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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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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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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争霸战》第二十九章 鄢陵之战》连载

第二章 楚子背盟

许国与郑国之间的仇恨,始于小霸郑庄公时期。当年,郑庄公以许国不听天子号令为由,联合鲁隐公齐僖公攻打许国。许庄公逃到卫国,后来也死于卫国,许国处于被占领状态,与灭国无异。

郑庄公死,郑国陷入君位相争的政治混乱中,许穆公在齐国帮助下趁机驱逐郑军,复建许国。但两国间的仇恨就这样结下来了。郑国要灭掉许国,许国要反抗郑国。许国力量弱小,就不断寻求大国的帮助,从齐国到晋国、再到楚国。

晋景公主持诸侯虫牢会盟那年,许灵公借机诉郑悼公于楚,楚共王执皇戌及子国,迫使郑悼公投靠了晋国。这次,郑成公借晋楚已签弭兵之盟,而许国没有派兵参加晋秦麻遂之战,发掘出来作为兴兵讨伐许国的借口。

郑成公命郑子罕领军伐许。

郑子罕对许灵公说:“曹、邾、滕等小国,尚且派兵参战伐秦,君不听晋之号令,蔑视侯伯权威,寡君命吾伐也。”

许灵公说:“吾为楚之属,此已为晋所认可,晋不伐吾,郑更无权伐吾也。”

郑子罕说:“晋楚已签弭兵之盟,君岂有不知耶?盟约言明,若有害晋,则楚伐之。许既为楚之属,不派兵伐秦便是罪也。郑有权伐罪也。”

许国派人去楚国求援。并顽强抵抗以待楚援,最终挫败了郑国大军。

郑子罕被挫败,更是添加了郑许之间的仇恨,郑成公不甘心,组织起一支更大的军队,亲自率领再伐许国。攻至许都外城,郑成公一连攻了数日,许灵公亦是坚决抵抗,许都坚固如山。

郑成公去信许灵公:“君若不降,吾必毁此城。若君为百姓计,则降城不杀。”

楚援军迟迟未到,城内情况越来越危急,许灵公担心坚持不了多久,万一等不到楚军到来,城破被屠,苦了自己的百姓,就抓住这个和平机会,以免生灵涂炭。

许灵公回信说:“望君信守承诺,吾愿割地求和也。”

许灵公愿割让叔申的封地给郑国,虽然未完全满足郑成公的欲望,但问题也不大,占得这块地后,许国的战略空间被大幅压缩,郑国随时可以进入许国。当然,最关键的是郑成公已收到楚国出兵郑国救援许国的消息,如果他不迅速从许国回师,只怕楚军又要再次攻入自己的老巢。

楚救许大军仍然由子反率领。这次出征,他的压力很大,因为反对的人很多。首先是子囊反对。子囊是楚庄王之子,楚共王之弟,名贞,子囊是其表字。

子囊说:“楚新与晋盟,伐郑背盟,不可也。”

当日签晋楚订弭兵之盟时,由于华元的关系,在一开始的时候,子反也是抱着很大热情的。但后来秦使来说楚与狄一起攻晋时,就让他多了一个心眼。因为秦使说,秦晋签令狐之盟秦国吃了大亏,被晋国骗了,力劝子反慎重。只是楚共王坚持,因为他很明智地认为,认为既然是协商出来的东西,便是利益的交换,对双方而言,就没有绝对的利与弊。

子反说:“敌情有利则进,何盟之有?”

子囊说:“墨迹未干,背盟不义,此事断不可为。”

子反说:“昔日秦使言,与晋签令狐之盟,实为秦之苦,晋人不可信也。而郑伐许,已背盟在先矣。”

子囊说:“郑伐许也,非晋伐许也。秦使之言,不可信,无受其蛊惑矣。”

子反说:“先君之业,不可废也。许是楚之盟,今郑伐许,晋为何不止之?晋置盟约于何处也?”

子囊把自己的政治使命,理解为辅助哥哥谨守住父亲留下的事业。而行事要以有仁有义为依据,在他看来,就是父亲经过多年征战得出的经验总结。因此,他反对凡事总是想到依赖战争手段来解决矛盾的思维方式。

但子反坚决要求出兵。他的处事原则就是现实主义的,而他看到的现实是楚国的一个忠实的盟友急需救援;他看到郑国国内空虚,这正是再次攻打郑国,把郑国重新纳入楚国势力范围的好时机。

守住庄王留下的霸业,这当然是楚共王的天然使命,而郑国无疑就是这份霸业中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所以,尽管是听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尽管这些反对声音不是没有道理的,楚共王还是决定要力排众议。

他说:“扞楚之盟,歼楚之敌也。”

这是最后的裁决。

子反率大军伐郑,路过申邑,需要补充些粮草。

申邑是申叔时的食邑,此时他已经退休,回申邑养老。申叔时以见识卓著闻名,颇受世人敬重。当年有贤士士亹为人善善,楚庄王希望他作太子傅,但士亹推辞不受,说教育的关键只在受教育者自己,就像尧有丹朱,舜有商均一样。太子欲善,善人将至;若不欲善,善则不用。教育若是有用,在启发人的天性,使受教者自己教育自己。

丹朱是尧之子,传说是他发明了围棋,因而被认为是围棋界始祖。也是酷爱围棋的原因吧,丹朱无心政治,尧就认为他不肖,让位于商均之子,母亲是著名的“湘夫人”,屈原著有《九歌》歌颂。与丹朱一样,商均也是酷爱歌舞而无心政治,认为商均不肖,亦让位于禹。

庄王却觉得士亹推辞不干的理由实在是很有见识的,就坚持要让士亹傅太子。士亹没办法,推辞不掉,但他不是假谦虚,而是真不懂得如何去教育太子。

士亹去请教申叔时。申叔时告诉他:教之历史,使懂得褒扬善行而贬抑邪恶;教之家族世系使知道昭明德而废幽昏;并教之诗、礼、乐、令、语、故志及训典,是一个完整的教育体系,申叔时毫无保留地全给了士。申叔时的教育理论至今保存在《国语》里,遗憾的是没有论及科学与体育,也可能这些内容是归入在军事训练里的。

子反拜望申叔时,向他表达敬意。

申叔时说:“盟以信成,信以守礼,楚乃大国,礼不守不仁也。进兵许国可以,但进兵郑国,乃背盟矣。”

子反说:“申叔之言固然在理,但大军也已经启程,不可止也。”

因为军务紧急,子反只是礼节性的拜会,没有多逗留。

申叔时对身边人说:“子反必不能免于难。信以守礼,礼以庇身,信礼之亡,欲得免难乎?”

子反离开后对左右说:“申叔不懂军事矣,但其可敬之人也。”

这就是一种现实。有些人的智慧是领先于其他的人,甚至是领先于他的时代的。有些人因为思想先进,超越了时代,就显得不接地气的,能理解他的人是少数,能接受他的观点的人更是少数中的少数。这或许就是在许多年以后,后代人所以要提倡尊重创新人才的逻辑起点吧,理解不了,就保持尊重。让他存在,让后人去理解,这是对社会最有利的选择。申叔时不是军事家,而是一个教育家,但他从不同的角度来理解这场战争,依然不失其智慧,尽管对子反不会有太直接的帮助,但或许在将来会有启发。所以,子反对申叔时依然保持着尊敬,这也是子反之贤。

郑军从许国撤出后,子反一路追击讨伐郑军主力。楚军进入郑国,至暴隧;继续追击进入卫国,至首止。郑成公一方面向晋国求援,另一方面令子罕率领一支精兵攻入楚国,取新石。

闻知楚军入郑,栾武子大怒,要求兴兵报复楚国。

栾武子说:“楚子背盟,不可纵容,必伐之也。”

但韩献子反对。韩献子说:“无庸兴兵也,使其罪加重,使其民叛之。无民孰战?”

郤氏支持出兵。

郤犨说:“楚伐郑伐卫,实是楚背盟也。需果断出兵,否则,贻误战机,必失郑也。”

郤锜说:“郑惧楚也,若晋不救之,郑必臣于楚矣。”

伯宗坚决反对。伯宗说:许乃楚之盟,郑伐许,是伐楚也;故楚伐郑,非背晋矣。派使者与之交涉,无须兵戎相见矣,晋不能被郑之私利绑架也。

范文子也表示反对。

晋厉公接受了主和派的意见,派荀罃出使到楚国,要求楚共王遵守盟约立即从郑国撤军。

郤氏支持战争,是因为战争可以强化他们的权势。他们不属于那种能倚重自身见识与智慧处事的人,在讲文的方面他们可发挥的余地不大,但若有不需要大智慧的事情干,他们不仅能派得上用场,还能自如地展示与掌控他们的权力。他们酷爱权力,所以,他们酷爱战争。

郤锜说:“伯宗为何屡屡反对与楚用兵?”

他心中有一个疑问。

当年楚庄王伐宋,伯宗就极力劝解晋景公不要对楚开战。而对这件事,郤锜也一直是印象深刻的。

郤至说:“其楚谍乎?若此则可恨也。”

郤犨说:“此重罪耶,须要有充分证据也。”

把伯宗看作是楚国在晋国的利益代言人,似乎是一个有说服力的解释。而欲加之罪下,证据是能够找得到的。郤氏之权势,在他们敢于为所欲为,当然,他们也是能够为所欲为。在几个重要的主和派当中,伯宗是不掌握兵权。而在晋楚签订弭兵之盟后,大夫栾弗忌作为处理具体事务的责任人,来回奔走于晋楚两国之间。而刚好,栾弗忌与伯宗是好友,因此,郤氏认为栾弗忌就是伯宗与楚国之间的传话人。

法律上“谁主张,谁举证”的意识源远流长,这一意识在此时虽没有形成为明确的条文,尽管其他大臣在心里并不认同郤氏的观点,但要证明伯宗不是楚谍,这需要有证据,没有证据,就难以为伯示说话,间谍罪是十分严重的指控。而在一般情况下,自证清白的证据又往往是不容易找到的。最后,郤氏把两人杀害了。史称“栾弗忌之难”。

伯宗蒙难,在一定程度上,又与他的个人性格有关。恃才而直言,一直让其妻子感到担心。伯宗妻聪明贤慧,尤其对人性中卑鄙的一面有深刻了解。伯宗的见识虽然是超越在别人之上,身为太宰也是高位,但他的权势却不足以超越别人,就很容易会招来忌恨。所以,每到上朝的时候,伯宗妻都会告诫伯宗。

她会说:“盗憎主人,民恶其上。子好直言,必及于难。”

但伯宗的想法不这样,他知道自己比许多人都有见识,但如果这些见识不表现出来,有什么实际作用?

伯宗说:“直言于心,无愧于君,吾为何不言也?”

那时候的文人还不懂得通过著书立说的方式来传播自己的思想,就像申叔时虽然有一套系统的教育思想,也不会著书立说流传下来,孔子也没有著书立说,管子是最特殊的,名下有一本著作叫《管子》,但被认为是托名之作,从这个角度看有道理。敢于直言不是问题,问题在他言之在理时,就显得别人很没见识了。这是不是需要顾忌一点?但伯宗就是爱表达自己的思想,这种欲望,就像女人生孩子那样自然。

有次伯宗上朝回来,面带喜色。

伯宗妻问:“子貌有喜,何也?”

伯宗说:“吾言于朝,诸大夫皆谓我智似阳子。”

伯宗妻说:“实谷不华,至言不饰,阳处父华而不实,主言而无谋,是以祸难及其身。子之性格不可易也,而民不拥戴其上久矣,祸难必及尔子乎!”

“栾弗忌之难”发生后,韩献子对毕阳说:“郤氏其不免于灾难乎!善人,天地之纲纪也,而骤绝之,不被灭亡还等到何时也!”

伯宗妻提醒丈夫及早物色贤士,以免将来万一真有灾祸发生,也好有个人愿意伸出援手。伯宗朋友不多,但与毕阳是生死之交。毕阳也不负伯宗生死之托,在伯宗出事后,毕阳来到伯宗家,接走了伯宗妻和他的儿子伯州犁,并一路护送他们投奔到楚国。

楚共王对伯宗被问罪为楚谍感到惊讶。他问子反,子反回答他也是同样感到意外。

子反说:“并无此事,此不实之言也,伯宗蒙冤矣。”

一个贤明的国君,既需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需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也需要有同情心,这是必备的品质。没有同情心,对臣民的不同遭遇就不会有感同身受的体验,也就难以做到真正爱民。伯宗虽然是晋国内部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但伯宗被冤而死,还是与楚国有关。楚共王欢迎伯州犁来到楚国,伯宗素有贤名,他也相信伯州犁会是一位贤士,就封伯州犁为太宰,这是伯宗生前在晋国同级别的职位。

郑国在楚国的压力下从许国退兵了,但郑国对许国的威胁并没有解除。这不仅是政治的威胁,更是长期的灭族的威胁。所以,许灵公向楚共王提出希望举国迁往楚国避难,他担心在战争结束后,郑国会再次逼迫许国。

楚共王答应了许灵公的请求,把许国难民安置在叶地,由许灵公继续以诸侯的名义管理。这是楚共王的仁慈,也是他对许国百姓的人性关怀。当然,许国人也没有负情,对楚共王始终是感恩戴德的,许国得以延续。后来汉朝收留南匈奴,明朝收留从朝鲜来的女真族难民,可以说都是以楚共王这一做法为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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