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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思雨没有再催李明华，只是发了两次信息，第一次是问明华忙不忙，身体如何，工作如何。李明华回信说一切都好，劳烦挂念。第二次说自己喝了酒，失眠了，心情有些烦，要明华到她那儿去一趟，说说话。李明华没有去，推脱说，自己正在开会，省行来人了，很对不起。并安慰思雨说，人人都有烦恼，不要让烦恼占据心灵，快乐是一天，烦恼也是一天，不如开心的好。
但李明华一直背着个包袱，就是怎样为柳思雨办事。起初，他很坚定，因为他在埇州分行工作了近三十年，出卖埇州分行的事，他是绝对不可能干的。但随着埇州河工程项目的进展，埇州河治理工程指挥部已成立，下一步就是在财政局开专户的问题。老同学刘彦明给他打了几次电话，让他到市财政局去，直接找葛局与沈峰，因为他们能决定开户的问题。但自从明月大酒店遇到柳思雨后，又通过最近同柳思雨的接触，柳思雨有意无意地闯进了他的心灵世界里，就像当年他同艾霞一样，尽管他不敢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女子，但事实使他无法挣脱，他从内心想帮助这个令他已经牵挂的女人。就在他们又一次约会的时候，他把预先写好的纸条给了柳思雨。
几天后，柳思雨又发来信息，绵缠缠地说：“亲，忙吗？真想你。老地方见。”
李明华看到信息，心里又是一阵狂跳，柳思雨入时的打扮，苗条的身姿，年轻的魅力，使得他无法抗拒；但自己做人的原则，对埇州分行的忠诚，三十年同事们的友谊，像一堵墙阻隔着他。他的内心矛盾极了，就像一个不会喝酒的人在品尝一坛陈酒，开口时香气扑鼻，尝一口，呛得他满眼泪花，心惊肉跳。然而，经过仔细地玩味，一段时间的适应，却有一股绵缠浓香味，紧接着这种味道便从心底灌向四肢。最后，李明华还是按时赴了约。
接下来，埇州分行营销埇州河治理项目，宣告失败。为此，埇州分行召开了公司部专题会议，分析失败原因，秦安行长亲自主持。这天，会议室里死气沉沉，秦安行长脸有些发青，嘴唇颤抖着，他双手攥紧拳头，不断地敲着桌子，大有同人打架的架势，嘴里一个劲地说：“为什么？为什么？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丢人哪！”
白延辉把头缩在衣领里，双手插在袖子里，脸木讷着，一言不发，仿佛一尊雕像；卢娟低着头，一只手在不断地捋着自己的长发，像是要把长发扯断似的；其他客户经理，有的低着头，有的脸对着墙壁，等着行长批评……
在帮助柳思雨完成埇州河治理项目开户的同时，李明华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他认为自己做了件一生最无耻最不可饶恕的事，吃不好，睡不好，由原来的能说会道，变成了沉默寡言。今天，李明华在会议室里，低着头，窘得满脸汗水，要是地上有个裂缝，他都能钻进去。他不敢面对行长及同事们，他的内心在不断地责骂自己，卑鄙、无耻、重色轻友……几乎是所有难听的词语都用上了。
经过一番讨论分析，大家把这次失败的原因分析为：麻痹大意，没有深入跟进，轻视对手。
秦安行长调整一下情绪，像以往一样，他激昂地说：“同志们！这是次痛的教训，以后我们坚决不能被胜利冲昏头脑，坚决不能麻痹大意，坚决不能轻视我们的对手。我们不要自责了，要总结教训，鼓足勇气，以便下次再战！”他换个姿势又说，“虽然埇州河项目我们失败了，但我还要表扬李明华同志，他是个勤勤恳恳、忠于职守、爱岗敬业，从不轻易言败的好同志。希望大家多向他学习，请教！李经理不要自责了，要勇于面对现实，失败是成功之母吗。”
“李经理，一次失败，不代表永远失败，也不代表我们没有能力。你不要太自责了，责任大家都有！”大家说。
……
会议不知是什么时候散的，大家都走了，只有李明华原地未动地趴在桌子上，仿佛他失去了知觉。天黑了，外面下起了大雨。手机响了，他知道是艾霞打来的，所以没有接。他站起来，出了会议室，没有做任何防雨设施，便走进雨中。虽是春雨，但春寒料峭……
他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到家的时候，已经成了落汤鸡。艾霞心疼地责怪他，帮他换了衣服，他像一块木头，一头倒在床上，饭也不吃，话也不说，蒙头便睡。搞得艾霞不知出了什么事，也没敢多问。
半夜的时候，他起了烧，烤得艾霞身上热哄哄的。艾霞用温度计量了一下，摄氏三十九度五。艾霞有些害怕，她不住地喊着李明华的名字，想尽量知道原委。李明华像是着了魔，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一会儿说“自己该死”，一会儿又“思雨，思雨”地喊，吓得艾霞连忙拨打了120，把他送进了医院。
两天后，李明华的烧退了，但他的脑子像是有了问题，他捶着自己的胸膛，不住地说：“无耻！无耻！”尤其是在手机响的时候，他会激灵灵地打个寒颤，双手捧着，颤抖着，畏缩着，像是见到了他平生最怕的人。
十几天过去了，仍不见好，医生初步诊断为神经错乱，明确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
秦安行长在看了李明华的病情后，深为惋惜，他号召全行职工向李明华学习，他认为李明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才华，有能力，忠于职守，爱岗敬业，尤其是忠于埇州分行。在秦安的号召下，埇州分行员工不断地来看望李明华，男人感叹不已，女人陪着艾霞流了泪。
一个黄昏，病房里只有李明华一个人。卢娟来了，并带着一个美女，那美女不是别人，正是柳思雨。李明华望着柳思雨，两眼瞪得大大的，嘴半张着，像是要说什么，但没有出声。柳思雨坐在一旁，轻轻地抓住明华的手说：“明华哥，明华哥！”
李明华不说话，两眼紧盯着柳思雨，浑身哆嗦着，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卢娟说：“李明华，我知道你的病在哪儿，这不是你的错。”
她指着柳思雨又说：“这是我的表妹，她不是海城分行的职工，她是明月酒店的领班的，这一切都是胡忠安排的。我的话你能听懂吗？”
李明华像是有些明白，眼睛慢慢地由柳思雨移向了卢娟。
“其实，那天晚上你什么都没做，你想想，一个烂醉如泥的人，能干什么？”卢娟上前凑了凑又说，“这一切都是我们预先设计好的，就是为了把埇州河治理项目，拉到海城分行去。”
“你们？”李明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惊奇地看看柳思雨，又看看卢娟。
“对，我们。”柳思雨突然插话，“为了埇州河项目，胡忠早就答应把我表姐调进海城分行。表姐在你们行也不干少年了，也取得不少成绩，但想进步没钱没人，难啊。就拿说你吧，我听表姐说，你培养了多少干部，为埇州分行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可到头来依旧是副主任、副行长、副经理，在副职的位子上，你干了不下二十年了吧，你想想，就目前状况，要想生正职，可能吗？何况我表姐呢？翻来覆去，表姐考虑再三，决定跳槽。胡忠答应只要把埇州河治理项目弄到手，就把我表姐要过去，而且进行就给个部门经理。所以，表姐就给我商议，我就给她出了这一计。因为在大酒店里，我们经常用这种手段帮助一些人，尤其是帮助一些生意人，去骗一些贪官，我们从中挣些小费。这次骗你，也是出于无奈，说真的，我还真有些喜欢你，要不是你有老婆，我……”
柳思雨不说了，低下头，去想她的心事。
李明华听了，头脑像是清醒了许多，他知道柳思雨说的都是实话，现实中确实存在一些不正之风，要想升职，除了人与钱，就是年轻女人的身子。卢娟是个好女孩，她是不会为升职献身的，所以只有这个办法了。这些年来，埇州市涌现出很多小银行，这些小银行资金不够雄厚，硬件设施差，单靠正当的手段、拼实力是不能在竞争中取胜的，所以为了生存，为了扩大业务，他们只有采取挖人这样的手段。
李明华忽然有了精神，他下了床，深情地看了柳思雨一眼。柳思雨低着头，脸绯红绯红的。卢娟背过身去，好像要给他们留个机会。李明华彻底清醒了，他拍了拍柳思雨的肩，转身抓住卢娟的手说：“你……你走吧，到海城分行好好干，别再跳槽了。”
“那么，你呢？”卢娟问。
“我？我是埇州分行老员工，半辈子心血都洒在了埇州分行，我是不会走的！”李明华坚定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