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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蓝欣芮从县城回到桃花,刚进服务站的大门,撞见了白里红。
白里红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僻静处,说:“刚才有几位陌生人在大厅大吵大闹、胡说八道,我总觉得这几个人不像是游客。”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可难听啦!他们说你进城领大奖去了,说开发桃花是在为你个人敛财,说你不仅吃老百姓的钱还私吞政府给公司的巨额奖金…反正全是些子虚乌有、乱七八糟的浑话,真是气死我啦,我恨不得抽他们筋扒他们皮,可他们个个膘肥体壮、青面獠牙、杀气腾腾的,我见着就害怕。”
“他们人呢?”
“刚被保安赶了出去,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估计是去了哪个村庄或是景点。蓝总,你得小心,我估摸着这些人就是冲你来的。”
“没事的,先别惊动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回到办公室后,她立刻打电话叫来李文超,把自己的工资卡递给了他,说:“你去把我工资账户上的十万元奖金转移到公司专项开发经费账户上,我想用这笔奖金把旅游艺术团办起来。”
李文超一听懵了:“蓝总,这不是政府奖励给你个人的吗?”
蓝欣芮淡然一笑:“奖励给我,并不是让我独享,而是让我拿着这笔钱给公司办事?”
“蓝总…”李文超想辩解。
蓝欣芮举手打住:“好啦,你不用说了,按我说得去办吧!”
李文超刚走一会,邓家宝从邓家围屋打来电话。蓝欣芮摁下免提键,手机里响起邓家宝急促的声音:“蓝总,刚才有几位貌似游客的人煽动村民闹事,说你私吞旅游款和政府奖金,简直是一派胡言。包老板给他们讲理,他们不但不听,反而骄横无理,差点跟包老板动起手来。”
“你告诉包老板别跟他们纠缠。”
“人已被村民们轰走了。但是,我估计他们暂时还不会离开桃花。蓝总,他们完全是冲着你来的,目的很明确,而且可能有预谋,你得防着点。”
“我倒要看看,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要不要报警?”
“暂时不理他们,静观其变。”
“那好,我通知各小组、各景点关注此事,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您报告。”
“好的。”
蓝欣芮轻轻合上手机,目光透过窗玻璃木讷地锁定在云缠雾绕高低起伏的石峰上。她兴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哀叹人世间的阴险狡诈。她绞尽脑汁反思,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不知道,但她很想知道…正当她苦思幂想、泪水迎脸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她用手指简单地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刘海,又用纸巾抹去了泪水,强露笑容应了声:“请进!”
李春生推开门,神色惊慌,身后紧跟着几位全副武装的保安。
“出事啦?”蓝欣芮装着若无其事地问。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混混,怂恿雷家、曾家屋一百多个村民直奔服务站来,扬言要查公司的账。”李春生气愤得柳眉倒竖。
“查公司的账?”
“他们胡说你独吞了老百姓的旅游红利、又私吞了政府给桃花的巨额奖金。”
一向以仁慈为怀的蓝欣芮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慨,砰然道:“简直是无理取闹,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好了,你通知李文超准备好所有的账本,我今天就让他们查得心服口服。要是能查出我蓝欣芮私吞公款一厘半分,我立马卷铺盖自投监狱。”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蓝欣芮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她酿跄几步,双手吃力地撑在办公桌上。李春生和几名保安赶紧上前将他扶住。
“蓝总,你千万别激动,你是什么人,我们大家都清楚。你为了咱桃花,倾尽了全部身心,用尽了家里全部的积蓄,差点还把命给搭上。几个小混混的话,用不着较真。他们冲你来,完全是有预谋的,你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圈套。”李春生安慰道。
外面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吆喝声:“蓝欣芮,别龟着,有种你就出来,交代你的罪行。”
一位体型魁梧的中年保安气得横眉冷目,咬牙切齿:“蓝总,这帮浑小子是成心来找事的,你给句话,我立马把他们轰出桃花。”
蓝欣芮摆手:“不行,你们一定要沉着,千万别胡来。既然他们是冲我来的,那我出去会会他们。”
“你现在不能出去,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了。”李春生伸手阻拦。
“没事的,倒不了。我要真躲在这不出去,他们还真以为我心里有鬼,这不正好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蓝欣芮冲大家一笑,甩开步往外走。
李春生叮嘱几名保安:“一定要保护好蓝总的安全。”
“是。”几名保安应声跟了出去,中年保安又嚷了一句:“就是豁出自己命来,也要确保蓝总毫发不伤。”
站前广场,几位陌生的年轻人挤在村民中不停地叫嚷,他们一会儿喊“蓝欣芮滚出来”,一会儿数落着蓝欣芮所谓的“罪状”。但奇怪的是村民们却不嚷不闹,表现很平静。
谢磊、李银娇还有服务站的几名工作人员横立在服务站大门前的台阶上,阻止他们进站。
谢磊面向村民,声嘶力竭:“蓝总是什么人,想必在场的父老乡亲比我更了解她。她为了桃花,可以牺牲家庭,可以不惜生命,可以用光家里全部的积蓄。可你们中居然有人说,蓝总侵吞了政府给公司的十万元奖金,这里我得纠正一下,十万元奖金是政府奖励给蓝总个人的,而不是奖励给公司的。所以,即使蓝总把这笔奖金收归囊中,也是合法合义占有,根本扯不上侵吞,更何况蓝总分文未要,她已经把十万元奖金全部捐献给了公司,用来创办桃花旅游艺术团。你们中还有人说,蓝总侵吞了旅游红利,有证据吗?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蓝总从来没有私自动用过公司一分钱,赏花旅游节千万元收入现在还一分不少存在银行,等着分配呢。你们中有人不了解真情,就胡编捏造,造谣诽谤,掩盖事实,这是居心不良、很不负责任的表现,是有阴谋的,是法律所不容许的。”
一位脸上带疤的混混扒开人群,满脸杀气冲到谢磊面前,满嘴阴阳怪气:“哎哟,看你人长得不赖,咋说的没一句人话,尽是他妈的屁话。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只不过是围着蓝欣芮摇头摆尾的一条母狗,狗语逆耳,闭上你的狗嘴,别损伤了我的听力。”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尊重?你配大爷尊重吗?你也不问问大爷我是谁?”
这人就是土城出了名的混混“刀疤”,因为十几年前在一次混混们的冲突中,脸部被利斧砍伤,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刀的疤痕,所以就落得个“刀疤”的浑名。
谢磊脚一跺,上前一步,怒视刀疤,厉声道:“你滚,马上给我滚。”
“哈呀,脾气倒不小,有种。”刀疤抡起拳头,在谢磊眼前晃晃,“信不信,我一拳过去,你这仙女般的容颜立马给了马克思。”
“来呀,有种朝这打,我要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养的。”谢磊指着自己的脸,目光凌厉逼视刀疤。
“这是你自找的,你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刀疤再次抡起拳头,直向谢磊脸部砸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只飞脚闪电般正中刀疤的手腕,刀疤一声惨叫,踉踉跄跄往后直退了四、五步。原来,站在谢磊身边的李银娇,一直默不作声,静观其变,做好了随时出手防卫的准备。夹在人群中的另外几名混混见刀疤吃亏,嗷叫着冲出人群,直奔谢磊、李银娇而来。
“住手。”蓝欣芮、李春生,还有接待站的十几名保安,冲出大门,护在了谢磊、李银娇前面。
此时的蓝欣芮虽然满腔怒火,但却非常理智、镇静。她知道摆在眼前当务之急的一件事是息事宁人,避免事态扩大。他环视了一遍现场,语气柔中带硬:“我相信,也可以肯定,你们今天来不是真心想闹事、想打架,因为任何非法手段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而且还可能激化矛盾,给他人更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请你们务必保持冷静和理智,千万别胡来,我不想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蓝欣芮,你不要假装慈悲,我们不吃你那一套。你表面上装得比谁都仁慈,实际上比毒蝎还毒。”刀疤咬牙切齿怒斥道。
蓝欣芮冷冷一笑:“这位兄弟,你说我毒,怎么个毒法?说给大伙听听。”
“真让我说?”
“说吧,想说什么,当着大伙的面说清楚,别背后嚼舌根、动刀子。”
“那我就不客气啦!”刀疤故意咳了两声,“蓝欣芮,你给大伙说句实心话,你到底吃了村民多少红利?”
“就这个问题?”
“你先把这个问题交代清楚了,待会还有呢!”
“那我告诉你,我一分钱也没吃,也不想吃,更不敢吃。”
“你就讹吧,骗鬼去吧。一千万的旅游收入,你给村民多少了?”
“该给的一分钱也不会少。给足村民的,交足国家的,留下就是集体的,集体的那部分全部用于旅游基础设施建设。我给你透个信,这一千万我蓝欣芮决不会拿走一分一厘。”
“拉倒吧,谁不知道,你还侵吞了政府十万元奖金。”
“你用错词啦,奖金是奖励给我个人的,即使我占有它,也算不上侵吞。”
“凭什么你能得奖金,而别人不能?”
“你问得好,我也认为奖金不应该属于我一个人,而应该属于大家,属于桃花。所以,我可以很严肃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十万元奖金,我个人不会占用一分钱,我已经把它全部上交给了公司,作为桃花旅游艺术团的专项资金。”
“满口臭烘烘的,你以为就你这么一说,我们就能信,有证据吗?”
“有。”李文超绕过人群,冲到刀疤跟前,亮出一份银行转账凭单,“这就是蓝总个人奖金全数上缴公司的证据。”
刀疤瞟了一眼,顿时瞠目。
2
蓝欣芮将视线移向村民,口气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各位父老乡亲,我代表桃花旅游开发公司和桃花村委会向大家真诚地说一声‘对不起’,同时我向大家保证三天之内一定把这次赏花旅游节的收入按合同规定如数发放到各家各户,请你们一定要保持克制,千万不要受少数别有用心者的蛊惑,一定要保持桃花稳定的大局。只有稳定,才能发展,才能确保大家脱贫致富,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时,刀疤阴沉着脸,用沙哑的嗓子叫嚣:“你们千万别听这个女妖的蛊惑,就是这个女妖,搅乱了桃花的宁静,今天我们要联起手来为桃花清理门户,把这个女妖赶出桃花。”
几个混混随之响应:“把女妖赶出桃花。”说着,拔出凶器,疯牛般吼叫着直奔蓝欣芮而来。
十几名保安呈一字型排开护在蓝欣芮前面,挥舞着高压电棒。李春生挺身上前,厉声喝道:“想挑事,是吗?大爷我正想过过手瘾,我警告你们,今天要是伤了蓝总一根毫毛,我让你们一个个横尸桃花。”
混混们被李春生的气势吓得连退几步。
刀疤面露狰狞:“你个狗奴才,想找死呀。”他朝混混们喊道:“先把这个狗奴才拿下。”
“想找死的,你就上来,看谁先撂了谁?”李春生临危不惧,手攥电棒直指混混们。
这时,村民中一位胡修拉碴的中年男子尖着嗓门,睚眦尽裂,向村民们大喊:“把这几个畜生给我拿下。”
此人是雷家屋人,因脸上长满胡须,所以大家都管他叫雷胡子。他的一声断吼,使一百多个村民如泄了闸的洪水涌向混混们,将混混们团团围住。
雷胡子手指刀疤,语气坚硬而严厉:“你个畜生,简直吃了豹子胆,居然敢跑到桃花来撒野,居然要伤害蓝总。我早就看穿了你的阴谋,今天随着你来,并不是助长你无理取闹,而是撕开你的真面目,为桃花开发清除障碍。”他怒斥挥舞凶器的混混,“你们还想害人,是吧?还不赶快把凶器扔了。”
混混们吓得直打哆嗦,明晃晃的凶器从他们颤抖着的手中掉落。
刀疤一脸苦相:“蓝欣芮害了我的老板胡老大,是我的大仇人。”
“你放屁,胡老大作恶多端,抢夺国家文物,还差点要了蓝总的命,他完全是咎由自取,理应受到法律的严惩,跟蓝总扯不上任何关系。”
“是因为她我老板才被抓的。”
“我已经说过了,胡老大被抓,是他自找的,跟蓝总没有丝毫关系。不要强词夺理了,赶紧给蓝总道歉。”
“向她道歉,门也没有。”
“那你今天就别想走出桃花半步。”
“你太小看我刀疤了,我想出去,看谁能拦得住。”
“那你就等着瞧吧!”
雷胡子话音刚落,邓家宝和几个村民小组组长李国宝、邓中虎、雷二宝、曾三多、文四宝率领几百村民手持棍棒蜂拥而来。
李国宝卷起袖子裹起裤腿,攥着一根扁担走在最前面,其模样挺像影片“洪湖赤卫队”中的刘队长。他边走边回头朝村民们叫嚷:“大家注意了,把闹事的这帮混蛋全给我围了,一个也别让跑了。”
村民们迅速包抄了过去。李国宝扒开人群,冲向刀疤,挥舞着拳头吼道:“小子,想害人是啵?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啥地方?人间天堂,你小子是吃了豹子胆了,胆敢跑这里来撒野。竖起你的狗耳听听,你今天要伤害的人是谁?她正带领我们脱贫致富奔小康。小子,知道是谁吗?”
刀疤被李国宝的气势吓得浑身打颤,结结巴巴说:“知道,是、是、蓝、蓝总。”
李国宝一个下蹲身,摆出个八卦莲花掌姿势,停留片刻,收拳,在刀疤的左脸轻轻拍了拍:“知道就好,知道了就得长记性,以后要是再干出对蓝总不尊不敬的事来,小心你左脸右脸分家。”
刀疤连退几步,扑通一声跪下,捣蒜泥似地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好汉饶命,小的有眼无珠,以后绝不敢越雷池半步。”
李国宝把愤怒的目光移向另外几个混混,大喝一声:“你们几个畜生要不要尝尝我李家拳的厉害?”
那几个混混早被吓得全身发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藏起来,经李国宝这么一吓唬赶紧趴下身子磕地求饶。这时,传来村民们杂七杂八的声音:“不能便宜了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李国宝故意扯开嗓门问:“大家说个痛快,怎么个活罪法?”
村民们你言我语嚷开了:
“掌嘴五百,省得他们胡说八道,让他们长点记性。”
“按桃花老祖宗的规矩,板打两百下。”
“干脆送公安局得了,蹲个三年五载的,看他们还得瑟不得瑟。”
“剥了他们的衣服,吊起来,凉他个十天半月的,看他那小祖宗还威风啵!”
“干脆把他们小祖宗给阉了,省得日后捣鼓出小畜生。”
……
李国宝举起双手,又慢慢下压:“就按大家说的办,首先掌嘴五百,然后板打两百,再剥去衣服阉了小祖宗,最后送公安局。”
这时,蓝欣芮穿过人群来到李国宝身边,感激涕零:“谢谢啦!国宝叔。没想到制服这帮混混你真有两手。”
“要不是怕给你惹麻烦,今天我非整残了这帮小兔崽子不可。”
“那我更得谢谢您了。”蓝欣芮凑近李国宝,“今天这事到此为止,放了他们吧!”
“放?”李国宝吃惊地看了蓝欣芮一眼,摇摇头,“不行,蓝总,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件事不行,你知道他们冲着什么来?冲着你的命来,简直是没法没天啦!”
“可你看看,乡亲们都很冲动,我担心惹出什么事端来,对我们不利。这几个人虽然可恶,但他们与我们无冤无仇,骨子里并不恨我们,估计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我想通过这几个人找出幕后黑手,只有把这个黑手找出来,风波才能最终平息。”
李国宝听了,觉得有理,于是点头道:“行,需要我做什么?”
“你负责把村民疏散就行了,这几个人交给我来处理。”
李国宝点点头,背着手,又阴又横地走到混混们面前,右手一拍托起刀疤的下颌,用带有血腥味的口气说:“今天算你们走运,遇上了大慈大悲、大仁大德的蓝总,要不然你们今天就得爬出桃花。现在给你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如果表现好,今天的事就过了,如果表现差,你们就打电话通知家人带救护车来桃花接人。”
刀疤唯唯诺诺:“一定表现好,一定表现好。”
李国宝故意拖长声音,一字一顿:“你-们-给-我-听-着,待-会-蓝总-让-你们-干啥-你们-就-得-老老实实-干啥,要-是-不-合-作-或是耍-什么-花-招,你们清楚会是什么后果。”说着,他向村民挥手,“大家请回吧,这里没大家的事了。”
几个村民嚷嚷:“不行,我们要留下来保护蓝总。”
李国宝命令似地说:“叫你们走你们就走,啰嗦啥呀。蓝总没事了,用不着你们保护。”
村民们走后,蓝欣芮叫保安把刀疤带到了她的办公室,她打算从刀疤入手,挖出幕后元凶。另外几个混混交给了李春生去处理。
一起针对蓝欣芮的伤害被制止了。接下来看蓝欣芮如何改变混混、获得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