罗。她这时穿着一袭鹅黄底上绣有紫色藕花的长裙, 轻柔的面料,流畅的造型设计,完美的细节处理,加上风的鼓荡,简直将她衬托得风神咄咄,恍若离了天宫仙境的神女仙子一般。而他,就像是在一片“深红浅紫粼粼起,雪白鹅黄袅袅垂”的梦境里做梦的人。他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会那样深地牵动着他的心。这时,他竟忽然想起,曾经有一位相学专家称赞他的话来了:
凤眼秀起吐彩光,
华盖作命气清朗。
巍巍宰辅流光远,
福庇儿孙百世昌。
现在,他看着黛罗,竟想到了这个。她竟然让他想起这个来了。他感到一阵深深地喜悦:“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夫妻相’吧!”
正在出神,就听南宫元宸在耳边笑道:“小心小心,‘看杀卫玠’!”
他这才将目光从黛罗的身上收了回来,一面笑着捣了南宫元宸一拳。
南宫元宸便笑合合地看着黛罗问:“像你这么温柔的性格,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和别人争吵过啊?是不是从小到大,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就都特别喜欢你呀?”
黛罗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他的话了。
就听娇唯在旁瓮声瓮气地说:“哪里啊南宫老师,黛罗小的时候,她奶奶对她可凶呢。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紧着黛罗他哥,根本就没有黛罗的份。甚至,就是对那些外人,都远比对黛罗好百倍呢。有一回,黛罗她爸妈去外地进货,等他们回来后,黛罗病得就剩下一口气了,还被她奶奶给扔在了小凉房里。吓得我杜鹃婶子差点没哭死,打那以后,再也不敢把黛罗交给她带了。更可气的是,黛罗这么聪明,可她奶奶从小就不让她好好上学,说什么‘一个女娃子,读书用来做什么呢’!当初为了黛罗上学的事,天天跟我杜鹃婶子闹,哎呀,可不讲理了!”
郝中因为她的这一番话,竟也不知又联想起了什么使人万分生气的事情来了,竟也气狠狠地在一旁助着直说:“幸亏她死得早,要不然,黛罗恐怕就要毁在那个小脚老太太的手里了。”
东方樱西和南宫元宸大为震动,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在如今这样的社会里,居然还会存在着这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事情,这可真是令人咋舌。
黛罗这时候早已将脸别向一边去了。东方樱西的心,顿时便是一沉。虽然他这时看不见她的脸,但还是能感觉到,她这时一定是流泪了。好在她很快便释然了,不一会儿,便又笑着转过脸来,淡淡地笑道:“其实,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变化的就是人心了。就像我时常会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我奶奶对我的种种不好,有时候,真是恨她。可是,有的时候,也会忽然心情一转,就莫名地可怜起她来了。觉得她就只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小脚老太太,能懂得什么真正的道理呢?何况,她都已经去世了,如果我还要去和她计较,那不是太不应该了吗。”又说,“所以,人家才说作家伟大,就比如曹雪芹,他能把那么复杂多变的人物写得那么血肉丰满,令人过目不忘!所以后人才称他是天才、奇才,说他‘一语为千万语所托命,笔头上担得起千钧!’”
南宫元宸便指着东方樱西说:“这位就是。”又笑道,“古人说‘一张楮纸,三寸毛锥,锐若戈矛,严于斧钺,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写古今悲欢离合,记中外治乱兴亡,忠孝节义则褒扬之,奸盗邪淫则惩罚之,从心所欲,信笔而书。独运广长之舌,能坠天女之花。虽以著述谋生,却似阎罗天子,执掌一本大帐簿,点尽无数鬼魂名姓。又如弥勒古佛,凸出一副大肚皮,装满无限世态炎凉。大凡含冤孝子,抱屈忠臣,能使其重见天日。如或误国奸雄,害贤邪党,即将其明正典刑。敢施造化补救之功,不让《春秋》褒贬之笔……’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大家便都笑了起来。
南宫元宸便又说:“不过说起曹雪芹呢,我倒是又想起来了,为什么他要在《红楼梦》里,让林黛玉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呢?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可是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
黛罗便笑道:“大概是因为李义山曾经写过一句‘贾氏窥帘韩掾少’的诗吧。”
南宫元宸先是一怔,接着便大笑起来:“哟,可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这么幽默呢!”
东方樱西不禁也笑了。
黛罗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她此时的快乐简直是无法遮掩的。这时,她正看着东方樱西,说:“其实,我早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读到过东方老师的一些诗歌作品了。真不愧是‘品格清高,洒脱通透’之作。但是,您的其他那些大部头的作品,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去拜读。所以,并不知道您笔下的人物是不是也是复杂多变的,但我想一定是的。因为,那才是真实的人性。就比如说我,也许,您二位只是看到了我比较安静的一面,那是因为,我们毕竟相处的时间还短,你们并不完全了解我的缘故。郝中和娇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们几个小学、中学又都是在同一所学校里的。不妨让她们说说,我小时候到底有多淘气?你们看我这样,就以为我在学校里一定是那种特别听老师话的学生是吗?其实根本就不是的。从初中开始,我就偏科偏得十分厉害,老师说了我多少次也不管用。有时候,我倔上来,会把老师顶撞得一天都吃不下饭去呢。”
郝中便忙又接着补充道:“呵呵,我们黛罗考大学的时候,幸亏英语的填空题超多,所以,她基本上全是靠蒙,结果,不多不少,正好给她考了60分,算是蒙混过关了!后来,我们都说她是好命之人不用忙,可她还大为怨愤地说什么,她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考试表格中的分数顺序:政治,外语,然后才是专业。甚至认为,学校,更应该把对学生的人格和道德情操的培养放在首位,而不只是教给他们一些技术和常识性的知识,把分数看成一切。”
南宫元宸听了,便忍不住满口激赏起来:“这哪里是什么淘气和不乖啊?分明就是有眼光、有魄力、高瞻远瞩的一个巨眼英豪嘛!我们国家现在的教育体制本来就存在着不少的问题,难道就没听过‘成功在于专一,失败在于庞杂’这句至理名言吗?”
说说笑笑中,大家一起走出了寺门。寺门外,早已是一派漫天红霞,烟染长堤的景象了。野径迂回中,那一片如火的杜鹃林里,万蕊千花,拥聚枝头,远远地就闻到一股妙香。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片新开发的新品种的杜鹃林。这种杜鹃比普通的杜鹃花期晚了很多时候,花冠鲜红硕大,裂片内藏有深红色的斑点,花药五色缤纷,煞是绚丽。一阵微风徐徐拂来,新品杜鹃花那种特有的妙香也随风四面八方地溢散开来。林前,一弯池塘,池内水波光影,闪闪烁烁,十分动人心目。
南宫元宸不觉精神大振,指着那一片艳霞般的花儿便问:“知道这杜鹃花,为什么会有这血一样的颜色吗?”
东方樱西和黛罗相视一笑,没有说话。郝中和娇唯一片声地直嚷道:“不知道,为什么呀?”
南宫元宸双手叉着腰,似乎陷入一种追思的状态,缓缓说道:“相传,古代有一位蜀国的皇帝,名叫杜宇,很爱他的百姓。他死了之后,就变成了一只杜鹃鸟,每年春季,就飞回来唤醒老百姓‘快快布谷! 快快布谷!’嘴巴都啼得流出了血,滴滴鲜血洒在了土地上,就染红了这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郝中和娇唯听了,先是一阵感动,后来就一起哄笑着向黛罗说:“杜宇?会不会是杜鹃婶子的先人啊?如果是,那么也就是黛罗的先人了!”
“哈哈,很有可能呢。难怪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觉得黛罗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呢!黛罗,赶快回去让杜鹃婶子查一查她家的族谱去吧,说不定,你们真是名人之后呢!”
黛罗听了,抿嘴一笑说:“怎么可能呢。”
郝中和娇唯便又是一阵快乐不已的大笑。娇唯说,“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呢?你怎么就能肯定?难道,有谁还亲眼看见过自己的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