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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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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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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尽不同攀》连载

第一章

紫阳街算是虹桥市较为古老的一条街道。因为房屋过于密集,开发商担心投资成本太高没有利润,所以这里迟迟未被纳入拆迀范围。因年久失修,许多房屋墙面的水泥,己经大面积脱落。连那些露出来的红砖,也被岁月腐蚀得,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粉沫。狭窄的巷子里布满了随意拉扯的电线和宽带网。站在高处望去,整条街道被新林立起来的高楼大厦包围着,那些破旧的墙壁和那些参差交错的线络,形成了一种合理的搭配,整个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张着巨嘴的怪物,一动不动的趴在这片繁华的地界上,似乎是在等待着它的猎物……

“收破烂儿,收破烂啰……” 每天一大早,刑国良就会打开后院的门,踩着他那辆破旧的三轮车,手里摇着一个生满锈的铁铃铛从这条狭窄巷子穿过。

“ 喂, 老刑,又出去收废品啦?” 说话的是这条街道的清洁工方建明。是啊!起这么早打扫卫生呢?对了,你家孙儿好些没?这几天咋不见你老伴推他出来晒会儿太阳?”……

这老哥俩原本都是外乡人,住在这条街道上都有些年数了。按理说像他们这种都己年过六旬的年纪本应在家享清福的,但老天似乎故意在他们身上贴上了“苦命人”的标鉴。

先说这老刑吧!从小便是个孤儿,好不容易成了个家,却在女儿三岁那得了一种怪病,啥事也做不了,他老婆忙着照顾女儿,还得伺侯他,兴许是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日子,跟着邻村一个贩牛人跑了,从此了无音讯。要说这婆娘也够狠心的,且把男人甩了不说,连自己的亲生娃儿也不要。若不是乡亲们看着他们可怜,说不定这父女俩早就饿死了!上天就是喜欢这般捉弄人,女人走后不久,老刑身体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竟然病好了,不能老靠着乡亲们的救济过日子。再一一谢过乡亲之后,便带着女儿背井离乡,过起了流浪的生活。因为女儿还小,一路上便以拾荒为生,流落到这紫阳街时,女儿都己经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房东陈阿婆是个菩萨心肠,却也是个苦命人。她的老伴去世的早,听说有个儿子一直在外省一家大型企业工作,虽然早就结了婚,可都四十好几了也没让陈阿婆抱上孙儿,因为平日里极少回来,陈阿婆也操不了他的心。听说老刑是从娘家那边过来的人,见父女俩甚是可怜,于是就将原本堆放杂物的后院腾了出来,给了父女俩一个落脚的地方。

小女孩长得乖巧。总喜欢跟在陈阿婆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姥姥”的叫,叫得陈阿婆心里美滋滋的。在陈阿婆的建议下,老刑就在附近给女儿找了一所小学,后来老刑不知从哪儿淘来一辆旧脚踏三轮车,干起了收废品的营生。如今女儿长大了,己是二十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也很争气,考上了本省城一所知名大学,除了学费,自己的生活费从未叫老刑担心过,一放假便出去勤工俭学,还时不时的给老刑和陈阿婆寄回些小礼物。老陈虽然每天起早贪黑的,但只要有人一提他闺女,他就会笑得合不拢嘴。

再说说这老方,提起他,无人不抹泪的。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合得不成样子。他有个儿子,就在离这不远的修车店里当修理工,前些年儿子结婚,他和老伴拿出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了一辈子的积蓄,给儿子在这条街上买了一套二手房。接着儿媳妇又给他添了个大胖孙子,老方当时甭提有多高兴了。可是孙子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就被医院诊断为先天性脑瘫,这对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无疑就是晴天霹雳。

这几年光给孙子治病欠下了不少外债,或许大部分女人在灾难面前都是脆弱的?生下孩子之后不久,媳妇便回了娘家,就再也没有回来看过孩子一眼。没办法,便和老伴从乡下赶了过来,一是老伴可以帮忙带下孙子,二是在农村种地一年也挣不着啥钱,经人介绍,在这条街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每逢有人责怪他儿媳的时侯,老方常挂在嘴巴上的一句话就是:“我们都不怨她,她还年轻。”

虽然当地政府每年都会给他们家一定的帮扶,给他们家办了低保,但这些终究只是杯水车薪。如今孩子己经五六岁了,至今没有好转,依然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吃喝拉撒全由老伴一人在照料。他老伴街里街坊的都知道,原本嘻嘻哈哈的一个人,现在变得寡言少语,模样也苍老了不少。其实老方心里最担心的还是儿子,一是儿子年纪不小了,再找个儿媳妇儿,谁愿意嫁过来照顾一个脑瘫儿!他和老伴毕竟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他担心儿子这辈子废了,老方每当逢人讲起他们家的变故,便用他那只布满沟壑的右手,抹去眼角为数不多的眼泪……

“ 哦,我儿子把孙子带到北京瞧病去了。孙儿这两天好像有些见好转了。对了,我这几天扫马路,拾得一些瓶瓶罐罐的,你晚上若有空,就拿去。” 说着捂住嘴巴,干咳了两声。“ 好嘞,晚上咱哥俩整碟花生米好好喝两盅。”说完,便费力的踩着三轮车,继续摇着他的铃铛。

“收破烂儿,收破烂啰……” 回声不断的撞击着破旧的墙壁,那只巨型的怪物,在逐渐泛白的巷子里仿佛在蠢蠢欲动,直到声音消散在巷子的尽头,仿佛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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