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把刀疤带到了蓝欣芮的办公室。蓝欣芮先给刀疤赐坐,又亲自给他泡制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刀疤一口气把咖啡喝完,用手抹了抹嘴,眼睛定定地瞅着蓝欣芮,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一个劲地磕头。
蓝欣芮过了一会才把他扶起来,说:“别这样,到了这里,你就是客,客人哪有下跪的道理?”
刀疤深受感动:“蓝总,你真是个大好人,以前只是听人说过,不信,今日算是见识了。真悔啊,我刀疤真不是人,竟然助纣为虐,差点伤了好人。谢谢蓝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硬把我这个畜生当成了客人,给我这么热情地接待。”
“这叫不打不相识,也是一种缘分嘛!”蓝欣芮又给刀疤递上一杯咖啡,“你刀疤这名字挺有血腥味的,听起来叫人毛骨悚然。”
“是个浪名、浑名,小时候爱跟人打架,被人砍了一刀,留下一块疤。蓝总,我现在就把名改了。”
“留着吧!其实这名字不错,挺有纪念意义和警示作用。”
刀疤躬了躬身:“蓝总说留,我就留着。”
蓝欣芮淡笑:“用啥名字是你的权利,我可不想干涉。我说留着,只是给个建议,留或不留,最后还得你自己拿主意。是吧,疤爷。”
刀疤一惊,继而尴尬地注视着蓝欣芮:“蓝总,这浑名哪能你叫?别脏了你的口。”
“这名字叫着顺口,我都听人叫十几年了。记得读高中时,一听这名字浑身就起鸡皮疙瘩,后来听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蓝总,我是做过不少的坏事,但没有一件事是自己惹出来的,都是给人当当下手,混口饭吃。”
“你是想一辈子给人当下手,被人当牲畜使唤?”
“其实早就不想干了,但是没办法,离开了这个行当,我就得饿死。干我们这行的,除了有一副死胆、会点拳脚功夫,别的什么都不会。”
“你完全可以把拳脚功夫用在正道上,做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说得倒轻巧,像我这样名声落地的人,即使想当好人,人家能信你吗?能接受你吗?”
“有一个人能接受,但她有条件。”
“谁?啥条件?”
蓝欣芮故意缄口不言,偷偷观察刀疤的表情。刀疤坐立不宁,显出一副急不可待的神态。蓝欣芮提醒自己,必须耐住性子,让刀疤的心理防线在静寂的氛围中自行崩溃。她一边看报,一边品茶,悠闲自在,好象什么事也没有似的。
刀疤终于耐不住了,带着哭腔乞求道:“蓝总,我知道只有你才能宽容我、接纳我,我也清楚你需要什么条件?今天我豁出去了,不管它行规不行规的,我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
蓝欣芮没有吱声,只是板着脸孔点了一下头。
刀疤咽了口唾沫,又看了看门的方向,看样子还挺警惕的。蓝欣芮告诉他办公室就他和她时,他才开始说了:“蓝总,你还记得‘胡一刀’吗?就是在仙桃源抢夺文物、把你打伤、后来被判了‘死缓’的胡老板,号称‘土城第一霸’。真是树倒猢狲散,胡老板进去后,他的手下大大小小几百人抓的抓、逃的逃。我原来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小混混,因手上没沾上大血案,所以只在里面呆了十几天就被放了出来。没想到胡老板死到临头,还是恶心不改,一心想报复你…”说到这,他突然住了口,额头上汗如雨滴。
蓝欣芮表情冷淡,装作不以为然地问了一句:“不便说是吗?”
刀疤唉叹了一声,接着往下说:“蓝总,你可能不知道吧,胡老板与桃花村的邓彪曾经有过一段不薄的交情,他听说邓彪因村主任落选对你成见很深,于是他就在监狱秘密约见了邓彪,答应给邓彪五十万元,条件是把你赶出桃花或者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你消失。邓彪起初没答应,他说你是个好官,不能离开桃花,更不能死。可在胡老板一再唆求和重金的诱惑下,他最终答应胡老板首先把你的名声搞臭,再把你赶出桃花。于是,他就找到我,并雇佣了几个混混,说只能坏你名声,激怒村民对你的不满,让你自己迫不得已离开桃花。就这样,我们就上演了挑拨村民、打闹桃花那一幕。”
“让村民签名集体为我申请政府奖励,是你指使的?”
“不是我,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是邓彪向村民提议的。他说你在村民心目中的影响实在是太完美了,把你往下踩,村民肯定不接受,根本搞不垮你。只有把你往上抬,让你去享受一些特殊的利益,才可能把你从村民中剥离出来,拉开你和村民之间的距离,引起村民对你的不满,慢慢地让你失去民心,最后孤立无助,拍屁股走人。”
“说我侵吞村民的旅游红利也是邓彪指示的?”
“是的,邓彪说旅游红利事关村民的切身利益,说你吃了村民的红利,最易引起村民的恐慌,引发矛盾甚至是冲突。”
对刀疤的话,蓝欣芮不敢全信但又不敢都不信。不敢全信是因为自打邓彪当上了特色农产品协会会长后,他对她可谓百迎百合,工作也开展得有声有色。不敢都不信是因为“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邓彪表面迎合,心里是咋想的,她不得而知。
刀疤偷偷看了眼蓝欣芮,见她沉默不语,急了:“蓝总,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你要是真信不过我,可以问问其他几个…混混。”
蓝欣芮瞟他一眼,慢慢站起身来,笑容可亲:“疤爷,谢谢啦。我现在正式邀请你,晚上留下来,我请客。”
刀疤先惊后喜:“不、不恨我了?”
“不是恨你,是谢你。”
“谢我?还请我客?”刀疤不停地搓手,又不自然的笑,显然不敢相信蓝欣芮的话。
这时,李春生阴沉着脸进来,瞪一眼刀疤:“嬉皮笑脸的,看样子你是没说实话?”
“我哪敢啊?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一股脑儿全说了。”刀疤带点畏惧地说。
蓝欣芮拍拍他肩膀:“去吧,叫上你的同伴到外面转悠转悠,晚上六点半我在莲花厅等你们。”
“谢谢蓝总!”刀疤一边应着,一边向李春生瞪眼,慌慌张张出了办公室。
李春生迷惑:“蓝总,你真想请他们吃饭?”
蓝欣芮笑笑:“如果一顿饭能改变一个人,那你认为值吗?”
“我倒希望有这么个效果,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别人说你善恶不分,助纣为虐。”
“你也这么认为?”
“不、不,我倒觉得蓝总这招是奇招绝招,肯定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恕我直言,一顿饭下来,保管混混们全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不就一顿饭吗?我可没想那么多。”蓝欣芮把目光落在李春生脸上,“看你脸色,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李春生把询问另外几位混混的记录递给蓝欣芮。
蓝欣芮仔细浏览起来,看完长叹一声:“看来老支书还真和此事脱不了关系。”
李春生咬牙切齿:“干脆把这忘恩负义的老东西送公安局处理算了。”
“不行,你这是下下策。”
“他这种人不给他点颜色看,是不会悔改的。”
“有一种力量会让他改变。”
“什么力量?”
“时间,再加上我们的宽容。”
李春生不置一笑:“像他这种人,你越宽容,他越阴毒。”
蓝欣芮迟疑了一下,问:“老支书这事还有谁知道?”
“大概只有谢副总、你和我三个人知道。”
“你告诉谢副总,这件事先搁在心里,千万别说出去。”
“这么大的事岂能藏得住?”
“不是叫你藏事,而是叫你藏人,别让村民知道这事的幕后操纵是老支书,不然老支书真的没法在桃花呆下去。何况他现在还是会长,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他去做。”
“像他这种人犯不着给他圆场,你处处护着他让着他给他好,他倒好,一次次恩将仇报。”李春生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我倒不在乎他对我的个人怨恨,只要他能为桃花的老百姓踏踏实实工作,多干点实事好事,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蓝欣芮将记录本还给李春生,“询问记录务必妥慎保管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老支书死不悔改,酿出什么大乱子来,这些东西就成了很有说服力的证据。”
李春生耸了耸眉:“我有个想法,有意把询问记录的情况透露给老支书,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情况,这样能非常有效地钳制住他。”
蓝欣芮爽笑:“没想到你李春生进步挺快,学会用计了。我看你这招挺绝,可以试试。但我提醒你,你最好制造一个无意透露的平台,让老支书自己意外发现情况,这样通过‘无意告知’的假象,达到‘有意告知’的目的,效果会更好。”
李春生惊喜:“你这一招,对自己来说是‘绝招’,对他人来说是‘毒招’,太让人可怕了。”
“教育改变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自我认识’,‘自我揭穿’远比‘他人揭穿’更有效。老支书当支书的时间长,霸权意识强,最不能接受的是别人对他的指手画脚,最能震撼他的是‘自我警示’。所以,对老支书这种人来硬的适得其反,得从‘计‘字上想法子软化他。”蓝欣芮重重的唉叹了一声,目视天花板,话题一转:“待会你跟我一起,陪几个混混们吃顿饭,这些混混能把他们的老板和老支书给抖出来,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这说明他们确实有悔改之意,对我们来说他们是有贡献的。”
李春生为难地推辞道:“蓝总,跟这帮人上桌,我实在没胃口。再说,里红还等我去给她妈祝寿呢!”
“既然这样,我也不勉为其难啦!”
李春生走后,蓝欣芮看了看表,此时正是晚上六点一刻日落西山之时。她匆匆走出办公室,向楼下莲花厅走去。
晚上六点半,刀疤带着几位混混准点进入莲花厅。
蓝欣芮象姐姐待弟弟一样热情地迎接他们并自费炒了几个菜,用了自家名贵的窖藏酒盛情款待了他们。饭后,她又叫康威用车把他们送回了县城。
蓝欣芮热情款待混混们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桃花,引来了不少的非议。有人说她善恶不分,向极恶势力低头,也有人说她想借助极恶势力巩固自己在桃花的地位。总之,公说公理,婆说婆理,蓝欣芮管不了他们的嘴,也不想左右他们的思想,她只认准自己的理,那就是尽己所能去改造那些可能危害国家、社会和人民,可能给桃花开发带来干扰和破坏的混混们,为营造和谐安定的社会环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