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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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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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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地梅花开》连载

第四章 迁徙(二)

然罗小心地将那方绢布展开,只见绢布中包着一颗金嵌珊瑚珠缀二眼小天珠的精美耳坠,那是旅德被抓时就戴着的耳坠,众人见状也是议论纷纷,红毛仓的小头人们是见过旅德被抓时的情形立刻就认了出来。

“这耳坠像是旅德大人那天的戴着的。”

“是啊,被抓前一天在帐内议事时我见过,当时旅德大人戴的就是这样一副耳坠。”

“那看来是旅德大人的信和信物了。”

“旅德大人真的没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这确实是我阿姐托人送来的信和信物,信中没说阿姐现在如何了,也没有说让我想办法救她,只是交代了阿什姜的几件大事,她让我召集各位后再将信念出。”

然罗仁波切亲启

阿弟,阿什姜草原终将到了落日时分,那日为了营救被马匪绑走的70几个觉姆(意为尼姑)我失去了理智,从红毛仓开始就跟着我几十年的侍从护卫为此葬送了生命,他们的灵魂也因为我的冲动从此得不到安宁。这是我这一生的罪孽,就是永生永世的地狱之火也洗不清我犯下的罪业,可阿什姜草原上还有这么多妇孺、这么多僧众,我可以一死了之,他们不能没人庇护。

阿弟,从你7岁坐床被白玉寺迎为活佛后,母亲就断了定你为继人的想法,她不想你修行未成又落回俗世轮回,我也是为了肩负起阿什姜的重担抛却女儿身的所有一心为此。我和久本没有子嗣,他被马匪逼出草原后至今生死未卜,现在阿什姜的未来就全指望你来肩负了,阿姐明白你的心只在修行不想过问世事,可现在我只能请你回来,为我,也为阿妈成为阿什姜真正的太阳。

阿什姜部落大头人旅德命老头人色杰卓玛幼子白玉寺然罗活佛完成以下诸事,请阅信的各位部落头人协助执行,若有不服者视为叛出阿什姜。

第一件事,召集所有部落大小头人及僧俗两界有威信之人,将我的手书和信物示于众人,宣布吾弟然罗继任为阿什姜部落大头人。

第二件事,尽快将马匪要求的贡物收齐,需在马匪索要赎金之前交给负责税收的官兵,断了他们狮子大开口的借口。

第三件事,红毛仓部落头人由茶日继承,他虽冒失但不失善心,有然罗在一旁引导相信他定能庇护好红毛仓。

我已被马匪俘虏,这是我的耻辱也是阿什姜的耻辱,现下继人大事已定,切莫动赎人之念,将我所余财物交给那70余觉姆的寺院及其家人,旅德一生视守护阿什姜为使命,最后还是没能救回她们,这番罪业只能留在来世偿还,望阿什姜各大小头人齐心辅佐吾弟然罗。

阿弟勿念,万望珍重!

旅德绝笔

旅德的绝笔信在然罗略显颤抖的声音中渐渐念完,那不规律起伏的胸膛中压抑着汹涌的悲伤和愤怒,他的眼眶在读信时红了一次又一次,也不知是用了多少气力才将水意逼回框内,众人听着信中旅德所书万千情绪被引出,一时间帐内陷入死寂。

“砰”的一声,茶日起身将面前的茶碗重重地砸向帐中灶台,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然罗,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去~救~阿~姐~”话音一落便向帐外走去,坐在他身旁的几个头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着,就这么恍惚间茶日走到帐外,只听得他吩咐外间守候的侍从把马牵来。

堪布吉玛焦急地对着然罗说:“然罗仁波切,茶日这孩子向来冲动,您快劝劝”,一旁的德阳活佛见状也是担忧的帮腔:“对啊,不能让他冲动坏事”,然罗也不敢保证茶日那火急火燎地性子在听了阿姐的绝笔信后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紧皱着眉头对着帐外的侍从喊道:“扎西、扎西。”一个中年模样背着长枪的侍从在帐房门口弯着腰回答。

“大人请吩咐。”

“你带人把他绑了扔进牛粪房,明天日出之前都不许出来,他要是跑了,我就唯你是问。”

“拉索。”

“还有,把他的马和人也给我看好了,少一个你这个侍从长就给我换人。”

“请仁波切放心,属下一定看好茶日少爷和他的人马。”

扎西说完向然罗行了个顶礼后转手招呼起门口围着的侍从,架起茶日向不远处堆放牛粪的帐房内走去,茶日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然罗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唉!茶日从小被母亲收养,又一直跟在阿姐身边,他对阿姐的感情有时候连我都比不上,他这么激动我是能理解的,”

“茶日少爷对旅德大人的心情我们也是能理解的。”

“对呀,对呀。”

“仁波切您也别太过伤心。”

然罗没有理会众人劝慰的话语,自顾自地说:“阿姐作为阿什姜的头人,她在信中全然不顾自己身陷囹圄,字字句句都是为了阿什姜的未来殚精竭虑,她为了抢回被马匪奸污虏劫的70多个觉姆而被俘,我作为她的弟弟只有感到敬佩和痛心,她不是阿什姜的耻辱,是我们阿什姜的光,是太阳落在草原上的光。我身为她的弟弟,身为母亲的儿子自然要肩负起阿什姜的未来,为免去给白玉寺招来祸端和指摘,的后顾之忧,我自请还俗,修行成佛的事就只能来世再论了。”

然罗的话算是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了,其实方才为难然罗的几个部落头人心中最大的疑问,便是白玉寺作为阿什姜领地内的寺院,一旦院内活佛成为阿什姜大部落头人那白玉寺就很可能成为整个阿什姜部落的母寺,凌驾于其他部落和其他寺院,若是然罗还俗那他就只有色杰卓玛之子、旅德之弟这一俗世身份,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变故出现,改变目前阿什姜的权力结构。众人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要求这一点是因为,然罗活佛苦修佛法的事迹从他坐床至今每每让人津津乐道,让这么一个心中只有修行奉佛的人还俗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开口。

德阳老活佛和吉玛堪布对着然罗发布的这一消息一时间难以消化,但他们也明白只有这样,然罗才能坐稳继人身份,顺理成章地继承阿什姜大头人的位置,可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佛法造诣高深且慈悲为怀,一生力求苦修成佛的后生无奈还俗,两位老者的心中除了不忍就剩下惋惜了,二人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然罗眼中红意也终究没能说出任何劝解的话来。

然罗继续说道:“如果大家伙同意我的提议,就举手”

这一次果然没有了任何意外,众人纷纷举手表示赞同,“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各自回去准备马匪索要的税款和贡物,十日内由各个头人亲自押送到我帐前,少一块银元、少一斤羊毛、少一匹马就别怪我不讲情面,除了红毛仓和赶月队就在这扎营过夜,其余人都散了吧!”

随着然罗的声音,众人也都散去,只有扎赛部落的头人迟迟不肯离去,直到帐中除了几位活佛堪布再无旁人时才起身走到然罗面前跪下,从怀中取出一方纯白色的哈达举过头顶,带着哭腔的声音颤颤巍巍:“仁波切,我知道您心中有太多无奈和悲伤,你被迫要脱下僧袍这其中的用意大家都懂,相信佛祖也是能明白您的苦衷,您是我全家老小托付灵魂之处,即使您再不能着袈裟、僧袍也不会改变分毫,希望您能振作,带领我们走出这无边黑暗。”

然罗接过头人手中的哈达继而扶他起身:“是呀,出世入世又有何重要,佛法在心不在形,是我执着了,您放心,我一定振作精神接好阿姐的担子。”

然罗安抚好那位头人嘱咐侍从送他上马,这时一只乌鸦落在帐房顶上嘎嘎地叫了两声,又吐了口什么东西,“呲”地一声正好掉进了火堆中,灶台内顿时升起了一缕白烟,然罗见状:“看来是要有贵客上门了”,随即吩咐人将侍卫长扎西叫来。

不一会儿扎西进门应声:“仁波切有什么吩咐”

“你带两个人去营地周围的进出路口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客人前来,如果有就客客气气的迎进来。”

“拉索。”

德阳为首的几个活佛这时候也是好奇地问:“仁波切这是感知到什么了吗?是什么贵客要来还要派人出去迎啊?”

“乌鸦吐物的吉兆我也没见过几回,况且现在的草原算不上平静,如果真的有人来访,想必是新客肯定不熟悉路,派个人去迎一迎也是阿什姜的待客之道。”

白云之上搭帐篷

玛瑙琥珀做梁柱

西线栓到拉萨城

五色彩虹当拉绳

北线栓到蒙古城

金丝银线当拉绳

东线栓到长安城

绫罗绸缎当拉绳

南线栓到印度城

孔雀彩翎当拉绳

歌者我的帐篷这样搭

阿什姜部落草原的一处群山环绕的草滩上,蜿蜒的河流被严寒包裹出晶莹剔透的薄冰,河岸边一群男男女女正在唱着歌儿搭帐篷,古老的歌谣里寄托着藏人对于安居一方的向往和憧憬,只可惜迁徙是藏人生活的永恒主题,逐水草,换四季,停停走走,处处无家处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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