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鹭遥步出琉璃居的时候,天色已白,晨风颇凛,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他从琉璃居出来后,并未驭物飞行,而是缓缓走了回去。
一路上,他神情恍惚,有如梦幻,不是因为一夜密谈,无眠所致,而是因为经过一夜密谈,了解到了许多足以颠覆过往认知的真相。此刻他脑海凌乱,已经无暇再一一回顾。
他犹记得导师天河珹对他说过的话。是这个世界太大,还是他的见识太浅?
当一切都揭晓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是更加迷茫,还是豁然开朗?
他突然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感到不真实。并且到了最后,他自己偏偏还选择了一条未知之旅,决心走闯流光道,去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哪怕需要拿命去拼、去赌。
如果再做一次抉择的话,他是否还会坚持选择这条路?他没有把握。但是他知道,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他一定要把它走到底,纵然是天险绝壁,也要把它踏出一条坦途。当岛主白鹭天郑重地向他委以重任的时候,他更加明确了这一点。
为了确保进入流光道后的长期历险和维持修炼之用,白鹭天为他备足了元晶,并取出了岛上收藏的唯一一枚六品元晶,希望能够助力白鹭遥早日突破到赤丹境。这枚六品元晶乃是千年前白鹭飞闯荡流光世界时收集到的,这已经是白鹭岛最拿得出手的底蕴家当了。白鹭遥万不敢接,还是在白鹭天的耐心开导下方才受领。
此外,在白鹭遥踏出琉璃居前,白鹭天还嘱咐他待进入流光道后,要同步寻找一个叫朔风的人,就是那个数月之前硬闯流光道的潜族之人,白鹭遥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找到朔风的时候,将如意袋中的偃月梳交给他,他就全明白了。
朔氏与白鹭氏既是同属潜族分支,危难关头,彼此便会有血脉感应。朔风又曾在关键时候得到过白鹭天的鼎力相助,他定能竭力确保白鹭遥无恙。
白鹭遥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进入家门,他见家里空荡荡的,知道哥哥白鹭逍已经自觉前往锻气阁修习真法了,不禁为他的勤恳和坚持感到骄傲。
按照岛主的安排,明晚月圆,便是白鹭遥通过暝月峡进入白云间的最佳时机,明晚之前,白鹭遥可以在家好生休息。只是白鹭遥突然要出走流光道,这一去断然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按照岛主的说法,这一去可能是三年五载,可能是三五十年,甚至可能是一辈子。白鹭遥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还有太多的牵挂要捋,他实在没有时间休息。
白鹭遥收拾了一下心情,勉强挤出了一丝笑脸,他纵身一跃,脚底云斗随风自生,朝着锻气阁方向激射而去。
锻气阁,井然有序。
白鹭遥来到修习室,见哥哥与白鹭玄闭目养神,正专心致志地修习“静心见气”,便不露声色地远远观望。片刻之后,白鹭凌回到修习室,见白鹭遥在傻傻观望,便将他拉到锻气阁的重檐殿顶,轻轻坐在琉璃瓦上,遥望寒江北去,拍着他的肩膀聊了起来:
“自今日起,闭关终于结束,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彻底自由啦?”
白鹭遥听到叔导的话,苦笑一声,回道:“嗯嗯,闭关是结束了。不过我刚刚受领了岛务,明日启程,便要离开白鹭岛了,所以才过来看看白鹭逍。”
“明日就要出发?什么岛务这般火急火燎的?”白鹭凌感到诧异,补充道:“也难怪你今天特地来了趟锻气阁。”
“岛主可是说过,成大事者,能早一天是一天哟。”白鹭遥微笑打趣道。
“那是!有志者欲成大事,便只顾风雨兼程。叔导看好你!”白鹭凌正色鼓励道。
“叔导,此番我离开白鹭岛后,恐怕不能很快归来,因此有一事相求。”白鹭遥面向白鹭凌诚恳道。
“明白,你放心好了。白鹭逍天资聪颖,已经会照顾自己了,我会好好带他的。最近几年,我赤丹境冲刺突破在即,是不会轻易离开白鹭岛的。”
白鹭遥眼眶有点湿润,点了点头,对叔导是一百个信任。
“放松点,尽情去闯荡吧!”白鹭凌看白鹭遥闷闷不乐的样子,为他提气安慰道:“虽然是初次接受岛务,你也无须紧张。你叔导当年一去不归海就是三年,回来一看,你不也活得好好的,还出人意料地考上了丛林大学。可不得了!”
白鹭遥放心地点了点头,望向了远天,见此刻日出东方,霞彩万道,心中豁然开朗,顿时信心百倍。
白鹭凌看着白鹭遥的样子,深知他绝不是个胆小懦弱之人,隐隐觉察到此番岛务非比寻常,于是从如意袋中取出一物丢了过去。白鹭遥接住一看,居然是十枚真气弹。
“屠龙之战分发的,没机会用出去,放着怕发霉,就只能拜托你必要的时候用掉了,哈哈……”白鹭凌欣然补充道。
“谢谢叔导!”白鹭遥面对叔导大恩,无以为报,只望自己也能像叔导一般壮志豪情,纵情去闯荡流光世界,早日回归白鹭岛。
上午陪完哥哥白鹭逍后,白鹭遥又去了器械殿装了满满一如意袋的各种攻防器物。午后,他回到家中,细心地清洗了一下白鹭四兄弟的巢穴,重新垫上了厚厚的干草。当日晚上,他便提前出发到达暝月峡。
在暝月峡,他见到了族老白鹭焱。白鹭焱对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晚辈才俊颇有好感,带着他再度来到了凤鸣坡,尽力为他的明日出行指点迷津,末了,还掏出了几壶好酒送给了白鹭遥,并关怀道:“这是我在暝月峡闲来无事的时候,亲手酿的青酒,就叫它思乡酒吧?想家的时候,喝上两口。”
白鹭遥打开喝了几口,落口绵柔,回味无穷,直道是好酒,便开心收下。
隔天一早,白鹭遥处理完手头之事,便通过白鹭四兄弟传书给了寒雪,约她午后在暝月峡见最后一面。白鹭四兄弟与白鹭遥在岛上相处日久,越来越有默契,它们仿佛能够感受到主人此刻的心思,不敢造次,即刻飞向了寒江源。
白鹭遥看着白鹭凌空远去,心想可待何时,自己方能够陪着它们自在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