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奇林在屋里转累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起来。他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反思自己的言行。心想,本来好好的婚礼,就因为一个伴郎,被搅得一塌糊涂。他第一个想骂的自然是薛家骏,什么事沾上了个他,侯倩茹就不对劲。他看得出来,薛家骏跟侯倩茹关系不一般,因为侯倩茹嫁给他田奇林,薛家骏吃醋了,可那又什么样?他想,你能跟我比吗?侯倩茹选择嫁给我,你就死了心吧!那天在民政局,侯倩茹让你当伴郎,你就识趣点,推脱了就行了。可你却不说话,你这不是故意给我找麻烦吗?亏你还是老同学呢!
想到这,他估计侯倩茹可能会去找薛家骏了,便拿出手机,拨通了薛家骏的号码。薛家骏很快接电话。田奇林正不知道怎么开口,薛家骏先问道:“奇林,你有事吗?”
“没,没事。”田奇林吞吞吐吐道,不是他不好意思问侯倩茹在不在薛家骏那里,而是他不想让薛家骏知道他跟侯倩茹吵架了,免得薛家骏觉得有机可乘。“你,你跟江蕾在一起?”
“没有。我听江蕾说,她不是跟你家侯倩茹去试婚礼服吗?她没去吗?”
“哦,没事。打扰了。”田奇林挂上了手机。这么说,侯倩茹也不在薛家骏那里,他的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他想,江蕾是侯倩茹的闺蜜,估计知道侯倩茹在什么地方,她又是他们的介绍人,就算她知道他俩吵架了也没多大关系。他犹豫了一下,拨通了江蕾的手机,问道:“蕾蕾,倩如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刚才你们俩不是在一起的吗?吵架了?”江蕾问道。
“就拌了两句嘴。打手机她不接。”
“明天就结婚了,拌啥嘴?这样吧,我打她的手机看看。”江蕾说着挂断了电话。过了一一会儿,江蕾打电话来,道:“倩如的电话我打通了,但她没告诉我她在哪儿。她说,她只想一个人好好呆一会儿。”
听了这话,田奇林感到了一丝希望。“谢谢你,蕾蕾!我求你,你让倩如赶紧回来吧。我就在她的出租屋里等她。”
江蕾说道:“奇林,刚才我在电话里劝了她,劝不动。倩如是个孝女,最听他父母的。你还是赶紧去找你的岳父、岳母吧!”
“好,知道了。谢谢!”田奇林挂上了电话。他关上门,下了楼。驱车再次赶往豫北小区。
此时,侯倩茹正在黄浦江边的外滩上,扶着栏杆,吹着凉风,望着河中往来的船只。眼看就要举行婚礼了,她本不该跟田奇林吵架。其实,让谁当伴郎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跟田奇林吵,是她烦躁的情绪长时间积累的结果。她知道,她跟田奇林其实并不合适,可现在已经领了结婚证,就算是他的人了。虽说现在的社会潮流,离婚也不算个事。可离婚说起来容易,办起来还真的牵扯不少。首先,你离婚后再找人,就被划入了“离异”的行列,比起未婚的人,就算低了一个档次。至于钱和房产,她都不想要田奇林的。最重要的是,她过不了她父母那一关。她左思右想,想不出个头绪来,因此决定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想到这,她打电话,叫了一辆网约车。
而田奇林则边开车边想,他这辈子就吃亏在不会说软话上。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这次婚礼能顺利进行,说一说软话又能怎样?一会儿见到岳父,一定要跟他老人家好好说。再说了,只要不让薛家骏娶侯倩茹,让他当个伴郎算什么?郝盼朗是他的好友,不让他当伴郎他也不会怎么样。
不久他到了豫北小区,按了楼宇门通话器,道:“侯叔,我想上来跟你说一件事。”
“奇林,你快上来吧!”通话器里,侯父说着,按下了开门按钮。
田奇林进了单元门,坐电梯上了楼。他下电梯时,看见套间的门已经是开的了。他脱掉鞋,进门去,见侯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侯父面前,声泪俱下道:“爸,求求您劝劝倩如,让她回来。她说什么,我都答应她!”为了让侯倩茹回心转意,他提前改口叫侯父作“爸”了。
这把侯父吓了一跳。他赶紧起身,把田奇林扶了起来,道:“奇林,你这是干什么?”
侯母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了这一幕,知道女儿跟女婿又吵架了。其实她并不喜欢田奇林,但此时也被他的诚心感动了,道:“他姑爷,你有话慢慢说。闺女在家也是被我们惯坏了的,你别见怪。”
听了这话,田奇林深受感动,对侯母鞠躬,流泪道:“妈,这次怪我。只要倩如回来,明天的婚礼能如期举行,我什么都听你们的。”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侯父见女婿这么个大男人哭成了个泪人,说话又诚恳,心里很感动,道:“奇林,你别着急,我打电话给倩如,她要是不讲理,我好好批评她。”
田奇林得到岳父母的安慰,心里舒坦多了。他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用哭腔说道:“爸,您别批评她了,批评我吧,这次是我不好。”
“好好,我谁也不批评。我打电话把她叫回来。”侯父说着,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侯倩茹的手机号码。
手机拨通了,却是从门外传来了侯倩茹的手机振铃声!他们扭头朝门口望去,只见侯倩茹低着头,拉开门,走进到屋里来。原来,刚才田奇林进门时,忘了关门了。在楼下,她是跟着另一个住户进的楼宇门。
侯父看到女儿回来,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倩如,奇林刚才跟我说了,今天是他不好,你呢,做人也不能这样……”
“爸,你别说了。”侯倩茹打断道,“我都听见了,我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了。”
侯母也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让他姑爷来回找,替你担心。”
“爸妈,我哪儿也没去,就到外滩去吹了吹风。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侯父高兴道。他顺手关上了门。
侯母说道:“我刚做了倩如最爱吃的红烧肘子。明天闺女就要出嫁了,要不,他姑爷,晚饭你们就在这吃?”说着,眼睛有些湿润了。
田奇林不敢说话,扭头看了看侯倩茹。侯倩茹低着头,说:“你看我干啥?妈问你在这吃饭不,又不是问我。”
田奇林听了这话,知道侯倩茹已经原谅了他,就赶紧答道:“好,那太好了!妈,爸,我们就在这吃。我们洗手,帮着摆桌子!”说着进洗手间洗手去了。
他们吃过晚饭后,侯倩茹收到了薛家骏发来的一条微信语音留言。她跟田奇林一起听了薛家骏的留言:
倩如,奇林:
对不起,我明天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因为西南大学有一个工作机会,我明天正好要去那边面试。提前祝福你们!
听完这条留言,两人都如释重负。侯倩茹想让薛家骏给田奇林当伴郎,无非就气他懦弱,以此来伤害他,但这也是她心中不忍的,现在好了,不用伤害他了。而田奇林呢,则可以顺理成章地让郝盼朗来当伴郎了。
吃过饭后,侯倩茹跟田奇林说,婚礼服可以了,不用再试了。田奇林就打电话,让裁缝店明天一早派人,把婚礼服送到侯倩茹的出租屋来。
第二天就是七夕节了,下午六点整,婚礼如期隆重的举行。迎娶新娘的,是黑色美国林肯超长婚礼车,车头上挂着大红花,开到唐风大酒店的前门停下,侯倩茹一身白色婚纱,走下车来。
在不远处,薛家骏躲在路边一棵梧桐树的背后,静静地看着侯倩茹走下车来。不知道是白色婚礼服映衬的效果,还是什么,他看到本来皮肤白皙的侯倩茹,脸色惨白,面无笑容。黑色的婚礼车,白色的婚纱,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
在家的时候,侯家父母希望女儿在婚礼上穿红色的中式婚礼服,因为白色不是中国人传统的喜庆颜色,但女儿不听。红色婚礼服是她要订的,但她改了主意,今天不想穿。她穿上白色婚纱,就是想宣示她心中没有幸福感。她当然会在婚礼开始时,脸上装出幸福笑容来,但现在不想装。婚礼再隆重,也是办给别人看的,婚后的生活,是要自己一天天去过的。昨天的争吵,在她心中留下的伤痕依旧。也许这就是他们婚后生活中,大吵小吵不断的预示、或是预演吧?
薛家骏目送侯倩茹在江蕾和肖晓玉的搀扶下,走进酒店的大门。就在这时,侯倩茹停下脚步,扭头朝薛家骏的方向望去,泪眼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