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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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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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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材的苦恼》连载

第二十三章

二十年前,苏小朵还很小的时候,爸爸也很年轻,是N省一家知名媒体的记者,正是防汛抗洪的紧急关头,L河沧浪段疑似出现一处塌陷,很有可能就会垮了围子,如果任其发展,沧浪不保,还将淹没到省委大院。而身为记者的苏明伦,也就是苏小朵的父亲,责无旁贷地来到现场,当时几个专家还在为着为什么、是什么、怎么办的几个问题而争得面红耳赤之时,一个当地的农民大声吼道:“吵什么?我在河边住了半辈子,什么都别说了,人命关天,为了保住沧浪,只有一个办法,把塌陷的地方堵住,同时把通往下游的地方炸开,让水冲到下游去,那里没有什么住户,冲垮一些田地损失不大!”这个农民姓颜,叫颜回归。据说是他父亲很喜欢颜回这个人,又不敢造次,便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还别说名如其人,颜回归特别较真,什么都讲回归,首先是传统文化的回归,他从小酷爱书法和中国水墨画,然后喜欢回归自然,他的房子就临河而建,而有一间专门的画室用于写生和临摹,落地的大窗子可以将L河一览无余,颜回归非常享受这样的创作时光。点上一支檀香,然后放上高山流水的古筝曲,然后泡上一壶普洱茶,无论是画画还是写字都是相得益彰,这完全不像一个农民的生活。可是屋檐下晒满了的萝卜条,还有一张门板上晒得半干的剁得细碎的酸菜,绿油油的菜地环绕房屋前后,还有河岸各色芬芳的野花里睡着的最常见的中华田园犬,又证明着主人的身份,颜回归在地方上很有些名气,并不是他的写字和画画,因为他的作品从来没有变过现,也没有登上过什么大雅之堂或者获奖什么的,他纯粹就是爱好。他的名气大是因为他去当过兵,退役后组建防汛抗洪民兵突击队,年年都在带领壮劳力们防汛抗洪。随着乡镇企业的兴起,年轻的他当上了沧浪皮鞋厂的厂长,当地人每家每户都穿着他们皮鞋厂的皮鞋,男士一律穿着黄色的真皮鞋,因为牛皮的来源是刚刚关闭的一个饲养清一色的黄牛牛场,女士呢,则标配一双当时最时兴的大红色春秋仿真皮鞋,当然作为厂长,防汛抗洪一直坚持着,对于沧浪段的L河,他是了如指掌。

颜回归这一嗓子,喊醒了还在自以为是的专家,这些专家有水利局高层领导,有高校的资深教授,还有拿着高薪的国家级奖项获得者,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服了他,但是缺乏理论依据的事情他们没干过,他们要他提供理论依据。颜回归急了,眼里喷着火:“如果你们还耽误时间,今晚洪峰过境,你们将是历史的罪人!”

在场的最大领导C市市委书记沈铁成立即听取了颜回归的意见,马上调来一支武警部队,随着挖机将沙袋放到塌陷处,大水喷薄而出。红旗一竖,一声号令,十八九岁的热血男儿与机器配合,肩扛手提,组成人墙硬生生把塌陷处填了起来,把链接下游的地段炸开,众志成城抢险成功,洪峰过境后果然按照颜回归的预期,顺利通过到下游冲毁了农田,从此颜回归更多了一个雅号:“水司令。”他有一子一女,为了培养后人的爱国情操,他在家竖起了一根旗杆,每天坚持升国旗,几十年来从未间断,这成了他们家最具仪式感的事情,当国歌声响起时,颜回归便亲自拉动绳索让国旗徐徐上升,全家都行注目礼,女儿出嫁后,小外孙每个周末也加入到升旗的队列。

颜回归大半生都在坚持的几件事:练字、画画、升国旗,防汛抗洪,即使没有人做要求。汛期他每天早晚到河堤上来看防汛值班情况,这次还用手机拍摄下来回家制作成了抖音发到朋友圈,引起很多人围观点赞。确实蒲扇是他不留心顺手牵羊,涂鸦一通又完璧归赵了。

因为那次标志性事件,记者苏明伦和农民颜回归相识了,还成了朋友,苏明伦时常去颜家画室喝茶聊天,两人无话不谈,惺惺相惜。后来苏明伦以颜回归的故事为蓝本,创作了长篇小说《那个人》获得出版社的青睐而成功出版,变成了名噪一时的新锐作家,随着社会活动的增加,苏明伦渐渐疏远了颜回归,今天看到蒲扇不由地又强烈地想见他了,而见他最好的话题,可以从这把蒲扇开始。他对苏小朵说:“这把蒲扇给我吧!”

苏小朵点点头,作家要用一把扇子,必是触动了创作灵感,用完之后就会归还的,这个主她敢做的,她等爸爸离去后瞌睡了一阵,然后文思泉涌,出了连载新作《与河水对话的人》:

夜深唯恐花睡去,长堤尚有无寐人,今晚11点50分,沧浪防汛值班点上灯火通明,L河堤上的路人全部散去,只留下值班人员与河水对话。

企管办、经济办的同志正与河水对着话,来接班的重点工程指挥部的同志加入了对话行列。局党委书记刘小明也意外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

经济办的刘雄嘀咕着:“怎么又来了?”

谁又知道,刘小明书记与河水对话的故事可以追溯到1994年。

1994年,他还是一名机械工程师,和几个同事在龙头港游泳上岸,忽然有一处地方睬下去时软绵绵的,而且在出水,这就是传说中的管涌。年轻人不懂慌忙用土来填,塌陷越来越大,吓得忙报告当地政府,很快武警官兵带着一车大米黄豆来填空,比沙子卵石强多了,抢险成功,他当时看呆了,衣服忘了拿都光着膀子回家了,他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水火无情和人定胜天。

96年某农场发洪水,他指挥几个年轻人坐着冲锋舟进去抢险,水流太急,船翻了,6个人都被冲到了树上挂着,捡了6条命回来。他十足捏了一把汗。

98年洪灾中,他时任Y镇镇长,在面临上游四个水库被冲垮的严峻形势下,严防死守还是看着两个村因地势太低而被淹,在动员群众撤离的过程中,有一对夫妇已经转移到了安全地带。女主人看到自己家的牛出来了,跟着两头猪也冲到了树上抱着形势十分危急。女主人舍不得非要下水把猪救上来,怎么劝也劝不住,嚎啕大哭,直往水里冲。刘小明急了,叫几个壮汉把她五花大绑绑到树上两个小时才冷静下来。他深切感受到比应对洪水还难做的是群众工作。

2017年6月底,沧浪辖区内大面积内涝和防汛上堤的任务双管齐下,年过半百的刘小明书记再次身先士卒力挽狂澜,化验为夷,并组织了社会各界人士对受灾严重的地区的赈灾慰问行动。他深深感叹:“解决问题不能全凭经验,必须实事求是。“

为了防止内涝再度侵袭,沧浪两个大市场和社区老旧小区的提质提档工作中,他特别强调下水管网改造,以后防汛任务一来,他可以处变不惊,指挥若定。

涨水可怕退水也可怕,无论是重大抢险,还是现在的二级响应,刘小明书记已经谙熟了河水的性格,因为他与河水的对话跨越了25年。尤其在做沧浪段L河长的近几年,更是坚持定期巡河做记录,不知道劝离了多少钓鱼客,清理了多少河边绿化带里的垃圾,看过多少次日出日落、潮涨潮落,他的一言一行,L河可以见证,虽然她不会说话,可是却用她波光粼粼的眼睛来诠释岁月静好,用她均匀的呼吸来诠释一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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