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写的一点都没错:“子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时间一久,姚坤见叶梅的妈妈很配合他,就慢慢地变得随意,张狂了。他利用权力,时不时派叶梅的爸爸去公社的墟镇里为生产队买点化肥之类的生产资料,把叶梅的爸爸支开。叶梅的爸爸一离开,他就跑进叶梅妈妈的房间里,强行和叶梅的妈妈发生关系。这时叶梅的奶奶已经去世,叶梅两兄妹又在外地读书,叶梅家里没有人,可以肆意折腾叶梅的妈妈。打破了每月一次的约定。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年。
一次,姚坤又支叶梅的爸爸去集镇买犁头。
叶梅的爸爸过了“磨谷潭”没多远,忽然想起忘了将家里的金线莲、石斛等草药一齐拿去卖,就折回家来拿来。刚走近房间门,就听见房子里传来一种熟悉的声音……
叶梅的爸爸知道是什么回事,心怦怦直跳,喉咙干干的,一脚踢开了房门。
姚坤由于猴急,进叶梅妈妈的房间时,忘了反锁房门。叶梅的爸爸看见姚坤又在床上拼命地干自己的老婆。
叶梅的爸爸拼命地拉姚坤下来,姚坤正处在差不多要射精的关键时段,全身痉挛,把叶梅妈妈抱得紧紧的,怎么拉都拉不下来。
“姚坤!愚(你)三番四次强杆(奸)捱给(我的)老婆,今日死日到啰!” 叶梅的爸爸气得全身发抖,七窍生烟。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顿时恶从胆边生,他从厨房取来菜刀,照着姚坤的背部一刀砍了下去。
“哎哟……”姚坤高叫了一声。
姚坤被砍后,全身的神经倾刻放松,小弟弟立马变软。姚坤这时还伤得不是十分重,于是翻身下床要抢叶梅爸爸的菜刀。
叶梅的爸爸见姚坤赤条条地扑过来,照着姚坤的脖子又是一刀。姚坤连叫都没叫就倒在地上了,鲜血一个劲地往外冒。
叶梅的妈妈吓懵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她知道出了大祸,立即穿上衣服跑出来喊人施救。恰好碰上了阿强的爷爷刚从廊道路过。
“盛盛盛盛盛叔!出出出出出人命啰!阿阿阿标斩斩斩死嗨姚姚姚坤啰!” 叶梅的妈妈惊惊慌慌,脸如土色,全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
阿强的爷爷立即折回家,叫上两个儿子去帮忙。于是,就出现了眼这一幕。
叶梅的妈妈说完后,房间里死静死静的,只有墙上的老摆钟还在不停地发出“的嗒的嗒”的烦人声。大家都呆呆的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强的爷爷挪了挪身子,坐在窗口桌子右边的椅子上。右手颤颤抖抖地从烟袋子里掏了点烟丝,塞进水烟筒的烟咀里。又从口袋里拿出火柴打火,颤颤抖抖地点上烟。一口一口地在抽烟。
“赶快向政府报告!” 阿强的爷爷停止了抽烟。作出了决定。
“那哈人戏过好?”叶聪的爸爸徐水金问。
(注:“那哈人戏”是“谁去”的意思)
“愚(你)同阿雄两家(两人)戏(去)!” 阿强的爷爷说。
(注“两家戏”是“两个人去”的意思)
“捱(我)也戏(去)?”叶聪的爸爸眼睛睁得大大的,问。他显然是不想掺和这件事。
“瓦窑口就几扎男人啰,愚晤戏(去),那哈人戏?!” 阿强的爷爷说。
(注:“那哈人去”是“谁去”的意思)
“阿雄戏寒晤得呀?!” 叶聪的爸爸徐水金说。
(注:“寒唔得呀”是“还不行吗”的意思)
“庚大件事肯定爱有两只人戏啦!” 阿强的爷爷说。(“庚”是“那么”的意思)
“戏就戏啰!” 叶聪的爸爸说完,就和阿强的爸爸一起走了。
(注:“戏就戏啰”是“去就去啰”的意思)
“阿带,搬过扎(个)地方睡啰,爱(要)保留现场,典(等)政府给(的)人来处理!”阿强的爷爷说。
“搬……搬戏(去)放……放谷给(的)……丐(那)间屋就……就得啰”。叶梅的妈妈边哭泣边结结巴巴地说。
“先戏(去)阿梅丐位(那里)睡啰!”阿强的爷爷提建议说。
叶梅的妈妈边哭泣边从床尾的衣柜里整理出她和叶梅爸爸的衣服,抱过去叶梅的房子里。叶聪扶起叶梅的爸爸,向叶梅的房走去。叶梅的爸爸目光呆滞,全身疆直,象是移木桩似的……
大家都离开后,阿强的爷爷把房门锁上也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镇里就来了三个公安员。公安人员看过现场后,就逐个找村里人问话,然后把叶梅的爸爸带走了。
这时,姚坤的尸体已肿胀,发臭。请木匠做官材已经来不及了,阿强的爷爷决定把自己的官材拿出来为姚坤下葬。
山里人都有为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家预先做官材的习惯。一是请木匠不容易。二是山上杉木很多,不缺做官材的木料。
客家人的官材由六块木板组成,底板、盖板和两侧的木板是长板,头、脚两端是短木板。长板的长度近两米。头部上翘,脚部与官材身一样大小。除了官内和底部不上漆,其他部位都涂了鲜红色的油漆。做好的官材放在门楼横梁上,用布盖好。
叶聪的爸爸和阿强的爸爸、叔叔、叶聪四个人到村东的小山上挖了一个坑,合力把姚坤埋葬了。
一个月后,政府送来判决书,判叶梅的爸爸无期徒刑。
姚坤死后,叶聪的爸爸当了队长,小山村恢复了过去的平静……
阿强的爷爷为了让叶梅的妈妈恢复正常心态,好好把一对儿女养大成人,嘱咐阿强的妈妈和奶奶要多和叶梅的妈妈聊聊天,多点关心她。阿强的妈妈晚上一有空,就过去陪叶梅妈妈聊天。直到叶梅和她哥哥叶楚荣暑假回来,才减少了去陪叶梅妈妈聊天的频率。
“ 一转来给(的)时辰……,哎呀该(鸡)落冚(lōng 笼)啰,行哈(下)……花轿那王(黄)草帽……,娇姊妹呀番(进)新房。
二转来给(的)时辰……,哎呀二更天啰,油麻(芝麻)……开花那王(黄)草帽……,娇姊妹呀节节高。
三转来给(的)时辰……,哎呀四更天啰,雷公……呖嘞那王(黄)草帽……,娇姊妹呀劈哈(下)来。
四转来给(的)时辰……,哎呀天太(大)光啰,竹篮……打水那王(黄)草帽……,娇姊妹呀一场空……”
一天,阿强和叶梅在叶梅和她妈妈住的房间玩。阿梅坐在桌子上做暑假作业,阿强坐在叶梅左边的桌子上翻叶梅的书玩。叶梅的妈妈坐在床沿,突然又唱《黄草帽》山歌。歌声比上次更凄婉,唱到还没有一半,叶梅妈就几乎是带着哭腔唱了。
这次,叶梅受到了强烈的震撼,眼泪从乌黑乌黑的眼睛里啪啪啪地掉到了桌面上。突然家变后,叶梅长太了,成熟了很多。
阿强也有强烈的触动,他似乎好像明白了这首山歌的深层含义。但他才十岁,似懂非懂,认知度有些混沌。
叶梅放下作业,擦了擦泪水,走到床前,双手抱着坐在床沿妈妈放声大哭。叶梅的妈妈也止不住放声大哭。母女俩哭成一团。
叶梅的哥哥叶楚荣闻声从他的房间赶过来,也控制不住抱着叶梅和妈妈放声大哭。
阿强见状,呆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他想到了爷爷和妈妈。于是拼命往家里跑。
阿强的妈妈、奶奶都到叶梅家来了。
“想嗨的!乜丐(什么)困难都扫(会)过给(的)!”阿强的奶奶坐在阿梅做作业的位置上,两眼望着叶梅三母子安慰道。
(注:“想嗨的”是“想开点”的意思。
阿强的妈妈坐在床沿的外侧,右手不停地摸摸叶梅的妈妈,又摸摸叶梅和叶梅的哥哥。抚摸也是一种安慰。
不一会,阿强的爷爷也过来了。
“阿带,重阳节泄满者(仔)又爱戏(去)读书,不如明朝日就戏拜山,求祖宗保佑叶家化灾消难!”阿强的爷爷必须找点事大家一起去做,转移注意力。
(注:“泄满者”是“小孩子”的意思)
“盛叔,愚哇样边吖样边啰!”叶梅的妈妈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注:“愚哇样边就样边”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意思)
“今晚过捱屋卡食饭,一边食饭一边商量一下!”阿强的爷爷说。
“过戏啰!过戏啰!”阿强的奶奶站起来,催促大家一起去阿强家,
阿强的爷爷和奶奶奶都知道,换场地能改变气氛,调整心情。
阿强的爷爷分咐阿强的妈妈,劏一只鸡项请阿梅一家吃晚饭。阿强的妈妈到厨房里弄了半钵剩饭,走到大门口,用筷子不停地敲钵边,鸡就从四面八方跑回来吃。阿强妈妈像往常一样守着鸡吃东西。突然一伸手,就抓住了一个鸡项。
叶梅和妈妈母子三坐在一进客厅右手边的竹椅子上。叶梅的妈妈眼睛不停地在客厅里扫来扫去,往事像放电影一样浮现。
那是解放前的事,那时候叶梅的妈妈还小,只有十三岁的叶梅妈妈被父母卖到了瓦窑口。叶梅的娘家在阳江,由于连年水犯,家里掲不开锅。为了生存,父母经人介绍卖给叶梅的爷爷做童养媳。阳江本是个富饶的地方,民间有一句俗语:“三年不浸水,母猪都戴金耳环!”但由于军阀混战,政府无能,没法抗击海水泛滥。良田变滩涂,房屋被冲毁。
叶梅的妈妈是叶梅的爷爷从阳江买了带回瓦窑口的。叶梅的爷爷叫当地的裁缝做了一套红绸唐装衣服让叶梅的妈妈穿上,就带她离开了家。父母脸上表情复杂,悲喜参半。悲的是骨肉分离,喜的是公家有钱。打小没穿过的丝绸衣服也穿上了。阿强爷爷带叶梅妈妈到墟镇里吃了一顿饱饭,请了一辆马车做脚力。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近黄昏,晚霞和今天一样灿烂。叶梅的妈妈一踏进这间客厅,眼睛就被这棵高高的桂花树及引过去。金桂也还是这棵金桂,芬芳也是昔日的芬芳。但此情此景,已经是物是人非。来到叶家后,叶梅的爷爷对她疼爱有加。叶梅的爸爸比叶梅的妈妈大五岁对她也很体贴。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分一半给她。她就像是到了天堂,憧憬着日后的幸福生活。
童养媳,听起来是地位很底微。就像是书里所写的和电影里放的,都是在公家受欺凌,过的是牛马不如的生活。
但叶梅的妈妈却不同,她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叶梅的妈妈刚来瓦窑口时不会讲客家话,公家的人也不会听阳江话,互相无法对话。靠动作比划和眼神交流。叶梅的爸爸就从家常事开始,一句一句教叶梅的妈妈讲客家话。
“铁沃!”叶梅的爸爸指着家里的铁锅说。
“踢沃!”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晤嘿踢沃,嘿铁沃!铁沃!”叶梅的爸爸纠正说。
“踢沃!”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晤嘿踢沃,嘿铁沃!铁沃!”叶梅的爸爸又纠正说。
“踢沃!”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铁!晤嘿踢!”
“踢!”
“铁!”
“踢!”
“铁沃!”
“踢沃!”
“铁沃!”
“踢沃!”
“碗!”叶梅的爸爸指着碗柜里的碗说。
“温!”叶梅妈妈的客家话始终带阳江话音。
“碗!晤嘿温!”叶梅的爸爸纠正说。
“温!”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碗!”
“温!”
“碗!碗!”
“温!温!”
“晤嘿温,嘿碗!碗!”叶梅的爸爸纠正说。
“温!”
“碗!”
“温!”
“扫把!”叶梅的妈妈指着门角的竹扫把说。
“事把!”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扫把!晤嘿事把!”叶梅的爸爸纠正说。
“事把!”
“扫把!”
“事把!”
“扫把!”
“事把!”
“扫把!扫把!”
“事把!事把!”
“灶条(头)!”叶梅的爸爸指着双锅大炉灶说。
“救条!”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灶条!”
“救条!”
“晤嘿救条!嘿灶条!”叶梅的爸爸纠正说。
“救条!”
“灶条!”
“救条!”
“沃铲!”叶梅的爸爸指着灶上的锅铲说。
“物厂!”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沃铲!”
“物厂!”
“沃铲!”
“物厂!”
“晤嘿物厂,嘿沃铲!”叶梅的爸爸又纠正说。
“物厂!”
“沃铲!”
“物厂!”
“塑麻!”叶梅的爸爸指着锅盖上的水勺说。
“熟妈!”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塑麻!”
“熟妈!”
“塑麻!塑麻!”
“熟妈!熟妈!”
“塑麻!塑麻!塑麻!”叶梅的爸爸纠正说。
“熟妈!熟妈!”
“刀麻!”叶梅的爸爸指着挂在墙上的切菜刀说。
“都妈!”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刀麻!”
“都妈!”
“刀麻!刀麻!”
“都妈!都妈!”
“晤嘿都妈,嘿刀麻!刀麻!”叶梅的爸爸纠正说。
“都麻!”
“刀麻!”
“都麻!”
“煎板!”叶梅的爸爸指着案台上的圆形松树段做成的切菜板说。
“针板!”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煎板!”
“针板!”
“煎板!”
“针板!”
“煎板!煎板!”叶梅的爸爸纠正说。
“针板!”
“煎板!”
“针板!”
“筷条!筷条!”叶梅的爸爸指着筷子说。
“柜条!”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筷条!”
“柜条!”
“筷条!”
“柜条!”
厨房的用具教得差不多了,叶梅的爸爸就带叶梅的妈妈进房间。房间里的家具的名称也要懂。叶梅的爷爷要让叶梅的妈妈快点融入家庭,嘱咐叶梅的爸爸要尽快教会叶梅的妈妈讲客家话。
“眠床!”叶梅的爸爸指着睡觉的架子床说。
“蒙床!”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眠床!”
“蒙床!”
“眠床!”
“门床!”
“眠床!”
“门床!”
“晤嘿门床,嘿眠床!眠床!”叶梅的爸爸纠正说。
“门床!”
“眠床!”
“门床!”
“焖帐!”叶梅的爸爸指着床上的蚊帐说。
“闷酱!”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焖帐!”
“闷酱!”
“焖帐!”
“闷酱!”
“书桌!”叶梅的爸爸指着床前的桌子说。
“树做!”叶梅的妈妈跟着说。叶梅的妈妈始终带有阳江话的话音。
“书桌!”
“树做!”
“书!”
“树!”
“书桌!”
“树做!”
“垫!”叶梅的爸爸指着桌子前面的凳子说。
“等!”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垫!”
“等!”
“垫!”
“等!”
“垫!”
“等!”
“衣溃!”叶梅的爸爸指着放衣服的衣柜说。
“衣贵!”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衣溃!”
“衣贵!”
“溃!晤嘿贵!”
“贵!贵!”
“留胎!”叶梅的爸爸指着头顶的杉木板阁楼入口木梯子说。客家人管梯子叫“楼梯”。
“溜胎!”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留胎!”
“溜胎!”
“留胎!”
“溜胎!”
“旁挡!”叶梅的爸爸指着阁楼说。客家人管阁楼叫“棚顶”。
“乓档!”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旁挡!”
“乓档”
“旁挡!”
“乓档!”
叶梅的爸爸教叶梅的妈妈说了房间的家具后,就带她出去外面学客家话。
“桂花树!”叶梅的爸爸走到客厅时指着天井里的桂花树说。
“归化树!”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桂花树!”
“归化树!”
“桂花树!”
“归化树!”
桂花树的客家话和普通话基本一样。但阳江话就天差地别。
“天讲!”叶梅的爸爸指着天井说。
“听讲!”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天讲!”
“听讲!”
“天讲!”
“听讲!”
“带其(她)出戏(去)廖哈(玩玩),晤好一哈(下)鹤(学)赶多(那么多)。”叶梅的爷爷见叶梅的爸爸带着叶梅的妈妈把家里走了一遍,知道屋里用具名称已经基本都教完了,怕教得太多反而记不住
叶梅的爸爸带叶梅的妈妈到外面玩。首先带叶梅的妈妈去看“磨谷潭”。“磨谷潭”虽然凶险,但在叶梅的爸爸眼里一个景点。
“磨谷潭”上游几十米靠近河岸边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石头,河岸与大石头之间有一个比较低矮的石头连着大石头。爬过底矮的石头,可以爬上大石头的顶部。大石头的顶部有一个较平的平台,叶梅的爸爸经常坐在大石头顶部看“磨谷潭”。
叶梅的爸爸和叶梅的妈妈爬上了大石头的顶部。从上面望向“磨谷潭”,非常壮观。河水在大石头的右边冲下去,碰到大石头的抵抗后,向左回浪,出水口被两边的石头挡塞变小了,河水无法掉头往下流,于是形成旋涡。树叶树枝浮在“磨谷潭”的水面上,不断争扎、旋转着。磨谷子的磨也是从左到右旋转,所以当地人称它为“磨谷潭”。
磨谷潭冲向下游的豁口地势比下游高,河水冲出“磨谷潭”豁口注入下游就产生轰鸣声:“轰……轰……”轰鸣声在两边山谷回响着。
“磨谷潭!”叶梅的爸爸指着不断旋转的潭水说。
“磨骨潭!”叶梅的妈妈跟着说。
“磨谷潭!”
“磨骨潭!”
“谷!晤嘿骨!磨谷潭!”
“磨骨潭!”
“磨谷潭!”
“磨骨潭!”
那天,叶梅的妈妈和叶梅的爸爸在大石头上玩到晚霞出现在山顶才回家……
叶梅的妈妈半年后就会说客家话了,尽管说得不是很到位,但是交流是没问题了。瘦削的身体也越来越丰腴。叶梅的妈妈十七岁那年仲秋,就和叶梅的爸爸“圆房”了。
“圆房”那天,叶梅的爷爷奶奶为叶梅的妈妈和爸爸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新郞新娘穿着红绸唐装衣服在客厅祖宗像前拜祭祖宗、拜叶梅爸爸的爷爷奶奶。然后给宗亲长辈敬茶。晚上,请全村的人吃了一餐饭。瓦窑口的童养媳“圆房”,仪式简单。
叶梅的妈妈和叶梅的爸爸“圆房”的第二年,叶梅的哥哥叶楚荣就出生了,三代同堂,生活幸福美满……
叶梅的妈妈正想得发呆,阿强的妈妈走到她面前。
“带嫂!”阿强的妈妈说。
“嗯,嗯!”叶梅的妈妈许久才反应过来。
“愚(你)煮该(鸡)最好噬,该(鸡)劏好啰,愚戏(去)煮啰!”阿强的妈妈望着叶梅的妈妈笑微地说。
“好,好!”叶梅的妈妈站了起来,跟着阿强的妈妈进了厨房。
厨房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她家住的时候的样子。进厨房门的左手边就是灶堂,灶堂很宽大,同时放两捆草都还有烧火的空间。两个锅台相连,合用同一个烟窗。两个锅都是大锅,不管做多少人的饭菜都绰绰有余。灶台的前面留足了站人的位置,后边靠近墙的地方放着一个大水缸。水缸的后边贴着墙放着一个大碗柜。大碗柜很大,不但能放得下十个八个人用餐的盘盘碗碗,还能放几盘剩菜剩饭。
叶梅的妈妈就是在这个厨房里跟叶梅的奶奶学会煮“豉汁鸡”的。
叶梅的妈妈小时候娘家很穷,除了过年过节,基本上餐桌上是看不到肉的。进了叶家后,基本上餐餐有肉。所以,叶梅妈妈很喜欢做饭做菜。
叶梅的妈妈眼前闪现二十年前在这间厨房里的往事。
“阿带,过来学煮菜!”仲秋的一天上午十一左右,叶梅的奶奶走到叶梅妈妈的房间门口,说。那时,叶梅的妈妈和叶梅的爸爸刚“圆房”几天。
“好,好!”叶梅的妈妈王金带一边叠被子,一边答应说。
她将被子叠好后,放在靠墙的床边,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那时叶梅的妈妈才十七岁,瓜子脸又嫩又丰腴,一丝皱纹都没有,又大又黑的眼睛下鼻子挺直如垂胆。轮廓线清晰的樱桃小嘴虽然没有上口红,但也红润迷人。她摘下银耳环,右手拿着梳子,梳了梳头顶上的头发,左手摸了摸高盘在头上的发髻。然后,她放下梳子,拉了拉蓝底红花纹右开襟唐装衣服,就朝厨房走去。
叶梅的妈妈来到厨房时,叶梅的奶奶已经将洗干净了的山猪肉放在灶台的砧板上了。
叶梅的奶奶见叶梅的妈妈进来,就从身上脱下黑布围裙,亲手把围裙围到了叶梅妈妈的腰里,在后面打了个活结。
叶梅的奶奶叫李姝姝,六十来岁,冬瓜脸。额头较高,几条横纹已成功占位,发出岁月不饶人的信息。大大的眼睛,鼻梁挺直,鼻子不大,但高高立在鼻沟正中央上头。鼻翼两边的法令纹已延伸到M字形嘴巴的两边。她身穿一套浅黑色右开襟唐装衣服。发髻盘在脑后。
“先高(教)愚切山猪肉!”叶梅的奶奶从灶台墙边的竹刀槽上抽出一把菜刀,用抺布抺了抺刀,说。
“猪皮向内,前刀落刀!”叶梅的奶奶说。说完,切下一片薄薄的带皮山猪肉。接着,又切了几片山猪肉。
“愚试切哈(下)!”叶梅的奶奶把菜刀交给叶梅的妈妈说。
这是叶梅的奶奶第一次教叶梅的妈妈煮菜。
叶梅的妈妈站到灶台的砧板前,左手四指捏稳山猪肉,右手抓住刀柄切了下去。肉切偏了,只切出上半片肉就闪刀了。
“刀爱(要)直,爱稳!”叶梅的奶奶提醒叶梅的妈妈说。
叶梅的妈妈握紧刀向前一推刀,一片完整的山猪肉就切出来了。叶梅妈妈摸到了诀窍,一连切了好几块,都很成功。很快,叶梅的妈妈就切完了一长条山猪肉。
“切酸笋!”叶梅的奶奶从厨房的桌子上端了一碟已经洗干净的淹竹笋放在灶台上,说。
叶梅的妈妈按照切山猪肉的刀法,将酸竹笋切成了一片片。酸竹笋较硬,比较容易切成片状。
“剁夯(坑)螺!”叶梅的奶奶从大水缸旁的墙边拿出一个专门在地上剁东西的松木段砧板,摆在水缸旁边的灰沙地板上。从厨柜底下抽出一个小木盆,然后从厨房桌子上端下来一钵坑螺,教叶梅的妈妈剁坑螺。那时候没有铁钳子,都是用刀剁坑螺。
叶梅的奶奶蹲在大水缸与桌子中间的地上,从钵里拿起一个坑螺,左手母指和食指、中指捏住坑螺头部,操刀向坑螺尾出力剁下去。“卡嚓”一声,坑螺尾被剁掉了。叶梅的奶奶把剁掉尾的坑螺丢进小木盆里,又再剁了一个坑螺,然后把刀交给叶梅的妈妈。
叶梅的妈妈小时候在娘家剁过比坑螺难剁的田螺。坑螺尾巴比田螺尾巴长很多,比田螺好剁多了。叶梅的妈妈蹲在地上,很熟练地剁坑螺。
“哎呀,愚晓剁夯螺喔!”叶梅的奶奶看见叶梅的妈妈剁坑螺的刀法熟练,高兴地说。
“捱泻(小)给(的)时候剁过田螺!”叶梅的妈妈一边剁坑螺,一边说。
叶梅的妈妈剁完坑螺后,双手端起小木盆不断地扬抛着盆里的坑螺,让坑螺在木盆里互相碰撞磨擦,把黏在坑螺壳上的脏东西磨掉。接着,倒一勺水进木盆里,用右手不断搅动坑螺,让坑螺在磨擦中与壳上的脏东西分离,然后把洗坑螺的水倒掉。紧接着又开始扬抛木盆子里的坑螺。经过几次搅洗,坑螺壳就洗干净了。这种洗螺的方法,叶梅的妈妈小时候在娘家里就会了。穷人家的女孩从小就帮妈妈做家务。洗衣服、扫地基本上都是她做的。只是那时年纪太小,她妈妈没有教她做菜。
这个洗田螺的方法她小时候在娘家就会了。阳江很多地方都有田螺。长在稻田里的是大田螺,长在鱼塘里的是小田螺。水稻杨花前,是捡田螺的时节。鱼塘里的小田螺没稻田里的大田螺好吃。但村里人大家都去捡,不管是鱼塘里的田螺还是稻田里的田螺,都不容易捡到。那时候娘家穷,不容易吃到肉,捡到田螺如获至宝,连田螺尾都吃掉。不管养得干净不干净,都吃下去。碰到有田螺仔的田螺,田螺仔打牙,跟吃田螺壳没什么区别。到了叶家,餐餐都有肉吃,不论吃坑螺还是田螺,她都只吃头,不吃尾,以免吃到螺仔仔。
“好啰,好啰,嗨(开)始煮菜啰!”叶梅的奶奶见叶梅的妈妈洗干净了坑螺,说。
“阿标!帮手烧火!”叶梅的奶奶大声朝客厅喊道。
“好,好,就来!”叶梅的爸爸在客厅答应着。
一会,叶梅的爸爸就坐到灶堂里,从烟窗中间的长方形瞭望孔上拿了火柴,往外边的锅堂里点火。很快,铁锅就被烧热。
“先落山猪肉!”叶梅的奶奶站在灶边,指点叶梅的妈妈煮菜。
“喳喳喳……”山猪肉刚下到锅里,就发出呻吟声。
“翻炒,炒快的!”叶梅的奶奶提示叶梅的妈妈快速翻炒山猪肉。
炒了一会,山猪肉的油就流出来了,山猪肉也开始变色,从肉色向焦黄迈进。
“铲商(上)来!铲商来!晤好铲油!晤好铲油!”叶梅的奶奶提示叶梅的妈妈把山猪肉铲上盘,把猪油留在锅里。
叶梅的妈妈将山猪肉铲到白色瓷盘上,放在一边。油留在锅里。
“落竹笋!”叶梅的奶奶提醒叶梅的妈妈说。
“嚓嚓嚓……”叶梅的妈妈将酸竹笋片抛进锅。酸竹笋片发出强烈的喊叫声。
“翻炒!翻炒!”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挥动着铁锅铲,在不停地翻动着锅里的酸竹笋片。
“放的水!”叶梅的奶奶提醒叶梅的妈妈往锅里放水。
“池……”叶梅的妈妈在水缸里舀了一点水放进锅里。
“铲呀!铲呀!”叶梅的奶奶提醒叶梅的妈妈将锅里的酸竹笋和水翻搅均匀。
叶梅的妈妈用锅铲翻动着锅里的酸竹笋。
“盖沃(锅)盖!”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把竖靠在灶台墙边的木锅盖,盖到锅上。
不一会,木锅盖的四周围腾起白雾,锅台上立即热气迷漫。
“打嗨沃盖!”叶梅的奶奶提示叶梅的妈妈打开锅盖。
叶梅的妈妈立即打开了锅盖,将锅盖放回原来的地方。
“放山猪肉!”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哗……”叶梅的妈妈将炒过的山猪肉倒回锅里。
“翻炒!”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拿起放在右边锅的锅盖上面的锅铲,不断地翻炒着锅里的酸竹笋和山猪肉。
“放的者豉油!”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注:“的者”是“一点点”和“少许”的意思)
叶梅的妈妈往锅里倒了一点点酱油。
“放的者烧酒!”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又朝锅里放了点酒。
“放的葱花!”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又往锅里放了一点葱花。
“放多的!”叶梅的奶奶看见叶梅的妈妈放葱花太少,说。
叶梅的妈妈又再放了一点葱花。
“炒,炒!”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拿起锅铲翻炒着……
“好,好!起锅!”叶梅的奶奶提示叶梅的妈妈起锅。
叶梅的妈妈把山猪肉炒酸笋铲到山猪肉第一次起锅的白色瓷盘上,端到旁边的桌子上,又站回到锅台前面。
“晤使写(洗)锅,放花生油!”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阿标,烧火!”叶梅的奶奶提示叶梅的爸爸往锅堂内添草烧火。
叶梅的妈妈往锅里倒了一点花生油。
“晤够油,晤够油!”叶梅的奶奶见叶梅的妈妈花生油放少了,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又往锅里添油。
“放姜丝、辣椒、祘蓉!”叶梅的奶奶见锅里的油已达到油温,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把切好放在碗里的姜丝、辣椒、祘蓉倒进锅里。
“嗞嗞嗞……”姜丝、辣椒片、祘蓉在锅里呻吟着。
“落夯螺!”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哗啦啦……”叶梅的妈妈一扬盘子,坑螺冲向锅底。
“炒,炒!”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咔咔咔……咔咔咔……”坑螺与锅铲、铁锅之间强烈撞击着,互不相让,发出搏斗声。
“放的盐!”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在盐钵里抓了一点盐撒进锅里。
“阿标,火烧太(大)的!”叶梅的奶奶提示叶梅的爸爸说。
“盖沃盖!”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把竖靠在锅台墙边的锅盖,盖到锅里。
“嘭嘭……嘭嘭……”坑螺在锅里拼命争扎着。
“打嗨沃盖!”叶梅的奶奶见坑螺煮得差不多了,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揭起锅盖,把锅盖放回原来的位置。
“放面酱!”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用瓷汤匙在面酱钵里掏了一汤匙黄豆做的面酱,甩进锅里。
“放的豉油!”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拿起酱油瓶子,往锅里倒了一些酱油。
“放紫苏炒!”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把已捣烂放在碗里的紫苏叶倒进锅里。
“炒,炒!”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用锅铲不断翻炒着。
“放酒!”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往锅里倒了一点酒。
“倒多的!”叶梅的奶奶见叶梅的妈妈酒放少了,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又往锅里倒了一点酒。
“炒,炒!”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又不断翻炒着坑螺。
“落葱花炒!”叶梅的奶奶提示说。
叶梅的妈妈在钵里抓了一把葱花,甩进锅里,才翻炒了几下,叶梅的奶就提示说:
“商(上)盘!商盘!”
叶梅的妈妈左手从一叠洗干净放在锅台边的盘子堆上拿起一个盘子,甩掉盘子里的水,将坑螺铲到盘子里……
“带嫂,沃头烧热嗨啰!”阿强的妈妈见叶梅的妈妈站在那里发呆,提醒叶梅的妈妈说。
叶梅的妈妈收回思绪,从放在灶台两口锅中间靠烟窗口的调料罐里掏了两汤匙黄豆酱放到阿强的妈妈切好的鸡肉里。又倒了一点酱油到鸡肉里。再往鸡肉里倒点米酒,倒点鱼露,然后用手抓均匀。
灶台很大,两口锅中间靠站人的一边,摆放着一个大松木切段做成的砧板。叶梅妈从装大祘的碗里掏了几粒扒了皮的大祘放在砧板上,拿刀用力一拍,然后又用刀背把大祘锤烂,用刀刮起放到一个碗里。然后拿了一个小截阿强的妈妈洗干净的姜段,连姜皮一起切成姜丝,用刀刮起放到装祘蓉的碗里。
“烧火!”叶梅妈妈向坐在灶堂里烧火的阿强的妈妈发出指令。
叶梅的妈妈见铁锅底开始发红,就往锅里倒入花生油。
“喳喳喳喳……”叶梅的妈妈将姜丝和祘蓉倒进了锅里。祘蓉和姜丝被滚烫的油逼得在锅里狂飙乱跳。
“哗啦啦……”鸡肉刚被倒进锅里,就在铁锅里吼叫了起来。
叶梅的妈妈用铁锅铲快速翻动着鸡肉,以免鸡肉粘锅。用调料抓过的鸡肉最容易粘锅了。
“嘎嘎嘎嘎……”锅铲与铁锅硬对硬,发出铁与铁之间的搏击声。
“哐啷!”叶梅的妈妈把水缸上面的杉木锅盖,盖到了锅上。
“泄火的!”叶梅的妈妈向阿强的妈妈发出了减火指令。
(注:“泄火的”是“小火一点”的意思)
叶梅的妈妈离开灶台向厨房门口走去。叶梅的妈妈上身靠在厨房门口,望望坐在客厅里的亲人,然后望着右手边的桂花树。
这是叶梅妈妈在这里住的日子里,焖鸡的习惯动作。
在厨房门口稍稍停留后,叶梅的妈妈就返回灶台。她从锅上揭开锅盖,把锅盖放到水缸上。从装着葱花的碗里抓了一把阿强的妈妈切好的葱花放进锅里,用锅铲快速翻炒了几下,就把煮好的鸡肉铲到盘子里。
“好噬!好噬!”阿强的妈妈走到灶台,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了起来,而后赞道。
“豉汁该(鸡)好晤(不)好噬,晤(鱼)露最重要。”叶梅的妈妈说。
“捱(我)做豉汁鸡也有放晤(鱼)露呀!样边(为什么)冇愚(你)做的好噬给(的)?”阿强的妈妈说。
“晤(鱼)露爱(要)多过豉油!”叶梅的妈妈说。
“哎呀!盖晤得(怪不得)捱做给(的)冇愚(你)做给(的)好噬!”阿强的妈妈望着叶梅的妈妈笑微微地说。
“带嫂!愚(你)戏(去)初哈(坐坐)啰,其他给(的)捱来煮啰!”阿强的妈妈客气地说。
“晤怕!捱(我)煮!”叶梅的妈妈也客气地说。
“好,好!”阿强的妈妈说着,坐回灶堂烧火。
叶梅的妈妈从大水缸舀了两勺水倒进锅里,用丝条状山藤扎成的锅扫使劲旋转刮扫粘在锅里的鸡肉残留物。接着,用锅铲将洗锅水铲到铁锅墙边的出水口上。再用锅扫将没铲到的洗锅水扫到灶台墙边的出水口。然后再从水缸舀水再洗一次。铁锅墙边的出水口直通墙外的沟渠,流到房子背后山坡下的污水沟里。
叶梅的妈妈接着把身后桌子上的“坑螺”端到灶台上。坑螺早已经被阿强的妈妈剪掉了螺尾,洗干净摆在桌子上。
(注:“坑螺”,是深山沟山溪里的一种螺。长条形,用吸盘吸在水中的石头上爬行觅食)
“啪啪啪啪……”锅上的油烧热后,叶梅的妈妈往锅里放进姜、祘、灯笼椒、薄荷、紫苏。一股香气填满了整个厨房。
“哗啦啦啦……”坑螺冲向铁锅。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叶梅的妈妈快速翻炒着坑螺。
叶梅的妈妈翻炒了一阵后,从罐子里掏了三汤匙豆瓣酱放进锅里。又往锅里倒入生抽、鱼露、盐进行翻炒。翻炒了一会后倒入米酒再翻炒。尔后盖上锅盖焖。
“哗啦,哗啦,哗啦……”叶梅的妈妈打开锅盖撒上葱花,又翻炒了几下。坑螺就上盘了。
叶梅的妈妈洗干净铁锅,又开始煮石蛙。她又从身后的桌子上把阿强的妈妈切好的石蛙肉扫端到灶台上。她倒了些花生油在石蛙肉上,用手把油与石蛙肉抓均匀。山里人吃石蛙是不扒皮的,用油抓后能锁住石蛙的鲜味。
(注:“石蛙”是生活在深山沟石头缝里的青蛙)
阿强的妈妈站在灶堂外边看叶梅妈处理石蛙肉。她看叶梅妈妈调好了肉料,就开始往炉灶添稻草,用烧火棍拨开炉灶内表层的草灰后,灰下面通红的稻草火包子马上点燃了刚放进去的稻草。火“哄!”的一声从稻草上窜向铁锅底部。
“喳喳喳喳……”油烧热后,叶梅的妈妈往锅里放进去姜丝、祘蓉。
“哗哗,哗哗,哗哗……”裹满油的石蛙肉被倒进锅里,不停被锅铲翻炒着。
“卟卟卟卟……”叶梅见石蛙肉发出爆裂声,马上把调好了的酱料、米酒、盐倒进锅里,快速翻炒了几下,然后盖上锅盖。稍稍焖了一下,就打开锅盖,撒上葱花,翻炒了几下,马上就上盘了。
叶梅妈妈很享受在这里做菜的感觉,自从搬离这里,她还是第一次再站在这个灶台前做菜。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同时又有点陌生。阿强的妈妈把全部菜都端到客厅去了,叶梅的妈妈还是呆呆地站在灶台前。她现在才有空环视这里的一切。
“带嫂,噬饭!”阿强的妈妈走到厨房门口,望着叶梅妈妈喊道。
“嗯嗯!”叶梅妈妈回过神,走到客厅,在楚荣的右边板凳子上坐了下来。
阿强的爷爷奶奶坐在客厅正面的板凳上。阿强爷爷奶奶的右侧坐着阿强的爸爸妈妈。阿强爷爷奶奶的左侧坐着叶梅妈妈和楚荣。阿强爷爷奶奶的对面坐的是阿强和叶梅。阿强和叶梅的背后是天井和桂花树。这是拜山前一天的家族聚餐。拜山是客家人对拜祭祖先的称呼。之所以拜山前家族要聚餐,是要决定具体行动时间,商量祭品问题。
说是说两家人商量祭祖的事,但实际上一切都是按以往形成的程序和惯例做,已经是没有什么东西要商量的。祭祖前两家人吃一餐饭,也是已经形成的惯例。叶梅的爷爷去世前,家族的祭祖活动由叶梅的爷爷主事。叶梅的爷爷去世后,由阿强的爷爷主事,大家都是听主事人的。其实,也没有什么事要主事人决策的。只是决定是依期在农历九月初九日祭祖,还是提前或是延后祭拜这几点而已。因为叶梅和楚荣九月初要去上学,所以只能是提前祭拜了。
“阿清,拿糯米酒出来!”阿强的爷让阿强的妈妈拿自家酿的糯米酒出来喝。山里的客家人离集市很远,买酒不方便,都是自己酿糯米酒。
阿强的妈妈走进厨房,把装糯米酒的瓦罐和汲酒器拿到客厅的八仙桌上。装糯米酒的是一个两层盖陶罐,内盖与外盖之间有水槽。水槽既有密封保鲜作用,又有防蚂蚁和小爬虫的功能。
汲酒器是用杯口大的竹筒做的。用钜在竹筒的下部约三分之一的位置钜掉四分之三,留下四分之一做汲酒器。在把柄的最上端钻个小孔,用一小段铁线穿过孔洞,缠绕固定好铁线,铁线的另一头弯成一个弯勾,将汲酒器挂在罐子的内壁,方便汲酒。
阿强的妈妈用小竹筒做的汲酒器把糯米酒汲出来,倒到各个碗里。给每个人半碗糯米酒。糯米酒度数很低,小孩子也能喝。
“太家饮酒啦!”阿强的爷爷端起酒碗,和大家打了个招呼,首先喝了一口酒。
“捱敬盛叔,感诧(谢)盛叔给(的)关照!”叶梅的妈妈举起碗,望着阿强的爷爷说。说完,喝了一口酒。
叶梅的妈妈百感交集,不停地向阿强的爷爷奶奶和阿强的爸爸妈妈敬酒。几个回合,一罐糯米酒就喝完了。
“阿梅,转屋卡拿过屋卡给糯米酒来!”叶梅的妈妈转过脸对叶梅说。
叶梅立即回家,抱着一罐糯米酒过来……
第二天早上一早,叶梅一家三口就来到阿强家的客厅。这时,阿强的妈妈已劏了一个小公鸡煮好了。客家人祭祖只能用小公鸡,煮鸡时必须要把两个鸡脚内弯塞进鸡尾的切口内,这样才能让鸡定型为鸡头向天。
叶家的祖坟在离瓦窑口较远的山上。坟里的祖宗的骨骸是叶梅的爷爷的爷爷和阿强爷爷的爷爷带过来瓦窑口做墓的。
祖宗墓选在一个风水宝地,坟墓背后的山比较高,坟墓左右两边有比坟墓后山矮的小山,坟墓前方不远处有河流。河流再过去有矮山作“台”。
凡是具备这样地形的地方就是“风水宝地”。
叶家的祖坟就是在这样的“风水宝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