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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嘉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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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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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关中道》连载

第二章 那颗长在辋川的树

那棵树于我,是陌生的。

在过去众多的日子里,我的确不知那棵树的形状与大小,但我知道,它藏在南山的某处。在无数个春夏秋冬间,在无数个闲暇寂寞时,它总是影影绰绰地摇摆着枝叶,走进我梦幻的世界,加大了我对它的痴想,拉长了我对它的思念。于是我在心间刻上“辋川”二字,我知道,那棵树长在辋川。

那棵树于我,是熟识的。

我是从“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中走进了辋川,那时,我的耳畔总是响着叮叮咚咚的溪流欢歌;抬眼,总能看到从松柏枝的缝隙中洒下的大片银块。从我开始能够幻想“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的美景时,那棵树,就永远地占据了画面的一方角落。是的,在心中,我用手抚摸过辋川的山山水水。这里青山叠翠,群峰争奇;这里佳木繁花遍布幽谷,瀑布溪流随处可见。"苍苍落日时,鸟声乱入溪",辋河的水悠悠地流着,在落日的余晖中,潺湲而行。那棵树,就雄踞于岸旁,俯瞰辋水,不时的,还伸手去逗弄那打着小漩涡的河流,于是那一树绿色便在水中荡漾开去,也将我一颗柔弱的心带入河中,去仰视那浣纱的姑娘,并在她灵动的歌声中和她一起嬉戏舞蹈;于是那一树绿色便在水中荡漾开去,也将我的一颗跳动的心带入河中,去掀动那归航的渔舟,免得它在密密的荷叶丛中找不到回家的路。真的,我熟知那棵树的枝枝叶叶,以及春天时它挂在枝桠间的圆圆的、绿绿的小果实。那时它经常用自己的小扇子抚弄清风,然而,就像调皮的孩子,招惹清风时却不时地、不小心地将自己的果实暴露于空中。于是,那果实在阳光下随意一闪,就惹来了无数让人羡慕的眼神。于是,那一颗颗的小珠子泛起微白的绿光,闪耀着告诉人们自己的与众不同。那棵树带我徜徉于辋川的角角落落,从“雨中绿草草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的仲春走到“飞鸟去不穷,连天复秋色”的深秋;从“渡头余落日 ,墟里上孤烟”的傍晚走到“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深夜。

酝酿了太久的思念,封存了太多的炽烈。那棵树,我终究是要看到你的!于是,我来了,我要来寻访你的踪迹。

盘盘绕绕,行进在辋川,我真的看到了“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我贪婪的目光抚过辋川的一草一木,辋河的水小得让我有些哽咽;我未找到辛荑坞的藏身之处,当然我也就无法感受木笔在涧户寂无人时,纷纷开且落的悠闲自在、随性美丽了!满眼的是破落的工厂被迁徙而去的残败,我的辋川,你竟然如此不堪?我的那棵树,你在哪里?失落的眼眸落在了群山之上,或许,繁华与破损本就能完美结合。花落实成,屹立于此,静静等待的千余年,本身就是你对这世界无声吐露的真情!是的,就在此刻,我看到了你高大伟岸的身影,繁茂旺盛的枝叶。那棵长在辋川的树,你就这么生生地撞进了我的眼帘。

“文杏裁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当年文杏馆已没,如今只留隐愤情。在文杏馆的遗址上,这颗树婆娑满枝、随风摇曳,仿佛在迫不及待中,就开始给我们讲述起了关于摩诘的故事,顺着这棵叫银杏的树所指引的方向,我仿佛看到了辋川别业前那位先贤“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的恬淡闲适;看到了那位先贤在山涧中凝神细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豁朗达观。王摩诘,你就如这棵你亲手种植的银杏树,总是用遒劲有力的枝干去书写岁月的沉浮;总是用繁茂的枝叶去展示岁月的美好。是你们,在蓝天下,在白云下,将一树汪汪的绿、自在地绿泼洒在了我的心中!哦,这棵长在辋川的树和它的主人,瞬间让我明白了囿于高山与荒野之中那高贵不羁的魂灵,他们在大声告诉我:看淡一切!让时光去打磨,我们终会留下最美的辉煌。

辋水自流山自青,冉冉时光绘真情。

摩诘,千年之后,你那棵长在辋川的树,从此,根深蒂固在了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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