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选择归顺晋国,关键不在晋国实力太强大,而是楚国对它的附属国压迫太深。这几年,郑国一直为了楚国而与晋国战斗。侵卫、侵宋,直至入侵晋国本土,已经斗得疲惫不堪,郑国全国上下渴望能修生养息,而楚国却仍然要求他们继续战斗。
这也是子重和子辛的政策选择。他们两人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偏好严苛的政策举措。这自然也是一个合理选择,因为严苛的政策有一个怀柔的政策所无法比拟的优势,就是高效、见功快、能立竿见影地突出个人能力。
这对子重个人而言还是十分重要的。之前他为令尹,大家适应了没什么话说,后来子反接替他为令尹,有了对比。当子反死后他又再次成为令尹时,人们就在背后有些闲话说了,不过,不敢说他的政策严苛,而是说他比不上子反,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要损害他的权威。所以,他需要有些耀眼的功勋来证明自己,如果政策举措要考虑是否符合仁政的要求,就意味着阻滞多,见效慢,说话不带劲。
但也不能简单地说子重为人不仁不义,这并不公平,因为,真相是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仁义。楚国在楚庄王的带领下走上了文明化的道路,但这一过程还没有完成,仍然是在转变中,也可能会倒退。所以,能真正理解仁义观念的,只能是楚国人中的先进分子。而这些先进分子超越了他的时代,超越了他的同代人,在人数上就只会是少数。楚庄王是这些人先进分子中的一个杰出代表,子反也不在这少数的一群人中。但他崇拜楚庄王,也忠诚于他的政治理念。在施政举措上,就坚守楚庄王的政策,或模仿他。
右司马公子申也是一位接受了仁义意识的先进分子。他不赞成子重的苛政的,他认为对于小国,应该施以仁义,而不能过度压榨。所以,小国的大夫们喜欢和公子申打交道,他又是一个温和的人,和他在一起时,大家感到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在身上,内心的一些说话,可以坦诚地说出来。大国会有人倾听,而不是一直被压迫着,这在心里是舒服的。
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吧。因为与公子申相熟了,大家就像朋友一样。当附属国的大夫们到访楚国,总会带一些小礼物探望公子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友谊的来往。开始的时候,公子申其实也是会回赠一些小礼物的,只是在时间长了以后,公子申家里也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回赠,渐渐的,对收受礼物这件事情就习惯了下来,对一些贵重的礼物也不拒绝。
子重要讨伐吴国。吴国一直在边境骚扰,不教训一下的话,楚国南部地区就难得安宁。由于连年战争,国库空虚,子重急需补充国库。只是仅依靠压榨国内人民那是不足够的,而且也会有风险。子重就出台了一项新政,要求各附属国加大贡赋。
子重这条新政一出,各附属国普遍感到负担很重,因为,这些国家本就是地少民寡,并不富裕的,加大上贡的税赋,必然要进一步压榨国民。所以,他们都很希望能减轻一些贡赋,以免国内动荡。
但子重和子辛都不听他们的,当然了,如果打算听他们的,这条新政也就不会出台了。大夫们带着重礼去拜访公子申,希望他能说服楚共王收回成命。
大夫们说:“地寡民贫,而重赋如山,民力衰竭,寡国已觉喘不过气也,万望大夫能与王美言,以削贡赋。”
公子申同情各附属国的遭遇,上朝为各附属国说话。
公子申说:“公子婴齐令诸属增加贡赋,诸属小国也,应施以仁义,若过度压榨,必致其更为贫穷,今诸属皆叫苦连天,请寡君收回成命,免其离心也。”
楚共王也不反对减轻诸属国的负担,但楚国空虚了的国库,怎么办?
子重说:“此事断不可为,对吴之战乃楚之需要也,楚之属岂能不有所贡献乎?”
公子申说:“若诸侯离心,楚之难矣。”
公子申之言不是没有道理。赢得各属国的信服,这是楚庄王的成就之一。若施行仁政,这笔贡赋可能真的要减少,这会影响对吴战争的准备。但公子申并没有给出解决方案。当然,若迫离了各属国,这也是不符合楚国的利益。
楚共王说:“此事再议也。”
他需要时间斟酌一下。
散朝后,子重恼怒不已。在他看来,现时不是考虑仁义道德的时候,而是怎样想办法补充国库需要。对吴战争不能再推迟,必须迅速打击吴国侵犯楚境的嚣张气焰,再拖下去无异于纵容。
子重问子辛:“公子申何故也,只为反对而反对?”
子辛说:“反对之后,该怎么办?就此放下乎?须有建设性提议也。”
子重说:“其意也许就是如此,但伐吴之事,不可耽搁也。”
家中仆人说:“吾闻公子申收礼也。”
子重说:“收谁之礼。”
家中仆人说:“素有传闻,此事久远,索诸属之礼也。”
子重说:“此非小事。”
他让子辛立即调查,果然发现公子申确实收受了多国贿礼,就在朝中弹劾公子申。
本来楚共王还认为公子申之言有道理,也在思考有没有可以解决问题的第三方案。但听闻他收受贿礼之后,这性质就改变,合理的意见带上了污点。公子申收受贿礼后为各属国的利益发言,这等于是出卖了楚国的利益,这是他不能容忍的,所以,也就不管公子申的发言是否有道理,遂命杀之。
公子申被处死后,诸属国只能如数上缴贡赋。在国库充实以后,子重发兵讨伐吴国。他训练了一支特种部队,兵分两路,一路由自己率领,另一路由邓廖率领,有组甲三百、被练三千。子重率领的一路进军顺利,攻克重镇鸠兹,并一直攻至衡山。邓廖率领的一路,但被吴军重兵围攻,全军覆没。邓廖被俘,侥幸逃出生天的残部,组甲仅八十、练甲仅三百。吴国人乘胜攻入楚国,并占领驾邑。
邓廖之败,是子重伐吴之痛。他还是轻视了吴国,才造成这耻辱的结果。但他不能灰溜溜地回到国内,他要用自己在鸠兹方向的胜利来掩饰邓廖的失败。所以,回到国内后,子重如惯常的那样在太庙举行庆功仪式。但这一回,楚国人没有买账,他们咎责子重。
楚人说:“驾,良邑也。邓廖,亦楚之良也。子重此战,所获不如所亡也。”
子重闻言甚为窝火,发心疾而卒。其幼弟子辛接为令尹。
吴国战胜楚国的消息传到新绛,那是如春风般令人喜悦的。申公巫臣当年播下的种子,如今结出了成果。人们亦看到了当年晋景公的远见,晋悼公亦希望不失时机修好与吴国的关系,争取把吴国纳入中原同盟。就要汇合诸侯。
晋悼公派士匄出使齐国。
士匄对齐灵公说:“岁之不易,不虞之不戒。寡君使匄前来乞盟,望与一二兄弟相见。以为不协谋,请君临之。”
齐灵公不欲许。
齐灵公对崔杼说:“世子光已在晋为质,寡人去之何为?”
崔杼说:“若不与盟,乃示不协,恐有后果也。”
齐灵公说:“世子光可代寡人盟之。”
齐灵公不想再到晋国去。他还是有点不服气。但又不敢过于明显。齐灵公与士匄盟于耏水,也就是今发源山东淄博市临淄西南的乌河。然后,由崔杼随士匄到晋国,通知太子光全权代表齐灵公参加鸡泽之盟。
鲁襄公倒是很乐意来到晋国,这是他第一次去朝见侯伯。晋悼公亦是谦以待人,亲自出城迎接,没有使鲁襄公就已。两位国君就在新绛附近的长樗会晤。孟献子为相礼,他教导鲁襄公行稽首礼,把荀罃吓了一跳。按《周礼》九拜,一曰稽首,就是诸侯事天子之礼。
荀罃说:“有天子在,君行稽首之礼,寡君惧矣。”
孟献子说:“敝邑地近东海,与仇雠为邻,寡君将君是望,敢不稽首。”
会晤结束后。两位国君离开长樗返回新绛,晋悼公亲自为鲁襄公驾车。在新绛,鲁襄公又分别与单顷公和各诸侯会晤,单襄公来参加盟会,是以王家大臣的身份支持晋悼公。只要是晋悼公的需要,他都一定会支持。
是日上朝,晋悼公遣荀息之裔孙荀会,到淮水边上迎接吴子。按派出的使者起行计,吴子应该差不多可以在这个时间到了。荀会领受任务后就告退准备出发。祁奚以身体原因,提出告老请退。晋悼公挽留了几句,但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并没有勉强祁奚留任。
晋悼公问他:“谁可嗣之?”
祁奚说:“解狐也。”
解狐是祁奚仇人。但祁奚认为他适合接任自己的工作岗位,就秉公推荐,而不是计较私人恩怨,可见其人品高尚。因为,每个人都可以这样问的,推荐他,他会感谢吗?不会在私下里笑愚蠢吗?大概古人没有那么多小聪明。
不过,也是这么凑巧,在晋悼公准备任命解狐时,解狐却意外地死了。
晋悼公又问祁奚:“谁可嗣之?”
祁奚说:“祁午也可。”
祁午是祁奚的儿子。祁奚认为他是一个次优的人选,尽管是自己的至亲。
在今天,人们对此可能也会有多种评价。比如,祁奚是不是因为知道解狐差不多要死了,所以才故意推荐解狐?疑古派就喜欢这样的猜测。但这与相信解狐确死于意外是一样的,而且,祁奚总不可能事先就知道解狐会在被任命之前逝世。当然,疑古派还可以继续猜测,有没有可能是祁奚故意谋害解狐?为猜测而猜测这当然是有可能,但从人性的角度而言,搞得这么复杂,祁奚可以干脆就不推荐解狐的,以免自己惹麻烦。
在晋悼公准备任命祁午之时,羊舌职也死了。
晋侯问祁奚:“孰可以代之?”
祁奚说:“羊舌赤也可。”
羊舌赤是羊舌职之子,字伯华。于是,晋悼公就任命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佐之。
《商书·洪范》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荡荡,就是平正无私的意思。用来评价祁奚的人品是很贴切的。
《诗·小雅》说:“惟其有之,是以似之。”
言有德之人,能举似己者。祁奚推荐解狐、祁午和羊舌赤,也是以看重他们的人品为据。
孔子禁不住赞叹祁奚说:“祁奚于是能举善矣。称其仇,不为谄。立其子,不为比。举其偏,不为党。解狐得举,祁午得位,伯华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举善也夫!唯善,故能举其类。祁奚有焉。”
善者举其善,这也是必要的品德吧。因为尉、佐都是管着同一类事务的官,故称为“建一官”。而“三物成”就是解狐、祁午和羊舌赤三人得举之事。
虽然孔子对祁奚的人品赞口不绝,誉美千古。但这种发掘人才的方式,是存在着严重的不足的,这在后来汉武帝从倡导“举孝廉”开始,到探索发明科举制就可以看出来。因为,这种机制需要以人品为保障,无论是举荐人的人品还是被举荐人的人品,或者说,就是依赖于德治的原则。
西方人从古希腊时代开始,主要是依靠演说或辩论来发现人才。这种方式也存在不足,容易发掘出能说会道的人,尽管这也是一种能力,但不一定是干实事的能力。因此,在古代中国不太受欢迎,因为传统中国文化不仅注重干实事,还要求政治家有,不是口是心非,或可以辩黑为白的能力。
所以,以举荐的方式发现人才在今天的西方世界,也依然流行。比如,在就业,在升学等与人的能力相关的报考中,往往需要报考者有导师的推荐。在西方文明中,推荐人的人品以及被推荐人的人品,依然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保障机制,而不仅是能力。
那么,有没有一种更科学的方式来发掘出对国家有用的人才?考科举是公平的,但却未必是科学的。以演说或辩论的方式来发掘人才,在客观上推动了人文学科的发明和向前发展。像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修辞学,都是与演说和辩论的需要有关;古罗马修辞学家朗吉弩斯所写的《论崇高》,为指导人们如何演说而写,在文艺复兴时期被发现以后,成为了一部重要的美学著作。一个发掘人才的科学方法,也应该起到这样的作用吧,但这在东西方可能依然是一个难题。
荀会在淮水边上,久候吴子不至。可能是道远多难的原因,爬山涉水,也不知最后会在什么时候到达,虽然感到遗憾,这次会盟吴国才是主角,但他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他留下一部分士兵继续守候,自己先回新绛复命。
荀会回来后,晋悼公决定不再等吴子了。这虽然是可惜的,但是,会盟的主题可以改一改,他与韩厥商定,把盟会时间定于六月二十三日,地点在鸡泽,就是今天邯郸市东北部,至今有“鸡丘盟台”遗存。
但在盟会即将召开时,陈国大夫袁侨却不请自来,要求参加盟会。
晋悼公问他:“何故请服?”
袁侨说:“子辛为令尹也,侵欲于小国。而求索无厌,小国怨也。”
这个意外倒是一个好消息,陈国已归顺楚国多年,应该是关系牢固了,没想到却会在这个时候请求归顺晋国,正好冲销了吴子不能到会的遗憾。晋悼公让和组父把这意外消息通报于诸侯,让大家也不要因为吴子的缺席而感到扫兴。
陈成公没有来,晋悼公让韩厥组织诸侯大夫与与袁侨结盟。包括:齐国崔杼、鲁国叔孙豹、宋国华元、卫国孙林父等。在这个成果的基础上,再举行诸侯之盟。与会诸侯包括:单顷公、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郑僖公、莒子、邾子、及齐世子光。
按照流程,会盟之后是观兵,地点在鸡泽南部曲梁。晋悼公与诸侯一同前往。晋悼公有个弟弟叫杨干,比晋悼公小三岁,正是贪玩的时候。他没在盟会现场,那地方不好玩,而在曲梁。诸侯部队已经集结,队列整齐肃穆,很有点意思。杨干走上战车,让仆人御车驰骋。
仆人不敢拒绝他,也就在观兵场上驾起了战车。众目所归,那确实是很有感觉的。扬干嫌慢,让仆人走快点,要有风驰电掣的感觉。晋公家的马车用的都是上等的好马,仆人一扬鞭,战马狂奔起来。但仆人并不是专业车御,一下子驾驭不住,战车冲入观兵阵中。一众兵卒纷纷躲避,阵形大乱。虽然没有兵卒受伤,仆人也很快把马车控制住,被冲乱的队列也恢复了候阅阵形,但终是闯下大祸。
晋国是一个法治国家,有着那个时代各诸侯国中最为成熟的法律体系。但一个颁布了法律条文的国家,就是一个真正的法治国家了吗?其实不然,即使是建立起了完善的执法机构,这只是具有了法治国家的形式,而不必然就是具有了真正的法治实质。因为,法律条文是死的,掌握法律条文的人是活的。理解法律与运用法律,这是人的事情而不是法律的事情。因此,法治的实质,还是需要有人的品德为保障。
当扬干冲乱观兵阵形的意外发生以后,司寇魏绛立即命令把车御捆绑起来,虽然杨干求情,但魏绛没有接受。
这时,他的一个助手提醒他:“寡君之弟矣,赦之也,免受辱君罪之罚也。”
扬干是国君的弟弟,不给他面子,就等于是不给国君面子。怎么办?这对魏绛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但是,看看三军的阵列,这辆战车违反了军法,怎么可以当没事情发生一样?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甚至也不可能轻描淡写地处置的,这不是他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国家法律的公信力。
魏绛说:“寡君命吾任此职,非欲吾徇私也。”
助手又说:“诸侯将至矣,不如待观兵之后,再行执法也。”
魏绛说:“迟也。正义若是迟到,只是道德之补偿,而非正义本身也。”
于是 ,魏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命戳杀扬干的仆人。
晋悼公与诸侯来到观兵场上,扬干向晋悼公哭诉。晋悼公大为震惊,魏绛不仅没给上级留面子,还坚持在观兵之前杀人,这是拿他的荣誉来祭旗吗?晋悼公当然生气,但是,他没有立即发作,而是坚持到了观兵之后。
晋悼公对羊舌赤说:“寡人会合诸侯,乃荣誉也,而魏绛戮寡人之弟,何辱如之,必杀魏绛,无失也!”
羊舌赤说:“绛无贰志,事君不辟难,有罪不逃刑,其必来说明也。”
话音未落,魏绛果然来到。但晋悼公不想见他,拉着羊舌赤先行避开,留下士鲂、张老,以及他的一位仆人拦着魏绛。
魏绛见不到晋悼公,心中明白他在生气。他从腰间拿出一卷书简,这是他提前写好了的一封信,魏绛把它交给晋悼公的仆人。仆人接过之后,捧着拿去给晋悼公。魏绛没有说话,又从腰间拔出佩剑,倒置于地上,剑柄支在地下,剑刃朝上。士鲂和张老见状连忙,跑向他身旁。
二人说:“魏庄子勿急也。”
就在魏绛欲伏身于剑刃时,二人一左一右死命拉住了他。仆人把书简交给晋悼公。晋悼公把书简展开,读给羊舌赤听。
魏绛的书信是这样写的:“日前寡君缺人手,使臣为司马。臣闻师众以服从军纪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君合诸侯,臣岂敢不敬法矣。若君之师不武,执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惧犯死罪,没有顾及扬干面子,无所逃罪。而臣训导不力,不得不用钺执法。臣之罪重,敢不认罚,以怒君心?请归死于司寇。”
因为魏绛自己就是司寇,他在遗书中说归死于司寇,意思就是说他宣判了自己的死刑。所以,他自杀并不是逃罪,而是守法。
晋悼公读完之后,不觉感慨说:“其乃有德有才之士也。”
这样的人才当然是宝贵的人才。
羊舌赤说:“书简所言,魏庄子欲死也。”
晋悼公这才醒觉起来,魏绛这是要求死。连忙站起来,鞋子也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仆人随后提着他的鞋子追上来。还好,晋悼公见到魏绛被士鲂和张老二人死死拉着,一点都动弹不得,才从容不迫地穿回鞋子。
晋悼公向魏绛行礼说:“寡人之言,亲爱也。吾子之讨,军礼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训,触犯军令,寡人之过也。子无要加重寡人之过,敢以为请也。”
听晋悼公这么说,士鲂、张老和羊舌赤三人都同时感到如释重负。
法治不是与德治相对立的,也不是二选一的。相反,法治与德治相互相成,就像太极图有两仪,缺了一仪都不能成世界。当然,也不需要无限拔高人的品德,既不需要有德者的完满无缺,也不需要有德者当圣人。
晋悼公作为一位贤明的国君,他的良好品德,尽管不可能在每事的第一反应上就能够做到正确无误,但至少能够在冷静下来以后的第二反应中,接受不同的意见和解释。他没有强行以国君的权力干涉魏绛,也没有因为魏绛弄得自己面子没地方搁了,就在事后惩罚魏绛。魏绛作为一位司法者,他的良好品德在于他诚信可靠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既不枉法,也不徇私。
真正的法治国家,在法律体系之外,还会建立起相应的道德体系,因为没有人的品德的保障,一个国家就不会是真正法治的,特别是执法者的品德。人们常说在一个法治社会中,要把权力放进笼子里。但是放进怎样的一个笼子里呢?唯有是在品德的笼子里。人的品德才是法治的实质保证。而晋悼公欣赏魏绛所具有的良好的个人品德,欣赏他能秉公执法,在鸡泽之盟回到新绛后,晋悼公在太庙设宴招待魏绛,使佐新军,并使张老为中军司马,士富为候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