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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老山羊的悲哀
盼盼无家可归，黄狗考虑到盼盼年纪小，让它在外面四处流浪吧？不安全。收它作养子吧？又不现实……想来想去，黄狗打算把盼盼送到福利院。在那里，盼盼有吃有住，有人照顾。黄狗把这一想法告诉盼盼，问它乐不乐意去。盼盼不知道福利院是什么地方，它想黄狗救了自己，是不可能害自己的，听它的话没错，于是，盼盼爽口答应了。
离开森林城堡，黄狗把盼盼送到福利院就走了。临走之前，盼盼很舍不得与黄狗分别，抱住黄狗的大腿，哭个不止。黄狗摸着盼盼的头说：“孩子，我有空会常来看你的。不用难过！”盼盼这才放它走，泪眼朦胧地说：“你说到做到，一定要常来哟！”黄狗点头，微笑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带着花香的餐巾纸，帮盼盼擦去眼角的泪珠，又哄了盼盼半天，直到盼盼渐渐地止住了眼泪，才开着车走了。
黄狗走后，起初盼盼天天都惦记着黄狗，希望它能信守诺言来看望自己。可是，盼来盼去，眨眼一两个月了，还是未曾盼到黄狗的身影。盼盼想，黄狗是忘记了自己？还是太忙了实在抽不出空闲？……但它相信，黄狗是只好狗，它应该不会不守信用。它大概是出什么事了，想到这里，盼盼难过地垂泪……但是，盼盼不灰心，它相信，只要它耐心地等待，黄狗一定还会来的。可是，一年半载过去了，黄狗依然杳无音讯，渐渐地盼盼淡忘了黄狗，不再那么强烈地想念它了。
在福利院生活的这些日子，盼盼感到这里远不及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福利院虽然吃穿住全包，但在这里，它和那些可怜的、无依无靠的孩子都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要不是为了在这里可以认识文字、学习知识，盼盼宁可回到猪圈，也不愿意呆在这里。因为，猪圈至少有猪妈妈，有亲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盼盼在福利院学会了识字后，对这里再无任何留恋之情。一天，盼盼趁着福利院院长召集全院职工开会，暂时没人看管孤儿们，就溜出了福利院。
盼盼生怕路上会再遇到福利院的人，它飞跑着，不敢停下。不知跑了多远，盼盼进入了一片清幽的大森林，令盼盼陶醉万分。
穿过森林，盼盼眼前水茫茫一片。一条河挡住了它的去路。河对岸，层峦叠嶂、秀丽的青峰不安分的影子，偷偷跳入河中，搂着波浪曼舞……直舞到盼盼的眼中。盼盼放眼望去，蓝宇澄澈、飘飘欲飞的白云下，树木花草在群山上随风轻轻摆动，暗香浮动……盼盼顿时心里很兴奋，只想马上飞到河对岸的山里去看看。它把衣服一脱，“扑通”跳入河中，奋力地游过小河。上岸后，盼盼又钻入了一片树林。空气里夹带着花草、泥壤的芳香。闲云从天上溜下来，跑来树林里散步。遇到山中的雾气，一起相拥旋舞，不分彼此……鸟儿们在树上枝叶间跳来跳去、飞来飞去，时不时引吭高歌。蜂蝶们簇拥着花团起舞，林中芳香四溢……骄阳似火，烧着满空的云，炙烤着大地，天地间热气沸腾，一切都似乎在冒烟！为了躲避午间灼人的阳光，加上身体疲惫，盼盼寻了一处树荫，躺在草地上午休。
盼盼睡得正香，迷糊中，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酸楚的啼哭声，惊扰了它的梦。盼盼醒来，睁眼一看：前面不远，几株大大小小的树，围着一只老山羊，老山羊在树群下往脖子上套一根绳子，看样子它正要准备勒死自己。顿时，盼盼吓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抢走老山羊手里的绳子，劝慰它道：“山羊爷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做什么也不要做傻事呀！凡事一定要看开啊！你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哩！”老山羊眼里噙着悲哀的泪花，心情沉重地叹一口气说：“谁也帮不了我。人生如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所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用心经营。只可惜，我虽然深谙这个道理，却无法做到。我的懒散性格，使我年少时只想着玩。年轻时又不爱动脑子，满足于做苦力糊口。等到我老了，体力不支，无处赚钱，只好靠着子孙养。而我又没那个好命，子孙不成器，无人依靠。我现在是走到绝路上来了！我活该！”说着，老山羊大哭不止。任凭盼盼怎么劝说，老山羊也止不住哭。盼盼无法，心想：“下雨也有停的时候，哭是排解悲愤、情绪发泄的一种方式。既然老山羊这么难过，就让它好好地哭一场吧！或许，这样哭出来后，心里就会好受多了！”想着，盼盼就安静地坐在一旁，耐心地听老山羊哭够。
哪知，天黑了，老山羊还在落泪不止。盼盼没有耐心了，想走，但又担心自己前脚一走，老山羊后脚会想不开跳崖，或是撞树之类。它沉思一番后，决定再耐点烦，劝劝它。“小孩子哭时，只要大人给他一根棒棒糖就会破涕为笑。我是不是也可以拿点好吃的哄老山羊开心呢？可是老山羊不是三岁小孩，美食能使它止哭吗？……唉，不管了，别的办法我也一时想不到了，就暂且试试吧！”盼盼心里嘀咕着。于是，它不舍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色泽鲜亮的大水蜜桃，放在老山羊鼻子跟前让它闻。老山羊正好又渴又饿，哪里经受得住这股诱人的桃香味？但老山羊还是死要面子，故意装作一板正经，很严肃地说：“拿开！我不吃！”盼盼嬉皮笑脸地说：“你不吃没关系。反正我这颗桃子是免费的，你不吃自然会有人吃。不过，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死，死了后一切都是空的，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做个饿死鬼很难受的哦！”老山羊听了，连连点头，对盼盼说：“有道理。”说这话时，两只眼珠子不由自主地直射水蜜桃。盼盼见老山羊看着它的桃子，马上把手缩回，撇嘴说：“你想吃这颗桃子吗？”老山羊点点头。盼盼故意又逗老山羊说：“你说大声点啊！表示你有诚意想要吃这颗桃子。”老山羊咽了咽口水，用沙哑、含混的声音说：“我想吃！”盼盼眨眼笑了一下，把桃子递给老山羊。老山羊接过还带着体温的桃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着它那副贪婪的吃相，盼盼忍不住捂着嘴巴笑，说：“你不是想死吗？死了之后虽然解脱了，但是，死后就不能吃水蜜桃了。活着还是有很多好处的……”这话都说到老山羊心里去了。老山羊很矛盾地说：“别说了。我怎么不知道活着的好处？”盼盼赶紧顺着老山羊的话往下说：“知道活着好，就不要寻短见。生命对于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实在是太珍贵了！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把心情弄得那么沉重，不要动不动就拿烦恼来折磨自己。谁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什么事不妨告诉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委屈憋在心中是要生病的。”老山羊擦干泪花，沉重地叹息一声，把自己的苦恼娓娓道来。原来老山羊的老伴近日已故，儿媳嫌弃它没有退休金，在家白吃白喝，就想赶它走，天天给它脸色看，还叫它担负所有的家务。做的事多，吃得最差，从不给它买新衣。老山羊的儿子是个老实人，怕妻子。每次妻子欺负它爸爸都不敢作声。终于有一天，老山羊受不了了，一气跑了出来……盼盼想着老山羊的两难处境，安慰它说：“别难过！天无绝人之路。走！带我去见你儿媳，我要好好和它谈谈。”老山羊思忖片刻，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叹息说：“你和它谈没用的。左邻右舍、亲朋戚友都和它谈过了。它不仅听不进去，还把别人骂了一顿。说是要它孝顺可以，说它不对的人给它掏钱。我知道家里经济困难。儿子工作不理想，收入微薄。儿媳没工作，一点钱它们夫妇还要养儿子。再加上我，负担实在太重了。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也难怪它们会嫌弃我……小猪，我们家的事太复杂了，我担心你要是被牵扯进来，我儿媳这个泼妇会伤害到你。你与我非亲非故，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盼盼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我自有办法。”说着，它拉起老山羊的手，催促它事不宜迟，早解决家庭矛盾早合家团圆。
老山羊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带盼盼回家了。盼盼和老山羊刚来到大门口，碰巧，见一只年轻母山羊从屋内走出来。老山羊马上如触电似的，整个身子连同脖子往后一缩，盼盼猜到这位就是老山羊的儿媳，暗暗摇头，公媳怎么相处得像猫和老鼠？老山羊把盼盼拉回一边，附在它耳边悄声说：“算了，咱们还是走吧！说不通的啦！”盼盼说：“既然来了，就进屋坐坐吧！别打退堂鼓。”老山羊只好不再说什么，躲在盼盼背后，怯怯地拿眼睛的余光瞟着儿媳。
盼盼笑着主动和老山羊儿媳打招呼，谁知老山羊儿媳当作没听见，歪过脸去，正眼也不瞧盼盼一下。盼盼又好声好气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顿时，老山羊儿媳就像一颗被点燃的炸弹，“轰”地一声，炸开了。它一听盼盼是给公公评理来的，脸都拉黑了下来，对着老山羊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恶骂：“老不死的，带一头不三不四的猪来教训我。算啥玩意儿？”骂着，因气不过，弯腰顺手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朝老山羊扔去。盼盼张臂一挡，一颗石子便击中了它。老山羊儿媳连环出击，盼盼和老山羊被打得东倒西歪。盼盼只好叫老山羊一起撤退。年轻母羊见它们逃跑，乘胜追击，疯狗似的。盼盼和老山羊心里暗暗叫苦，它们被石子袭击得满身是伤。还追着跑了好长一段路。老山羊气喘吁吁，绊倒在地。盼盼去扶它，老山羊哭了，说盼盼不要管它，让它死了算了。盼盼安慰它说：“就算你的亲人不要你，还有我呀！如不嫌弃一头猪做你的儿子，我愿意孝敬你，一起同甘共苦。”老山羊感激涕零，夸盼盼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等老山羊儿媳走远后，盼盼背着老山羊上路了。山路崎岖，盼盼艰难地行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岩石险要处，盼盼望望山下，打了个寒噤，不敢过去，怕跌下山崖粉身碎骨。于是，它只好背着老山羊又退回原路，另外找路。不知不觉，蜗行的太阳走远了，天渐渐黑了。树林里，寒鸦乱噪，树群如影，晚风吹拂，叶摇声满耳……盼盼口干舌燥，又累又饿。它把老山羊暂时放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自己打算先到附近去找点水和食物回来。
待盼盼用破陶罐盛了些溪水，在树林寻了些野果回来，却发现那块岩石上老山羊不见了！盼盼环顾四周，确信没记错地方，它惊恐地大叫：“糟了！我怎么就忘记了山中有虎狼？！荒野之地，没有巡逻的警察，老山羊该不会……”盼盼不寒而栗，它顿时一急，眼泪像春雨“滴滴答答”落个不停。哭了半晌，盼盼的理智告诉自己：“活要见羊，死要见尸。我离开的时间不长，如果老山羊没有被虎狼吃掉，说不定我赶紧到周围找一找还能找到哩！”想着，盼盼决定努力去寻找老山羊。
“山羊爷爷——……”盼盼边走边呼唤着。它逢人便问老山羊的下落。没有人回答，只有冷冷的夜风在狂奔着，“呜呜”地呼啸，似鬼哭狼嚎。盼盼在黑灯瞎火中找了大半个晚上，一无所获。它嗓子喊哑了，脚也走得酸胀发软，又累又困，它想坐下休息片刻。没想到，这一坐，竟然呼噜噜睡着了……醒来一看，寒星都伴着月儿落了，一轮红日早已爬上树梢……盼盼揉一揉睡眼，有些自责，自己打自己的脸说：“我真没用！真是一头又懒又笨的猪！”盼盼爬起来继续新的一天寻找老山羊的行程。“世界真大啊！找老山羊真难啊！真是海底捞针！”盼盼自语着，周围都找遍了，依然丝毫无收获。盼盼气馁了，又不敢去老山羊家看，只好垂着眼皮叹息：“算了，我已经尽力了。老山羊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老山羊真可怜！年老还被家人抛弃。我要吸取它的经验教训，年轻时好好打拼事业，老来有退休金或足够的积蓄就不愁养老。”于是，盼盼打算进城去为老山羊买一些操办丧事用的香烛纸钱、花圈之类祭奠亡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