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卢凶神恶煞一样的表情,极大的刺激了她,那一刻,她变成了一匹狂怒的小母马。所有的委屈犹如火山爆发,梁祝里激荡的旋律幻化成抗争的力量,她突然觉得泪水换不来同情,路还是要走下去。
老卢瞬间被邓雪儿的表情惊呆。他想:“此刻的邓雪儿就是最难驯服的烈马”。他又想到不是邓雪儿难驯服,而是再也没有驯服的必要。
老卢摔门而去,邓雪儿凌乱了自己,躺下坐着都不能平复自己的情绪。梁祝的旋律又在耳边想起。公老师的声音仿佛穿越而来。顷刻间,少女的思绪从遥远的心底翻腾起来,她突然恨及了老卢,消磨了她的青春和美丽。
她奉为经典的梁祝成了她最好的陪伴。音乐的旋律把她从失意中拯救出来。又唤起她明亮的心情,她可以在旋律中暂时忘记老卢的嘴脸,也可以任由着音乐把她带到任何想象的天空。
她让思绪插上翅膀,不在停留在和老卢的不快里,哪怕是到老卢大伯那阴暗的茅屋里,也会有无尽的快乐。
那时的确有无尽的快乐。当邓雪儿成为老卢的小母马的时候,虽然没有缠绵依偎的浪漫,但老卢的那种关爱时时陪伴在身边。老卢刚刚得到她时,那种满足在举手投足之间,发挥的淋漓尽致。他会在放马的间隙,采来最甜的沙枣,会趁着冰雪初融的时候,给她灌来一湖祁连山上融化的雪水……
第一次跟着老卢回家的时候,老卢的大伯请了全村人吃席。她一身军人的装束,英姿飒爽的出现在老卢的父老乡亲面前时,整个山村沸腾了!那个参军前还留着鼻涕的卢家小子竟然领回了神仙一样的媳妇,这在他们村里犹如一个神话。
大伯杀了猪,宰了羊。请了四里八乡最有名的厨子。自然还有一个唱秦腔的剧团。老卢对她说:“这是给那个最简单的婚礼一个补偿,让全村的人都来参加”。
邓雪儿觉得整个山村因为她的到来而沸腾了。她小鸟一样的在人从中飞来飞去,她的步伐就像在军营里联欢那样,有些翩翩起舞。老卢在一伙年轻汉子的包围下,喝的红光满面,大伯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抽着长长的烟袋,那一刻,邓雪儿觉得,此生要和这个山村联系在一起了,她一定不能忘记含辛茹苦的大伯,这一辈子,要好好的孝顺他。
可是老卢现在要生生斩断她和那个小山村联系的纽带,说不定她会成了那个小山村里茶余饭后的话题,或者把她说成不安分的女人,因为她每次回到那个小山村 ,总会有掉光了牙的奶奶们,对她品头论足。若是她要和老卢离婚的事情传到了山村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戳她的脊梁骨,连大伯都认为是她要和老卢离婚,就怕那些乡亲更会这样认为,她突然有一种对不起乡亲们的感觉。虽然她从未得到乡亲们的恩惠,若是她和老卢离婚了,会不会破坏了乡亲们心中一种梦幻的美好,这样是不是及其残忍……
邓雪儿觉得真需要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之后,或许老卢的一切言谈都是她做了一个梦,梦醒了,老卢和他依旧平静的生活着,没有诗情没有浪漫,同样也没有离婚的烦恼。
邓雪儿把梁祝的旋律调到真个篇章中最沉闷的部分,空气中散发着抑郁的味道,她在这种味道里大口的呼吸,所有的沉闷似乎都流进了她的血液,一起冲向她的大脑,她真想紧紧抱着头颅,歇里斯底的大声喊叫……
老卢自然会让她把这种心情发挥到极致,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办法把她逼疯。邓雪儿在试着平复心情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那女人并没有丝毫隐瞒,而是单刀直入,向她宣战似的说道:“老卢在我这里,此刻我就在他的怀里,你可以听到我们轻轻的亲吻”。
邓雪儿再也没有了矜持,对着电话大骂道:“荡妇,卑鄙无耻”,那女人并没有生气,依然笑着对她说:“你不是荡妇,但老卢不在你的怀里,我是荡妇,而老卢紧紧和我贴在一起。你冰清玉洁,可是你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心”。
女人的话,犹如刀子一样刺进她的心。她不明白,老卢就是要打离婚,何必让这样一个女人疯言疯语的伤害自己。
邓雪儿觉得此刻被逼疯了。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疯,绝不能疯。她要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老卢他们斗下去,既然她得不到幸福,又何必让他们得到幸福。
女人在电话里挑衅的笑起来,邓雪儿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勇气挂断电话,而是机械的听着女人用和老卢最温柔的语气嘲弄自己。她听着她的笑,而把梁祝的旋律放到最大的音量,让女人的嘲笑在梁祝的旋律里轻柔的化解。
女人终于在一声呻吟声里挂断了电话。邓雪儿知道那一声呻吟意味着什么。终于她明白,她和老卢不是同床异梦,而是苦大仇深了。
其实,邓雪儿明白女人打电话的真实目的。老卢知道她的秉性,他知道,这个婚是非离不可,只是想用这个办法来刺激她,让她不在对家产抱有幻想,净身出户。
想到这里,邓雪儿轻蔑的笑了。儿子大了,和自己亲不亲的也无关紧要,他自己有自己的主意,至于跟着谁,他自己也会去选择,邓雪儿知道,由于她从小没有把儿子带在身边,两人沟通起来特别困难,儿子宁愿打一夜游戏,也不会和她聊一会天,她有时暗暗寻思,儿子会不会恨她,恨她终结了这个家。
她没有必要去了解那个女人的身份,因为她明白,只要和老卢离婚以后,老卢是死是活,一切都和她无关。她突然觉得肚子里都是委屈,这些委屈,压在心里,不知道向谁倾诉。
她让梁祝的旋律走进春天,她被包围在委屈里透不过气来,她想着梁祝的音符流动成小溪,冲开她那些委屈,流到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