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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新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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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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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爱》连载

第四十二章 忏 悔

十点来钟的时候,贾留旺带着贾小东和他的两个姐姐来到了看守所。贾思维被判了,刑期是五年,贾留旺带着贾小东他们来探监来了。看守人员将他们俩带到接待室等候,然后去叫贾思维。一会儿贾思维来了。他当初干净精神的风采不见了,头发剃得很短,面庞消瘦,脸上的胡须也明显地多日没刮。隔着铁栅栏,当他看到贾留旺他们的时候,眸子里流露出惊喜的光。但是那光立即变得黯淡了下来。因为他立即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境地:自己现在是一名囚犯,大老婆跟人私奔了,小老婆带着小儿子也投奔那个姓张的去了,目前自己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了。

“爸爸……”贾倩倩手攥着栅栏首先喊道,话未落音,她泪如雨下。贾小东和大姐也跟着哭起来。

贾思维只是攥住栅栏,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感到无颜面对儿女,他脸色苍白,神情木讷,泪如雨下。

贾小东他们三个只是哭,贾思维只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掉泪。好久贾思维才说道:“小东,你妈有音信了么?”两个女儿已经成家,他最恋心自己的儿子。

“呜呜……没有……”贾小东只是哭。

“爸爸,你咋到了这一地步,当初劝你你咋不听?!”贾倩倩说道。

女儿的话像刀子一样戳痛了贾思维的心,他只是不说话,他看了儿女一眼然后回头走去。他是一个非常自尊的人,如今的身份让她觉得连自己的儿女都无颜面对。

“爸爸,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但是贾思维对于儿女的话只是置若罔闻,仍是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见他铁了心要回去,贾留旺说道:“三叔,给你带来了500块钱,刚才交给了监管人员了,一会儿他会给你的,你想买点啥就买点啥吧——别嫌少,我过不了多长时间还会再来的。”但是贾思维只是一言不发地往里走。

贾小东他们几个只是哭,见此情景,看守人员摆了摆手道:“别哭了,你们回去吧,他想静一静。”

“三叔他不愿意见咱们,咱都回去吧。”在贾留旺的一起相劝下,贾小东他们三个出了接待室的门。

大家都知道几何学中的抛物线,抛物线该上升的时候就会持续上升,直到升到最高点为止;该下降的时候也会持续下降,直至降到最低点为止。人的运气也是一样,当你该走运的时候你会春风得意好运连连,当你该倒霉的时候你会祸不单行,什么坏事都会发生。贾思维就是这样,当初他走运的时候不仅当上了副局长,而且还娶了年轻漂亮的王霞为小老婆,又生了个宝贝儿子贾东东。但是现在败运的时候先是入了狱,然后王霞又带着儿子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在贾思维为此恼得要吐血的时候,偏偏他的儿子贾小东又自杀身亡了。

朔风像一头发了疯的驴子,将看守所的大门晃得“咣咣”直响,一辆警车像一位忧心忡忡的老人慢慢地驶出了看守所的大门。警车上一共有四个人,前面开车的是司机,贾思维坐在后座的中间,他的两边是两位法警。贾思维戴着手铐,穿着号衣,泪流满面。两位法警每人架着他的一只胳膊,表情很是严肃。贾思维在边哭边喊:“小东,我的儿呀,爸爸对不起你!……”

他的儿子贾小东自杀了,昨天家里人委托派出所打来电话,请求所里让贾思维回去一趟。朱美丽已经跟人私奔了,他的家里原本就乱成了一团糟,看守所里的领导研究了一下,答应让贾思维回家探望。

贾思维一路哭哭啼啼,进了贾油坊,来到自家门前,在法警的押持下贾思维下了车。看到自家那高高的院墙和门楼大门两边惟妙惟肖的两个石狮子,他止住了哭泣,他不相信儿子死掉是真事,儿子才十七八岁,长得帅,又特别健康,这可能吗?他拭了一下眼泪,要看个究竟。在门外迎接他的是侄子贾留旺,院里满是人。他想看一下儿子的尸体,但是没有看见。他睁大眼睛,顾不上别人的招呼,快步往屋里走。来到堂屋门口的时候他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儿子正躺在堂屋当门的床上,睡着了一般。母亲和两个女儿正坐在地上哭泣,父亲则蹲在一旁垂泪。

贾思维知道儿子为什么会走这条路,他一下扑在孩子的身上,哭着说道:“小东,是我害了你呀,孩子呀,我对不起你!!”他的哭声唤起了亲人们心中的悲痛,亲人们也都跟着嚎啕大哭起来。其中两个女儿哭得最痛,贾倩倩边哭边说道:“爸爸,……爸爸……你咋还知道回来……”

入狱以来的失意,丧子的悲痛和强烈的自责让贾思维再次放声大哭:“小东,爹对不起你……”

“喂,贾思维,不要再哭了。赶快和你的家人合计一下后事,因为你还要回看守所。”面对两位法警的催促,贾思维停止了哭泣,他的亲人也随着停了下来。贾思维开始和亲人们商议后事怎么办,在场的只有贾思维的母亲和贾倩倩还在小声地哭。

“这样吧,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给孩子买一口上好的棺材和几身差不多的衣服。我亏孩子了,他走了,这算我对他的一点点儿补偿。嗯嗯……”

“天呐,老贾家到底做了啥孽,为啥会是这样?!”贾思维的母亲又捶着胸脯大哭起来。

“爸爸,……这是弟弟留给你的……”贾倩倩哭着从贾小东的枕头下面抽出两张纸来。

这是贾小东写给贾思维的一封信,上面是这样写的:

爸爸: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非常生你的气,气你背叛了这个家庭,狠心抛弃了我妈,抛弃了我和两个姐姐!

我也生我妈妈的气,她学你,狠心抛弃了我和我的两个姐姐!

你们都自私,你们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抛弃了我们之后你们像鸟兽一样各奔东西各寻自己的乐子。姐姐她们都成家了,我跟着奶奶生活。因为你们的各奔东西,我一出门村里人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看着他们奇怪的眼神我的心里比刀割还难受。因为我不愿意在家里蹲,姐姐家里又不愿常住,我跟着我的一个同学去了上海打工。

来到上海之后,因为我们还不满十八周岁,好多工厂都不要我们。好在我的那个同学的父母都在上海,我暂时住在他们那里。后来我们在一家饭店找到了服务生的工作,但是十天后我又被辞退了。

我的那个同学留在了那家饭店,我继续到别的地方找活儿干。我不愿意再麻烦我的那位同学,在上海举目无亲的情况下我只好白天买点吃的,晚上躲进大桥底下将就一夜。接连十来天我的工作还是没踪影,此时我感到上海那个地方和我格格不入,就产生了回家的打算。因为兜里没钱了,为了买车票我就去找那个同学借钱。那是晚上,我的那个同学留我吃过饭之后,然后因为兜里没有钱就带我去找他的爹娘。到他家的时候,他的父亲喝多了酒。说起我借钱买车票的时候,他白了我一眼,然后皱了一下眉头。看着他那奇怪的眼神,我的心里凉透了。

见爸爸不打算借钱给我,我的那个同学继续为我求情,他说了你蹲监妈妈私奔的事儿之后,那个同学的父亲开始用厌烦的眼神看我,他问你为什么会蹲监,我的同学迟疑了一下说出了真情。我的头“嗡”地一下大了许多,担心他的爸爸再说出什么侮辱我的话来。果然不出所料,他的爸爸白了我一眼醉醺醺地说道:“一个贪官的儿子!哼!”

我无法忍受他的侮辱,咬着牙跑出了他们的住处。我的那位同学追上了我,是他的妈妈塞给了他二百块钱。我将这二百块钱推了过去,但是我的那位同学又将钱强塞给了我。来到家中,我的心凉透了,我不愿看到村人们,不愿见到他们那奇怪的眼神。

在屋里我将自己关了两天,我不愿意出门,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我了,所以产生了自杀的打算。我要上吊自杀,但是临死之前我还是给你留下这封信。因为我要让你的良心受到折磨,因为这个家庭的破裂,和妈妈的出走,和我失去家庭的关爱都是由你引起的,你是整个家庭破灭的始作蛹者!!

“小东,……我的孩子,爸爸对不起你……”看完这封信,贾思维又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贾思维在法警的押解下离开了家。上了警车之后,他留恋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家门,然后又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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