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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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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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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地梅花开》连载

第三章 迁徙


世代游牧的藏人,牲畜是立身的根本,其粪可生火、其身可果腹、其肤可保暖、其发可作屋。是藏人世代安身立命之本,草原上对于水源和牛羊的感激与敬畏从远古一直流传至今。

高原初春的暖意尚未有到来的迹象,夜色笼罩的大河坝山谷中这一夜没有任何的光亮,呼啸的寒风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不知疲倦地变换着奔跑的方向,不过短短的十几次呼吸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就被割出了一道道冻痕。几十个身跨骏马、衣着皮袄、头戴狐皮帽,腰间插着藏刀,身形硕大的康巴汉子驱赶牛群的口哨声、呼喊声在陡峭的山谷里此起彼伏。其中一个身形较为瘦弱地汉子,右手用力拉着一边缰绳,双腿用力一蹬,只听得他轻呼“俏”地一声,胯下的红鬃烈马扬起前蹄转身向着牛群身后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离牛群不算远的一处山坳里,一群男女老少几十个人,男的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女的端坐在骑牛上,骑牛两边绑着用毛牛皮做成的方桶,桶里还有两个看上去4、5模样的小孩儿。为首的头人是一个身形壮硕一副富贵打扮的康巴汉子,一顶鲜红似血的狐皮帽下,一根粗长的辫子绕着额顶,发尾用一颗硕大的玉白色象牙环笼起,一根根正红色的锦穗从耳边垂下,随着胯下那通体全黑额间一抹白色英俊马儿的移动而不停地来回摆动着。身着虎皮镶边成色统一的羊羔皮藏袄,腰间的围着一件红皮黑里的弹夹,中间插着柄鞘皆是鎏金镶银的藏刀,正中间还挂着一块双手般大的金底镶银缀红珊瑚的硕大腰盒,踩在马镫上的是一双及膝长的藏角靴。只见他默不作声,朝着不远处牛群的方向定定地看着,左手握住腰间的刀柄,右手紧紧地拉着缰绳,空气里除了风声就剩下牛马粗重的喘息声。

远处传来嗒塔的马蹄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行人听出了这是有人来了,为首的那个汉子策马前去迎,不一会儿,一个瘦弱的汉子骑着红鬃烈马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汉子来到跟前便下了马,对着头人恭敬地说道:“貝尕活佛,叔叔让我赶回来通知一声,出谷的路找到了,今晚一定可以安全出去,让您带着家眷们可以跟在牛群后面一路出谷”,闻言,貝尕的眉间总算是舒展开来,“哦呀,我知道了,你就在前面带路,我们立刻启程出谷”,朝着身后的一众人招呼道:“大家都小心些,今晚要出谷了”,话音一落一行人便跟随前头开路的一人一马开始了一夜的迁徙之路。

头人名叫貝尕,是川地藏区德格一带嘎塔部落的第八代头人,也是嘎塔寺院的主持活佛,其领地内三四百户近千人牧民,因着被部落中另一名小头人东周文加的阴谋篡位,月前连夜带着家人和亲近的十几户近百个牧民逃离川康草原前往果洛地区寻求新牧场。几天前,众人被困在大河坝山谷里,因山势陡峭,驱马赶牛还带着一大帮老弱病残的队伍,在没有找到稳妥的出谷之路前,貝尕不能也不敢贸然率众出谷,只得命得力的妻舅带着一众壮硕的汉子在谷中寻找出路,在进谷后的第三日傍晚终于找到了出谷的山路的一丝痕迹,为了不再失去机会,一边让青壮的汉子们在前头找路,一边带着老弱妇孺们不近不远地跟着。

后半夜,浮云散去月儿漏出半只身影,这片大地上总算有了些许光亮,谷口的断崖处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忽地一团团黑色的影子从谷中走出,一个接一个高矮不一、大小不一,足足出了有半刻钟谷中才没了动静。

头人貝尕和妻舅桑洛跨马立在谷口,清点出谷的人和牲畜数量,见没有少人缺物后相视一笑,便带着众人趁月色朝远处走去。妻舅桑洛是个既爽利又潇洒的人儿,身为部落首领的长辈,从不端着范儿搞那套外戚的架子,办事从来勤恳妥帖,性子里还带着一副桀骜不逊的潇洒劲儿,和头人活佛是称兄道弟,每每被外甥女儿逮着现行也总是悻悻地耸个肩,哼着歌儿起身离去,只留下面面相觑地众人听着那优美地歌声渐行渐远。

这不出谷还没有多久,就没了之前严肃紧张的氛围,在月下,桑洛放慢了马儿的脚步唱起了歌儿。

日行千里的骏马啊

请你振作精神

前方还有很长的路需要你来走

颂唱山歌的歌者啊

请你清清嗓子

还有很多悠扬歌谣需要你来唱

翌日清晨,行进一夜的众人,终于是在一片湖泊前停下了脚步,湖面波光凌凌透着一股出尘飘逸的美,湖中央的小岛上矗立着一顶伞状地经幡群,清风徐徐略过湖面泛起一阵阵涟漪,湖心岛上的经幡也随之舞动。

东方升起的一轮红日带出几朵嫣红的火烧云,方才还是寒意肆虐的冬季草原,在这湖面却也只留下几丝清风并无其他,貝尕见状便道:“这一幕红日幽湖的景色是极好的兆头,看来接下来我们要在这附近生活一段时间了”,说完便下了马,摘下帽子盘坐在地上,对着湖心的经幡颂念起祝祷经文,神情虔诚又神圣。

众人在离湖心几公里的一处草滩上安营扎帐,貝尕和桑洛将安置的事宜交代给弟弟嘎松格莱活佛后便起身前去寻找阿什姜部落营地了,貝尕认为,他们这群从四川来到青海的流民怎么看都是群不速之客,为了以后相安无事还是要去和这片草原的主人认个门打个交道。

藏区多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各片草原虽然没有个土地主权之说,但总也有各部落之间的领地意识,无主流民若要在严酷的自然环境和不时袭扰的匪徒手中生存,只有投靠大大小小的部落头人以期庇护,有的头人贪得无厌不仅侵吞领地牧人的牲畜财产还会将其当成奴仆世代为其服侍劳作。有些政教合一的部落政权,也就是头人既是首领又是活佛的部落因着有严苛的礼教约束,对待领地牧人也最为仁慈,不仅能得到部落势力的庇护,贫弱的部分牧民甚至举家都能得到头人的恩养,分得食物牲畜,在藏区这种部落也是格外收到流民的支持,前来投靠的牧民也最多,貝尕所带领的嘎塔部落就是这其中的典型。

之前与部落小头人东周文加结下仇怨,为了保存部落中的牧民和家人不收其害,貝尕选择带着亲眷和一众由头人恩养的十几户牧民远离家乡来到果洛阿什姜部落。阿什姜部落为果洛三大部落之一,部落首领是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旅德头人。她是草原上为数不多的女头人,领地中草肥马壮,康地流窜的匪徒就没怎么在她的部落里讨到什么便宜。有几次牧民受到匪徒抢劫牲畜,还不时袭扰湖心岛的安宁,旅德便带队千里奔袭至匪寨一举歼灭那股流窜在川、青两地藏区的土匪,从此“红毛女王”一战成名,返回途中经过嘎塔部落领地,受到貝尕的邀约在此修整,二人也是因此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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