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代求封号
随侯故意装作不知道地道:“有这样的事吗?不会吧?”薳章道:“你们派去焚毁粮食的军率都被我方抓住了,还敢狡辩!”少师道:“或许是驻守的地方兵士一时看不清,毁了贵国的粮食。本将这就派人下去查,对劫粮之人决不姑息!”
薳章离开后,随侯又谓众臣道:“楚军兵临城下,偷袭楚军粮草的事也失败了,还给了他们口实,如何是好?”季梁道:“楚人运送的是他们自己的军粮,说是替我们赈灾,纯属无稽之谈。依臣之见,先答应他们的条件,待他们退兵后,再与周边各国建立抗楚联盟,这样楚国就不敢对我怎样了!”少师道:“臣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以议和的名义派人上楚营走一遭,一来是对偷袭楚军粮草的事一个交待,同时探听一下楚军虚实,再作打算……”季梁道:“楚人军营戒备森严,岂是你看一眼就能摸清底细的?”少师道:“我们以犒军的名义,既可堵住楚人的嘴,又可近距离接触楚军,此行一举两得,有何不可?”随侯觉得有理,于是派少师带上羊羔美酒前往楚营犒军。
见随国将派少师前来犒军,斗伯比对熊通说:“少师名义上来犒军,其实是来打探我军虚实的。要打败随国,当用‘骄兵之计’先麻痹他们。常言道,自古骄兵必致败。少师是个十分自富的人,这次正好利用他的这个弱点。等他到来后,我们不要露出我军的实力,让随国使臣以为楚军兵力不怎么样,诱使他们和我们交战,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克敌制胜,将他们的气焰打下去,他不服也得服。”大夫阎敖却道:“令尹此计甚妙,但瞒得过少师瞒得过季梁么?”斗伯比道:“没事,眼下少师十分得宠,并处处打压季梁,哄住了少师就等于哄住了随侯。不管怎么说,有少师在就会有机会!”
这天午后,少师带着羊羔美酒前来楚营犒军。他亲手为兵士们把盏斟酒,边走边看,只见兵士老的老小的小,衣帽不整、面色疲惫,战车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几匹又老又瘦的马有气无力地嚼着草料。少师借犒军的名义走了好几座营房,尽皆如此,差点没笑出声来。都说楚国国富民丰、兵强马壮,国君出行威武难当,今天看来不过如此,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可偏偏有人就被他们给唬住了!
少师犒劳楚军后,由薳章陪同来见斗伯比。礼毕,斗伯比道:“少师大人前来犒军,斗某不胜感激。少师大人在楚营走了一遭,感受如何?”少师假惺惺地道:“楚师乃威猛之师无敌于天下,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令在下大开眼界!”斗伯比道:“少师大人过奖了……今天少师大人既然来到这里,不如和我们寡君签订一个两国结盟的条约如何?”少师推诿说:“两国盟约这样的事关系重大,做臣子的不敢擅作主张,还是等回去向寡君禀报再来回复令尹大人怎样?”斗伯比道:“既然如此,只能辛苦少师大人了……”
少师急匆匆地赶回随都,把在楚军大营见到的情形一一禀报给随侯,并极力怂恿说:“楚军根本算不了什么,懒懒散散全是一些拼凑的乌合之众,没经过严格的训练,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如何了得。如遇到我大随的精锐之师,必将一触即溃不足为虑。送上门来的机会可不能错过,打败楚军,不仅能壮我国威,既能称雄于汉阳诸姬,在周天子那边也是大功一件!”
随侯有些不放心地道:“少卿家,你都看清楚了吗?”少师拍胸打掌地道:“嗨,常言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臣下连走了几座营寨,都是这样,还能有假?予大人不是也同臣下一起去过楚营吗?不信您可以问予大人!”旁边的一位文臣予达见状,连忙点头称是。随侯一下被说动,顿时情绪高涨,雄心勃勃地道:“好,熊通这家伙也实在欺人太盛,打到寡人家门口来,还逼着寡人与他签约结盟,结他个球!既然楚军没什么可怕的,那就打!”
大夫季梁见说,当即出来阻止说:“不可、不可!”随侯不解地道:“有何不可?”季梁道:“多年来,楚国受上天护佑,风调雨顺,国库殷实,兵强马壮。而且楚国伐随的想法由来已久,这一次绝对是有备而来,怎么可能会是疲惫颓废、懒懒散散的乌合之众呢?楚令尹斗伯比一向足智多谋,治军严谨,这明摆着是设的一个圈套,诱惑我军出城作战。随军虽然不差,但也只能保家卫国,守守城,做做防御而已。真的打起来,楚军能征善战,我们岂能是他们的对手?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诱我出城与他们交战,趁机摧毁我们的有生力量,然后逼我们同他们签订城下之盟,我们千万不能上这个当!”
季梁的一番话,就像一盆凉水劈头泼下来,将随侯的满腔兴致一下浇灭。虽然随侯觉得季梁的话也有理,但他又有些不甘心,进行反驳说:“少师亲眼得见,还能有假?你又没去过楚营,凭什么说他们是诱兵之计?再说,上苍护佑楚国,我对上苍也不错啊!每一回祭祀,都是用最肥的牲畜、最鲜的瓜果和最干净的水,难道老天爷护佑楚国就不护佑我随国?”
季梁见随侯听信少师的提议决定对楚开战,极力劝阻道:“小国想战胜大国,必须等到大国懈怠,它自己快要垮了,别人才能战胜他。如今我随国遭遇灾荒,百姓都在挨饿,国君您依然在享乐,这样的状况怎能和强国交战?您敬献给上天的祭品的确不错,但这并不能代表您的虔诚。身为一国之君,应该以道义感动上天,所谓国君道义,就是效忠于百姓,取信于神明,为百姓谋福利,让他们免于饥饿、勤于劳作,田地有人耕种,庄稼才会有好的收成,国富民丰,祭祀物品自然丰足,人人心无邪念,人人遵守德行,天神才会降福于我随国。可是今天,随国民众并非和您一条心,人人各怀所想,天神当然也会有天神的看法,即使您把祭品供奉得足足的又能管什么用呢?上天要求我们做到的并不只是这些啊!”季梁的一席话说得随侯哑口无言,只得停止对楚用兵。
然而,楚国大军压境对随侯来说总是一块心病。少师用挖苦的口吻道:“季大夫不是说不能出击吗?国君要的退兵之计季大夫或许早已经有了!”季梁道:“熊通上这里来的目的不是让国君上周天子那里为他请封号吗?国君不如答应他们的请求,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于是随侯便派少师重返楚营。
第二天早晨,少师来到楚营,斗伯比带着他来见熊通。礼毕,少师道:“寡君知道有些地方对不起楚君,特派卑职前来请罪。为劫取粮草的事寡君已派卑职前来犒军作为赔罪,还有哪些方面做的不好,望楚君不吝指教,卑职回去后禀报寡君一定改过……”熊通道:“还用寡人说吗?要是你们随侯没有过错,上天会降旱魃惩罚你们么?”少师道:“是是是……卑职回去后一定禀报寡君自省、自省……不知楚君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熊通沉思片刻,说道:“其实寡人也并不想与你们刀兵相见,要不然岂会等到现在?这样吧,你回去后告诉你们的国君,要他上周天子那里给寡人捎一句话。寡人居于荆楚蛮夷之地,现在中原诸侯都背叛天子而互相攻伐侵夺。寡人也有一支不像样的队伍,想因此参与中原的政事,请求周王室尊封我名号。”少师道:“只要楚君答应退兵,求取名号的事,寡君说了,一定照办!”
送走少师,斗伯比谓熊通说:“这次伐随的主要目的是让随侯上周天子那里为我大楚求取封号,此目的已经达到,不如回师!”熊通叹道:“真便宜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