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菲说起去做小母马的时候,邓雪儿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去做军马场的小母马。雨菲没有去做小母马,最终成了那个骑枣红马的排长的未婚妻。
邓雪儿暗暗纳闷,不知道心里曾经非常喜欢的排长为啥会选择了雨菲,难道是喜欢她那粗大的膝盖,还是稍微向里的内八。后来,她成了小母马的时候,有人告诉她,那个排长喜欢的是她这个留着短发的姑娘,而雨菲喜欢的是排长,她就想办法把她邓雪儿介绍给老卢,其实去做小母马,是雨菲一个小小的阴谋。
邓雪儿知道这是雨菲的小聪明,但这一切不妨碍她们依然是好朋友,依然吃一个碗里的饭,共同用一包棉条。雨菲结婚了,那个排长用枣红马把他接到他的红砖瓦房的宿舍里,宿舍里贴着大红的喜字,邓雪儿看到雨菲那一刻幸福的就像童话里的公主。
老卢和排长是最好的战友。排长喜欢马,老卢也喜欢马,共同的爱好让他们成了最好的战友。但是他们除了青春之外,也有烦恼,就是军马场马上就要撤了,部队里有了吉普车和草绿色的偏斗三轮,这里的军马场在悄悄的完成它两千多年的使命。
排长说:“喜欢马,没有马,我就转业了”。老卢说:“马就是我的命,没有马,我就没有命了”。排长说:“你马上就有命了”。
正在看风景的邓雪儿猛然发现排长和老卢正肆无忌惮的看着她,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她非常恼怒看着这两个散发着浓浓男性荷尔蒙的青年男子,邓雪儿忽然觉得他们俩就像军马场里发情的公马,喷着响鼻,吐着白沫的公马……
《梁祝》的旋律依旧舒缓的前进,记忆里的军马场渐渐模糊,那些昂首长嘶的军马早已不知道到了何处,邓雪儿突然想起,拍摄西游记时,唐三藏骑的白龙马,西游记剧组早已取了真经回来,而那匹白龙马已经在孤独里老去……
旋律轻缓的跳跃着,邓雪儿忽然觉得心头爬满了春天,在老卢即将离开军营的时候,突然,给她一片灿烂的春天……
梁祝的旋律在春天里游走,瞬间催开了山丹黄土沟壑上无数不知名的小花,老卢站在最深的沟壑边上,唱着:“就是这一溜溜沟沟,就是这一溜溜坎坎,就是这一星星绿,就是这一往汪汪泉……”
邓雪儿看着老卢,没有少女的深情,也没有情感的企盼。哪怕老卢说了无数声,我爱你,她也只是觉得轻描淡写。因为她心目中的男人应该像公老师一样温文尔雅,或者像排长一样英姿飒爽,唱着蒙古长调,张开宽大而又有力的臂膀。而不是像老卢这样,张开满是黄牙根的嘴巴,声嘶力竭……
邓雪儿最喜欢在旋律的氛围之中,被旋律的缠绵紧紧的拥抱着。而她第一次被老卢拥抱在怀里的时候,老卢有力的臂膀也像音乐的旋律一样粗犷有力,不同的是,音乐的旋律紧紧拥抱着她的内心,而老卢拥抱的确是她滚烫的少女的肉体,她想挣扎,可是山丹最蓝的天刺痛了她的眼睛,老卢是强迫的,也是命令的,让她成了军马场的小母马。
她和老卢的婚礼是最简单的婚礼,没有酒席,没有贺客,甚至自己的父亲母亲都没有来得及参加他们的婚礼,她在离家千里的地方,自己把自己嫁了出去。没有蒙头红,更没有梦里的凤冠霞帔,更奇怪的是,邓雪儿也没有见到老卢的家人。直到婚后,邓雪儿才知道,老卢是他唯一的大伯养大的孩子。结婚的那一晚,雨菲做了伴娘,排长做了伴郎,雨菲和排长撒着幸福的笑,他们倒是最像婚礼的主角……
他们结婚了,老卢也转业了,邓雪儿还要在军营里继续自己的事业。老卢走的时候,对她说:“我先回西安等着你,我置办好咱们的家,你就回去”。邓雪儿羞涩的点点头,她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明白家的概念,而她所谓的家里,是爸爸妈妈,和那几间青砖红瓦的祖屋。
老卢走了,没有十八相送的诗意与浪漫,邓雪儿看着蓝天下的影子,被太阳拉成一道长长的风景,她忽然想起一首歌:“这样孤独多少天,这样孤单多少年……”
其实也不算孤单,只不过和老卢在一起,是聚少离多。孩子出生时,她要去参加师部的培训,一去就是半年,孩子生下来第三天,她就走了,孩子虽然吃了她的奶,但是半年以后回来,奶水不知所踪,所以,孩子大了,她觉得不和她亲,就是因为没有吃她奶水的缘故。
老卢让她转业回去照顾孩子,老卢转业后,已经从兽医干到畜牧局长,这也算事业有成了吧!可她是技术骨干,打了无数次专业报告,上级总是因为她的工作重要,不放她走………
梁祝的旋律依旧再继续,大提琴在沉闷中和小提琴一问一答……
邓雪儿突然想起她只是想回家照顾孩子,并没有对老卢的思念。军营里铁的纪律,让她暂时忘记了欲念。她从没有想到和老卢共剪西窗烛。因为她那里最少的就是巴山夜雨……
至于每次回家探家,老卢也不会有无限缠绵的浪漫,直到她坐在返程的火车上,突然内心里便多出一种失望,失望的是自己无边的爱情想象,终结在老卢身上。
时光就像旋律一样流淌,年复一年,突然,时光的旋律跳动了一下,那一天,她办好了专业的手续,十几年的军旅生涯,装进她早已购置多年的行李箱。那一刻,她觉得身体轻松,但心里失落,因为她要重新走进自己新的生活。
动车飞速的把她送到家的怀抱,当她把自己再也不走的消息告诉老卢的时候,老卢先是惊愕,后是愤怒,不知道为啥发起了邪火,以至于他们相见的第一夜,老卢为了让她独自聆听梁祝,而借口去了另一个房间,那一夜的没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而是在旋律的激荡中悄然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