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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居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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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文学
2022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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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邃门》连载

第六章 种子

乌鲜镇高级中学。白天阳光明媚,欢笑声、诗歌朗读声、外语句法的训音……这些声音彼此编织,宛若蝴蝶营阵或芦苇花絮在空中漫舞。夜晚十点之前灯火最绚烂的建筑是那几幢巧克力式的教学楼。老师们通常测试一些模拟试卷。每套试卷的额定时间是90分钟。这段时间以内,老师躺在门廊的藤椅上打盹或者填写一些教学大纲。如果情绪不好,或者家事繁忙。老师在学生们紧锣密鼓答题期间,可以跑回家里。无论如何,夜晚的课堂是宁静、祥和而思绪翩翩的。对于谭言刍的那些特异秘闻,同学们已经不那么抵触或者惊讶。反正传奇色彩荡然无存,与普通人看起来毫无二致。这种状态,对学校、对谭言刍皆是稳妥的。这其实是楫妁·珑宜精心营造,或苦心孤诣地达成的一种和谐氛围。因为谭言刍的基础科学知识太贫乏。包括物理学、生物学和变幻莫测的各种人文社科类。远离舆论漩涡、不介入世俗纷争,平平淡淡地完成系统知识的滋养与构建。对于每个青少年皆是至关重要的人生阶段。因此,白鸦在远离陆地的海洋。珑宜在外太空,往返在冈仁布契基地和娄宿恒星系统之间。对于掌握了空间跳跃技术的高维文明而言,动辄上百光年的跨星球-远距离旅行,就像从乌鲜镇的乡村田野里采集胡萝卜那样随意自然。总之,知识,学业和成长。这是谭言刍这个年龄段必需完成的春秋三部曲。珑宜在遥远的地方时刻关注着他。但他不想被某些势力操控命运和生活状态。珑宜这么安排,显然是尊重他自然成长的空间需求。

珑宜此刻居住在娄宿恒星系统,是由三颗类似太阳的低亮度的恒星组成。简称【三合星系统】。这些恒星的生理年龄,要么正值婴儿期,要么已临近更年期。而且它们体积、能量和亮度的总和,也不到正值壮年期的太阳的十分之一。这三颗恒星周围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颗行星(包括液态和气态星球)。其中有两颗岩石星球上居住着【犀雀属】智慧物种。这两颗类似地球的小行星是:意罟星和宛渠星。珑宜如何时刻关注谭言刍的生活状态和心理意识呢?有两种方法:一是借助冈仁布契基地在乌鲜镇上空几万公里的高空布置的中微子-监测网络。基地获得的观测信息再通过几个太墟网转送给珑宜。二是借助白鸦的头颅内植入的光子芯片,白鸦看见的所有信息皆可同步传输至娄宿恒星系统。相当于电子摄像,拍摄的四维图像信息传输给星际井陉虫邃-拓扑脉络。然后由多条井陉链,把信息转送回去。但珑宜使用的不是电磁波。而是类似空间量子通讯的一种粒子透射波频。是以宇宙间存在的一种微小粒子作为记录信息编码的媒介物质。并且把这些信息编码以拓扑矩阵发送。在信息网络的两个(井陉虫邃)端口位置,同步产生粒子流震荡。这些粒子并未在外太空距离上产生线性移动。通过原地衍射,将信息编码同步投映在另一镜像空间的粒子表面。两个信号基站之间,在宇宙空间的任意两个地点,不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达到信息同步。

就像孪生姊妹。一个在娄宿恒星,一个在太阳系,她们以心灵感应方式同步破译信息编码。然后将破译结果转换成各种影像、文字或者三维物体。以谭言刍目前的知识储备,是无法突然接受这些高维度信息层面的。珑宜为何违反常态地特别关注一个平凡的谭言刍?这是由于,谭言刍是娄宿星设置的一个超级庞大的秘密计划和星际基因工程的关键节点。从整个逻辑框架而言,他类似一只关在保温箱里的小白鼠。但这种诠释观念,并不完全正确。谭言刍并不认同这个特殊角色。珑宜并未把他作为一种实验品或者技术产物。尤其是娄宿星文明缺乏功利主义的概念。简言之,谭言刍是多种星际文明、多个智慧物种在接触过程里,产生的一个生物缔结点。就像泾河与渭河交汇地带出现的分界线。显然这条分界线不是刻意设计、也不具备功利主义的属性。因此,谭言刍以机缘巧合的形式,被纳入了一些高维度的科研工程研究目标或者具备特殊意义的关注对象。这并非小白鼠角色,而是随机产生的蜕变体。随着谭言刍的体质增强、心理品格逐渐更坚韧完善而富于同情心。他基因双螺旋上的特殊基因编码机制以释放超强粒子波的状态,向外太空透射一些生物脉冲。这些脉冲既可能被娄宿星人侦测,也可能被其它异星人侦测。倘若某些潜藏在地底或火星的异星人探测到谭言刍的存在。这无疑会引起它们的好奇与追究。倘若其中某个物种是缺乏善意或者冷酷的。那么,谭言刍的特殊生理系统,显然是极珍贵的科研对象。他极可能被当作小白鼠,成为科研实验的牺牲品。这种糟糕假设是珑宜最不愿意接受。也极力避免的,因此它不遗余力保护这位不经世事的高中生。来自天狼星的【类人属】智慧物种和猎户星的【类袋鼠型】异物种,它们不约而同地在遥感信息图谱上锁定了谭言刍的地理坐标。而且从光纤网络上抓取到他的电子图片。内容是乌鲜镇高级中学发生火灾后不久,一篇文章配图。显示的男生,正是谭言刍打篮球的神态。

天狼星的【类人属】位于宇宙道德维度体系的第三质态,容貌魁伟而肌肤白皙。掌握几种依靠矿物型电浆燃料为基础的电磁技术,由于破译了生物衰老基因的关键片段,依靠服用一种特制草药、配合针灸疗法可实现平均五百年寿命。猎户座的【类袋鼠型】异物种正在跻入银河联盟的序列,处在第四质态。它们的体态颇似袋鼠、金丝猴的基因混合型蜕变体,下颚已经明显收缩而美化,耳朵像蘑菇,面庞纤细而四肢柔韧修长。整体形态是符合美学的。猎户的鼠型生物,掌握着一些先进的生物基因工程技术、配置着近百亿个生物遗传基因编码和基础型功能细胞组的原始标本。这相当于它们可以依靠庞杂而完整的超级基因库,生产与合成宇宙间百分之五以上的常规物种。同时意味着它们可利用一些缺陷型细菌病毒,轻易击溃一个物种的免疫系统。简言之,猎户座鼠型生物,是基因工程学领域的佼佼者和关键决策者。由此决定了猎户座在第四质态维度,掌握着权威的话语权。但猎户座的鼠型生物,其控制欲或占有欲旺盛,情感型基因发达,容易依据兴趣爱好采取极端攻击行动。譬如,它们曾经造成历史上的一些物种灭绝惨案。猎户座掌握着一些极具杀伤力的原子核操控技术。可以把生物型元素与核能元素进行组合,形成某些有简单生物感应机制的高爆核原料。例如,将磷、氢、锂与硼、钍等原子核,以莲盘式的蜂窝状编码框架。研制出轰击磁场的高爆燃料。并且一些亚光速的核磁推进技术,是某些长达百公里的超级星际母舰的内在驱动引擎。这些庞然大物浮游在太空环境,可长达近万年地循环航行。

无论是天狼星人,还是猎户星类鼠型物种。它们皆是天真热忱、而勇猛的星际探险家。最早出现在非洲内陆和地中海沿岸的森林和峡谷区域。它们的艺术形象和接触案例被记录在土著居民的宗教故事里。人迹罕至的荒漠高原和内陆森林内掩藏的一些史前洞窟壁画也依稀流传它们的模糊印象。这两个异星物种,从谭言刍事件敏锐嗅到他背后关联的庞大势力和珍贵的科研价值。它们都想不动声色地秘密调查并且率先获得谭言刍。因为他体内被植入的那几组源自娄宿星的基因编码,是一直被高维度文明严禁输出或遗失的。倘若猎户座的鼠型生物获取了谭言刍,即可从他的体内提取或复制出娄宿星基因编码片段,借此优化猎户座鼠型生物的整个物种。

简言之,谭言刍的体内基因片段,是宝贵的高维度智慧生物的信息副本。每个物种的关键基因编码数据,皆是关系整个文明维度衍化和结构体系的核心机密,被视为专属。这就像给麻雀装上雷达芯片一样,使其如虎添翼。另外,如果核心基因编码数据外泄,被敌对势力破解其漏洞,则可研制出某种生物武器对前者进行致使摧毁。最兴奋而蠢蠢欲动的,显然是猎户座的鼠型人。它们一旦捕获谭言刍,则可迅速提升自己物种的生命特征和道德维度,再也不需要飞翔在乌烟瘴气的峡谷里收集野畜飞禽的尸体。那些供奉着智慧女神的猎户神庙也将恢复仁爱的光芒。

娄宿星文明,位在第二质态。这里距离最高道德维度尚且存在层级差异,但已经是最自由而高度道德化的纯净层级了。这意味着娄宿星的【犀雀属】物种,可以畅行无阻地在宇宙空间设置生态原则、防范空间构架的崩溃式风险、以及设置一些维度禁区。同样位在第二质态的,还有天琴座恒星系统、月乌座恒星系统文明。总之,谭言刍是由某些机缘巧合因素而意外落入凡尘的一颗源自高维度文明的种子。他的存在并不符合星际联盟模式下的、关于高维度智慧型生物基因信息及基核心科技信息的保密法则。随着他逐渐暴露身份。围绕着他进行的一系列群雄逐鹿的竞争行为,亦由此全面拉开序幕。

猎户座的【类袋鼠型】生物,在容貌上乔装打扮、身衣戴帽以后即可混迹在喧嚣的闹市区而不易被人觉察异样。它们的专属编码,相当于姓名。通常以植物、矿石和昆虫的叠加型号象征其家族渊源。有两个猎户星人驾驭着一只烟斗型的飞行器乘着暮色悄悄降落在乌鲜镇高级中学的职工宿舍大楼的天台。它们一雄一雌。编码是【竹蜢-爻23】和【萤钽-爻92】。准备直接捕获谭言刍,然后送到南极洲地下基地进行解剖实验、提取其体内的基因组织。这俩异星人在学校操场、大礼堂、空置教室间任意穿梭赏玩。甚至迈着有节奏的步伐跳起蜻蜓舞蹈。学校门口的两个保安远远地伫足审视。用红外线的小探照灯朝着异星人所有的方向扫了一扫。认为是两位学校教师在排练话剧,未加理睬。竹蜢和萤钽向眼前擦肩而过的学生打听谭言刍的寝室位置。但并未获得有效线索。因为谭言刍虽然在学校小有名气,但隐私信息是保密的。有个玩滑板鞋的男生提供了谭言刍上课教室的具体楼层和大致位置。然后竹蜢和萤钽依据指示,很顺利地找到那个教室门牌号。

萤钽透过窗户玻璃,瞅见里面一排接一排的高中生,正蹙着眉头抠脑门或埋头写作业。临近讲台站一位胖乎乎的暮年老男人正眯缝着双眼悠闲地小酌着清茶、满脸欣慰地巡视着教室。萤钽还想将目光拉近些。但她的大檐帽触碰到玻璃,噔的一响。好在并未惊动整个教室。但是那老教授放下茶杯,径直踱步至门廊,朝着两个陌生的身影正在迅速绕过门廊尽头的拐角楼阶。

“你到底看清楚谭言刍没有?”竹蜢追问一个劲往前撒奔的萤钽,“这所学校不会在夜晚识辨出敌意的。你看起来就像一位麻辣女教师。”

萤钽突然扭转飞奔的步伐说:“哦是的,我此刻的身份是受人民爱戴的教师角色,很奇怪我却心虚得贼眉鼠眼。”

竹蜢不屑然:“我们本来就是会蹦哒的袋鼠类。做袋鼠的勾当总让你耿耿于怀。”萤钽说:“奇怪的事,我并未漏掉一张面孔。却并未检测出目标人物的脸蛋儿。”

谭言刍与萤钽之间的视线,刚才被捧着茶杯的胖老师给遮拦住了。竹蜢说:“我们回飞船,使用生物磁场探测仪。然后趁他们在梦中状态抓走谭言刍。”

这俩鼠型异星人钻进夜幕摸上职工宿舍大楼的天台。它们停泊在天台的雪茄状飞船安然无恙。等待夜深静寂的过程是极其难熬,这俩异星人困倦得眼帘绯绯下垂。捱到半夜十一点。忽听学校的地面一阵人潮涌动的呼喊与躁动声音。“它们来了吗?北斗星区域吗?”学生们熙熙攘攘地拥挤着仰面观察夜空上的什么动静。萤钽从飞船里跳下,从楼台顶部俯瞰着乌鲜高中的地面是人头攒动、群情激奋。

“我们被发现啦!”萤钽颤栗地呼喊竹蜢,“蠢货,那些高中生踩着滑板鞋冲来了,快醒醒!”竹蜢大吃一惊,连蹦带跳地全身抽搐。萤钽咯咯发笑:“晚了,你瞧底下,学校开办什么庆祝舞会这是?所有人都在仰望星空,是不是举行天文学的比赛?”竹蜢俯瞰楼下地面的学生像在举行文艺集会游行。他们有些正用民用望远镜观察星空。此刻的谭言刍正青春昂扬,从教学楼的高层,举着远红外线的望远镜眺望城镇的遥远星空。竹蜢发现了他:“那位穿米黄大衣小子,可爱的猎物!”

不禁启动飞船上的磁光束装置,准备用磁场光束将他磁吸至天台上空。萤钽疾手切断电源:“你的莽撞行动,将彻底曝光我俩的怪异面目,并且污损猎户座在星际联盟里的荣誉!”俩异星人不得不另觅出手时机。霎然间,星空电光石火彩虹般缤纷乱窜、天降陨石雨。整片校园和学生们的情绪推向高潮。

这年冬季的这个寒意料峭的美丽夜晚,狮子座流星雨降临。竹蜢抱起体重轻盈的萤钽往飞船里一扔,俩人驾起飞船朝流星雨密集的空域瞬间爬升几百公里。“你要疯,代价是被陨石砸成肉饼!”萤钽气得直勾勾地嗫嚅嘴唇。

竹蜢却高声欢呼:“让我给这些人类幼崽、年少不知愁滋味的高中生表演一段来自猎户座的螺旋舞蹈!”雪茄状飞船释放出磁涡,将毫无规则乱窜的陨石火花,编辑成一棉花糖的形状。学生们在赞叹与欢呼雀跃的陨石雨幕下,许愿的许愿、拥抱的拥抱、尖叫的尖叫…没有人注意到一只雪茄状的异星飞船混迹在流星银幕的闪光点中间。谭言刍的心头震颤了一次,但他难以名状。这次靓丽缤纷的流星雨,简直是磁场艺术与天体力学的完美诠释。这些流星的光斑皆是亮黄、橙黄类型的色调,并且出现了流星线条彼此环绕出花纹的现象。这座高级中学的教师,皆是精致的世俗主义者。缺乏探索未知的勇气。虽饱读诗书,却没有科学精神。没有谁关注细节。

次日早晨五点半。竹蜢从楼台顶部俯瞰乌鲜高中的全景。金色旭日就像一轮赤兔从鱼肚白的地平线呼之欲出。红环绿皮的标准大操场非常醒目。竹蜢隐约可听见操场上寥寥几人在体育锻炼,有人甩着脚丫子跑步、有人呼着热气奋身拉双杠……忽听见有人在喊:“谭言刍!你等等我嘛,我钥匙跑丢啦!”定睛打量。果然是他,腰间佩戴着音乐播放器。身后不远是高高瘦瘦的男同学。

竹蜢立即启动飞船上的磁吸装置,预备把谭言刍装进磁光束、快速吸上楼台。才运转两秒。萤钽再次掐断电源:“距离超限啦!磁光束会导致全校集体停电、钟表失灵、金属的篮球架和门窗产生震动波。我有更好的方法。”

竹蜢说:“趁学校正值朦胧迷糊,果断行动吧!”俩异星人疾驰至操场上。远远瞅见谭言刍往这边小跑过来。竹蜢对萤钽细声吩咐:“等他跑在附近时,你突然佯装晕倒。等他扶着你到偏僻位置后,我从他背后敲晕他。”这计划可谓简单笨拙而最有效。眼瞅着谭言刍正往圈套里奔跑。他跑步时那只全铝镁合金的音乐播放器从兜里陡然间滑落在地,摔了个残缺不全。谭言刍哪还有心思锻炼身体,折了个直角路线,变道方向是教学大楼。竹蜢低呼:“追!”它准备尾随过去,强掳走人。但花圃和杉树林附近,几位男同学结群成队地密集起来。谭言刍几个大步穿跃;在楼角消失不见。

萤钽快速跟进,气喘吁吁地从背后拍了拍竹蜢:“那小子命真硬!”俩异星人戴上绣着卡通图案的灰口罩,撤步转身离开。

竹蜢说:“中午等他吃饭时,把他骗过来实施抓捕。”

萤钽脑内灵光乍现:“学校大食堂!豆角炖土豆、香菇炒黄瓜…是人类物种最伟大的美味食品。”只要想起某种菜品的色香味俱全的场景,萤钽怒不可遏地满目陶醉。猎户座的鼠型人是食草物种。它们最迷恋青菜蔬果和大豆制品。一些麻辣的家常小炒是它们最羡慕的伙食。这个物种在长期研究基因技术的累积过程里,见过太多血腥。自然而然地懂得草本植物对于提升智慧修养的珍贵意义。于是逐渐衍化出一种食草型消化系统。就像獭兔那样。这极大增强了它们的血管净化、思维能力和道德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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