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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秋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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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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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歌慕雪》连载

第六章 谁解我心念君瑶

墙院幽深,墙边立着几根翠绿的竹子,院内有一鱼池,鱼池中立着一座假山。假山上有几道圆孔,像是被剑气洞穿而成,却又不是,细而观之,才知道原来那是造工之人细细雕琢而成的,圆孔有圆我山河之意,但如今金人却想要瓜分我大宋的疆土,圆孔意在告诫众人,必须时时谨记“保家卫国”四个字。在时局动荡,民不聊生的年代,就连工匠也要为了那点血汗钱,悉心琢磨,一丝不苟。

又见池中游鱼不时吐泡,也许是鱼儿正在换气,但又不像,细细琢磨,才知道原来游鱼也在为金人践踏中原、犯我大宋河山而愤懑不平,气吐银池。此番情景,颇能感受到几分同仇敌忾之意。

刘靖扬从君瑶书院回到了刘府,一路走来,只觉气息顺畅,异常舒服。他走到刘府门前,刘府的家丁便迎上来说道:“少爷,你回来了。”刘靖扬对他们笑了一笑,点了点头,然后便大步向厅内走去,想着准备可以离开书院的事,心里极是畅快。

“爹,孩儿回来了。”刘靖扬高声道。

此时刘方南正与张燕方下棋,刘方南悬手停势,示意刘靖扬且暂莫要作声,而刘靖扬此时看到爹爹正与一位伯伯下棋,心生兴致,不禁也走到一旁,观看局势。

只见棋盘上纵横十九道,黑白子星点交错,有几招棋路更是凶险无比,倘若双方稍有不慎,立时便可将对方杀倒一大片,并封住棋路,使对方再无后招应对。黑子的棋路是一路强似一路,一招精似一招,攻势极其凶猛,不到半刻,眼见白子已被杀了一大片。白子看来蓄势待发,却又不似留有强劲的后招,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哈哈哈!刘老弟心思果然缜密,只是我这招棋路对于心思愈是缜密之人愈是奏效,若非我明白刘老弟你的为人,老夫早已被杀得一败涂地了。”张燕方笑道。

“哈哈哈!看来张老兄和我终归还是交情甚深,通晓老夫的心性,你走此一着也不足为奇。”刘方南也随即笑道。

刘方南与张燕方早年便已成故交,常常对弈,二人相互了解甚深,每逢对弈,都得有清茶作伴,每下一子,便要喝上一口清茶,以解烦躁。如今他二人对弈,似乎僵持已久,此刻刘方南却处于下风,刘方南是极好面子之人,刘靖扬见爹爹冥思苦想之状便已会意,心下也是一笑,走近刘方南身侧。

“靖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刘方南言道。

刘靖扬点点头,说道:“见过爹爹!见过张伯伯!”

“哈哈哈哈!数十年未见,如今小靖儿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一表人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好,好!”张燕方看着刘靖扬,笑道。

“张老兄见笑了!”刘方南回道,又跟刘靖扬言道:“靖儿,这位张伯伯棋艺精湛,你不妨请他指点指点,若能学得一招半式,可说是受用无穷了。”其实他心下早已知道儿子的棋艺要高出自己许多,更在张燕方之上,只是故意如此说来罢了。

“适才局势僵持,我已杀自己一大片白子,却杀开了另一条出路,接下来你向张伯伯请教请教便是!”刘方南嘴上这么说,心下却是惭愧之至,眼见自己将要落败,竟要儿子替自己收拾残局,实在丢人。

张燕方听到刘方南说要让刘靖扬向自己请教棋艺,对他颇有兴趣,心喜万分,也想看看自己这位老朋友教出的儿子棋艺究竟如何,当即笑道:“那就让我见识一下靖儿的棋艺如何,哈哈哈!”

刘靖扬看着张燕方,拱了拱手,以示行礼,歉然受教,很是虚心,不愧是君瑶门人,处处彰显书生之气,却又比书生要多出几分侠气。

刘靖扬拈子即下,在上九路放下一枚白子,已经封住了张燕方的棋路。张燕方不觉一惊,显是刘靖扬这一子下得极妙。适才险势,已被刘靖扬所救,他操起一枚白子便是一点,干净利落,如作诗文,倚马可待。张燕方只能也操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上点落,抵御刘靖扬白子的攻势。但下得几手之后,刘靖扬立占上风,此时张燕方眉头紧皱,捏在手中的黑子不住抖动,掌心也冒出了几滴冷汗,待他置封棋路后,却见得刘靖扬将之尽数破解,不禁擦了把汗。

半盏茶不到,张燕方已然落败。刘靖扬始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张伯伯,承让了!”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靖儿年纪轻轻,棋艺便如此高强,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啊!”张燕方笑道。

“张伯伯,过奖了!小侄在你老人家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贻笑大方!”刘靖扬言道。

“靖儿,好!刘老弟,得子如此,夫复何求!老夫今日服了你了,哈哈哈!”张燕方笑道。

“老兄过谦了,若非你让我儿三分,犬子又岂能侥幸得胜,还是老兄技高一筹,老夫甚是佩服!”刘方南心想虽然之前自己处于下风,却也不算输,加之如今儿子又帮我挽回局势,胜了张老兄,是大大的有面子。想至此处,嘴角略带笑意,不禁微微点头,捋着胡子,心下大为高兴。

刘方南险些大败,却被刘靖扬挽救局面。张燕方坐于一旁,正在反复思虑适才刘靖扬所走的棋路,一边喝着杯中的清茶,想来想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心下也是不住地比划着,像是在下盲棋一般。而刘靖扬趁着爹爹高兴,想将事情与刘方南一说,但此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忽然听到一位妇人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方南,是不是靖儿回来了?”

“是啊!靖儿回来了。”刘方南答道。

这位妇人的脚步声逼近内堂,缓步走出,直至大厅。只见这位妇人穿着朴素,却不失华贵之风,大有祥和母仪之态。

“娘!”刘靖扬走上前去,叫道。

“靖儿啊!怎么今早才回来啊?”刘夫人言道,语气甚是和缓,听着叫人舒服。

“孩儿昨晚思虑一事,见天色已晚,便于书院中休息了。”刘靖扬答道。

“哦!回来就好。”刘夫人说道。

刘靖扬觉得不管怎样,也是时候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爹娘了。

“爹,娘,孩儿有一事想与你们商量。”刘靖扬道。

“靖儿不妨直说!”刘夫人说道。

“爹,娘,是这样的,孩儿想离开君瑶书院。”刘靖扬道。

刘方南怔了一怔,问道:“靖儿,你是在说笑吧?”

“爹,孩儿没有说笑,我真的不想继续留在书院里读什么诗书了。”刘靖扬答道。

“靖儿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刘夫人问道。

“没有,是孩儿自己想去闯荡江湖!”刘靖扬坚决说道。

“闯荡江湖?荒唐!你以为江湖是这么好混的么,在刀口上混日子,这不是嫌命长是什么?如今正值战乱,北方胡虏对我南朝虎视眈眈,什么时候打仗都不知道,还去闯荡江湖?”刘方南指指点点,手指东点西戳,显得老气横秋,他人看来,甚是好笑。

刘靖扬言道:“正因如此!孩儿才要为保我大宋江山,去干一番事业。驱逐鞑虏,复我山河,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欲凭一己之力便想救天下百姓,简直是黄粱一梦!不行,此事万万不可,就此作罢!”刘方南喝道。

“孩儿心意已决,谁也莫能阻我!”刘靖扬坚而断言,说道。

“混账!反了,反了,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儿子,简直反了!”刘方南大怒,又显得很是急躁。

“方南,先别生气,靖儿素来自有主张,且看看他怎么想的。”刘夫人安慰道。

“对对对,刘老弟你先别动气!”张燕方已经从思虑棋路之状被刘方南一喝而醒,也过来劝道。

“哼!”刘方南啪的一掌拍案,坐了下来,端起茶来,连喝几口,但不时手抖发震,显是愤怒到了极致。

“爹,娘,孩儿只想尽己所能,做自己该做之事,为国效力,有何不可?”刘靖扬说道。

“靖儿已经长大了,也懂事了,有自己的看法再好不过,娘并不反对!”刘夫人言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是我朝的大好男儿!”刘靖扬言道。

“你名列君瑶书院之首,实属不易,可如今却竟为了闯荡江湖而放弃科举状元之位,你如何跟夫子交代?”刘方南震道。

“我又岂是为他人而学,我又岂是为名利而学?所学者,但求无愧于心,吾愿足矣!”刘靖扬言道。

过了良久,刘方南心中的怒气似乎已渐渐平息下来,缓言说道:“话虽如此,但江湖凶险,尔虞我诈。更何况,你不会丝毫的武功,我是决计不能让你去的。”刘方南并不知道刘靖扬此时武功的造诣,因而断然他无任何武学之根基,只想让刘靖扬知难而退,打消他心中的念头。

“让他去吧!”这声音从院外传到了内堂,此时屋外有一身穿黑色缎袍之人,见他手执纸扇摇步而来,此人正是君瑶书院的夫子柳寒烟。

“未知柳先生驾临寒舍,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刘方南迎步上前,拱手说道。

“刘先生何须客气!”柳寒烟回道。

“方才柳先生对小儿之言,不知何意?”刘方南不解,问道。

“哈哈哈,靖扬不是要闯荡江湖么,就由他去吧!”柳寒烟笑道。

“柳先生?这……”刘方南惊道。他没有想到连“江城书客”柳寒烟也会应允此事,实在是出乎意料。

“夫子!”刘靖扬走步上前,叫道。

柳寒烟并不答话,只见他举手悬上,面带微笑,手中的纸扇不停摇晃,且看刘方南有何反应。

过了半刻,刘方南只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靖儿,既然夫子应允此事,你要走也可以,不过我倒想看看你的武功如何,只消你能过得了张伯伯这关,你想做什么都随你意。张伯伯的武功甚是了得,反正他现也在此,你不妨跟张伯伯过上几招,如果你能和张伯伯走上十招,十招之后你仍能和我说得上话。那么,便由你去吧!若是你连张伯伯十招都接不下,又谈何闯荡江湖?败了的话便就此作罢!”刘方南和张燕方深交数十年,他知道张燕方武功不弱,三招之内便能败刘靖扬于跟前,因此想借张燕方之力让刘靖扬意识到自己不敌,欲以此打消刘靖扬闯荡江湖的念头。

“方南!说到底,靖儿也只是个孩子,你又何必那么认真呢?”刘夫人言道。

“无需多言,老夫心意已决!”刘方南说道。

但刘靖扬心下却想:“莫说十招,纵是百余招,我刘靖扬也奉陪到底!”

“且慢!”张燕方叫道,又踌躇半晌:“莫非真要和靖儿动手不成?”

“张老兄意下如何?”刘方南问道。

“也好,其实我很想看看靖儿的身手如何?”张燕方说道。

说完,刘方南便转身走到房内,他心想剑乃是“百兵之君”,纵然靖儿自小没有习武,但柳寒烟可是君瑶书院的夫子,当年抗金义举名震江湖,同时被江湖上的人称之为“江城书客”,剑法自是了得,以靖儿的聪明才智说不定已经从柳先生那习得了一招半式的剑法。于是刘方南便点点头,随手拿了两柄木剑,走向外院。

庭院外,风声轻扬,叶落无痕,两柄木剑置立于院中,剑身乃是木质,虽无人执拿,却已散发出几分寒光,犹胜精铁。刘方南、刘夫人、柳寒烟及刘府的家丁都站立于其中,双目从未离开过张燕方与刘靖扬二人。

“刘老弟,这样吧!还是先让我试试靖儿拳脚上的功夫,再比试剑法如何?”张燕方言道。

“那好吧,一切便依老兄所言!”刘方南点点头,说道。

“这便开始罢!”张燕方说道,当“罢”字说出之时,顺即摆出一套云龙探马的架势,左手盖以诱敌,右手用以沿护。

刘靖扬见此状当即上前几步,拱手对张燕方说道:“张伯伯,侄儿所学甚浅,决非您老人家对手,还请手下留情!”

“无妨,无妨!点到为止即可。”张燕方言道。

“那就请张伯伯指点一二!”刘靖扬拱手言道。

说完“二”之时,刘靖扬已虚指点出,直戳张燕方面门。刘靖扬这一出手,刘方南与刘夫人,以及在场所有的家丁皆是一惊,二老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哪里习得这般高强的武功。唯独柳寒烟不觉惊讶,只见他嘴角仍带有一丝微笑,不住地点点头,手中的纸扇不停地摇着,那一捋胡子依旧飘着。张燕方也是忽的一震,没料到刘靖扬身法如此迅捷,当即步转前堂,走马沉腰,劈出一掌,挡下刘靖扬迅猛的攻势。刘靖扬并不一味抢攻,他意在领教前辈高招,并无败敌之意。眼下刘靖扬纵身一跃,翻到张燕方身后,张燕方并不转身,只是身躯微侧,将重心移至右脚,随即左足后探,疾速递出,猛然发劲,横扫疾踢,这招威力甚大,若是寻常人受此一脚,立毙当场。只见刘靖扬又是纵身一翻,忽的从空中点下一指,一道指劲从天而降,张燕方只能挥右掌护住头顶,左掌随即使出一记“白虹掌”,掌指相抵,张燕方立时转身,双掌一齐挥出。刘靖扬当即一个翻身,左足触地,右掌马上斜切而出,直取中宫。刘靖扬切出的这掌,乃是“君瑶掌法”中的第二式“思君不见”,此招忽快忽慢,意在让对手捉摸不透,忽的掌劲疾吐,掌力亦飘然而至,盖以伤敌。顿时张燕方的攻势便已被刘靖扬压了下去,张燕方侧闪而过,避开了刘靖扬这一掌,而后接连踢出数脚,刘靖扬身子一引,左足一探,弓腰下马,便轻易躲过了这连环腿的攻势。这一攻一守,一闪一避,柳寒烟看在眼里,心下不由得大为赞叹,想到刘靖扬招招精妙无比,进退有方,如此打法,显是让了对手三分,但又不能全力相让,否则便要被对方看出来,既是之前自己与刘靖扬交过手,现下自然也知晓他的意思,只是感觉他今日的功力似乎又胜过之前,内力又深了一层,却不知何故,能在一夜之间功力得到这般提高,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此时刘靖扬转守为攻,反手便以拨雨撩云之势直攻张燕方。张燕方反应不及,胸前中了一掌,但力触衣角便立时侧身化解,方才没有被刘靖扬的掌劲透过胸膛。这时,张燕方运内劲于掌中,双手呈交叉之势,举放胸前,忽的左手缓缓右移,提至额中,平置眉前,右手化掌为拳,贴至腰间,顺即手刀沿腕反转,掌沿忽的劈向刘靖扬,掌至中途,手刀又即刻化为了平掌,这招掌法名曰“玄风神掌”,威力极大,本是张燕方绝技,不到紧要关头决计不用,但张燕方与刘靖扬走了几十招以后,知道刘靖扬武功不弱,这“玄风神掌”未必便能伤他。刘靖扬也迅捷地拍出了一掌,只见二人掌掌相抵,贴在了一起。张燕方与刘靖扬对了一掌,刘靖扬掌力全吃,劲力由肩至肘,又肘传掌,猛地一震,张燕方的掌力竟被他反震了回去,当即后退了三步,刘靖扬却是屹然不动。张燕方顿时失色,心下大惊,不觉一震,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如此精彩的场面,生平难逢,谁也不忍出声相扰,只有柳寒烟脸上依然微笑。刘靖扬也是一惊,心想对方掌力如此雄浑,势不可挡,为何自己竟能将对方的掌力反震回去,而且自己的功力似乎又胜过了往日。原来,刘靖扬昨夜于君瑶书院一宿,梦中思虑着庄周梦蝶之事,便无意中悟出了一套“梦蝶心法”。顾名思义,这套心法谓之“梦蝶”,内息一提,内力便如潮倾涌,变幻如梦;躯姿一动,身法便如蝶翩跹,轻舞飘然。他自己当时全然没有意识到,直至此刻临敌对阵,方才感觉到这套心法的神妙之处。

“哈哈哈,好掌法!”张燕方笑道,声消顿落,目光立投于离自己身前三丈远的木剑之上,左足一踏,右脚一劈,插在土中的木剑竟被震了出来,土质并非坚质,劲力却于其中传及三丈之远,可见张燕方功力亦是相当高深。当木剑弹起之时,张燕方已接过木剑,顺势提撩,以剑身无锋之面架在另一柄木剑的剑身上,运劲一震,木剑便向刘靖扬弹去。刘靖扬接过木剑,横剑直指,顺势一划。张燕方提剑格挡,封剑回撩,左手捏一剑诀,右手挺剑直刺,如同仙人指路。刘靖扬反手回攻,挥出三道剑花,同时又刺出数剑,便封住了对方的剑势。刘靖扬眼见这大好时机,当下又刺出一剑,连点带引,卷剑回旋,一剑扫出。这招剑法乃是刘靖扬于君瑶书院时习读诗书所悟,自创出的“君瑶剑法”,创出之时却碍于他物,只能在心里习练一番,今日一用,威力果然不同凡响,此剑法的精妙之处就在于以灵动的身法运剑,令剑招变幻无穷,一剑幻化三剑,攻敌之不备,还要灵活运剑,将剑使得飘逸无比,顺畅自然。刘靖扬适才扫出的一剑乃是第三式“湖光映月”。这一剑甚妙,剑走之势,已笼罩敌方八处要穴,只需注入内劲,剑气一吐,便能立时要了对方性命。但他们只比剑法招数,不将内力运于剑上。其实木剑也正妙,若执剑之人内功深厚,要运内力于剑上,若非宝刀宝剑,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高深的内力而折断。顿时,张燕方一剑斜劈,反手又是一剑提撩,刘靖扬只觉张燕方剑法高明,心下领会了几招。二人单以剑法拆招,已然数百余招,柳寒烟皆看在眼里,初次见到刘靖扬使剑,便已有此等火候,心底都不由得佩服这位少年书侠。众人观之,也不由看傻了眼,尤其是刘方南,眉成一字,目瞪口呆,神情煞是好笑。“梦蝶心法”快时有快时之法,慢时有慢时之法,无论快慢,内息自通,如此一来对内功与身法的提高甚是有效,刘靖扬愈战愈是能体会此心法的功效。斗到百余招后,只见刘靖扬左手执剑,反拿于后,按住剑柄,右手顺即化为剑指,向张燕方胸前戳去,这招乃是君瑶剑法中的第二式“春潮晚渡”,此招一出,必有后招接连而至,剑出如风,只是刘靖扬现下以指为剑,在求一招得手,连木剑也不消去使,似乎甚有把握。这一指迅捷无伦,众人未瞧清楚,刘靖扬便已欺到了张燕方身前,张燕方大惊,退后了一步。刘靖扬顿时右手剑指化掌,在他的手肘一托,张燕方右手一松,手中的木剑顿时脱落,但刘靖扬早已抢先一步,左足一踏,右脚一起,以足尖自下而上点中了木剑的剑身,瞬时便将那柄木剑弹了起来。刘靖扬当即以右手接住木剑并向外侧划了一道剑花,剑转回旋,便即势反手握住了剑柄,又将剑柄按在了张燕方的手掌上,使之握牢,随后刘靖扬便收势,退开了数步。这样木剑才回到了张燕方手中,否则的话,纵是十个张燕方一起上,也决计无法从习得“梦蝶心法”后的刘靖扬手中夺回那柄被打落的木剑。刘靖扬这一化掌、夺剑、起脚、弹剑、还剑、收势,兔起鹘落,几下轻描淡写,一气呵成。

众人看完,忽的一震,似醉始清,如梦初醒,柳寒烟却笑出几声,笑得无比畅然。

“张伯伯,侄儿不知分寸,打落您的木剑,在此向您赔礼了!”刘靖扬躬身说道。

“唉!看来我真的老了,适才若非侄儿手下留情,老夫早已命丧当场。”张燕方摇摇头,缓缓叹道。

“侄儿施展雕虫小技,在你老人家面前卖弄,实在微不足道!”刘靖扬说道。

“年轻人胜而不骄,实属难得,哈哈哈!”张燕方点点头,笑道。

此时刘方南急步走到刘靖扬面前,惊道:“靖儿,你,你……你怎么有如此高深的武功?莫非是夫子所授?”

此话当即传入柳寒烟耳中。“哈哈哈!靖扬天资极高,又岂是我当年所及,刘先生抬举老夫了。”柳寒烟摇着扇子,笑道。

“靖儿,你有这么高的武功,也不告诉爹娘,刚才你和张伯伯动起手来,为娘很是担心啊!”刘夫人说道。

刘靖扬小声跟刘夫人说道:“娘,你不知道,爹还不是一样,明知道夫子便是‘江城书客’柳寒烟,小时候也不将实情告诉我。”刘夫人只是缓缓摇头。而后刘靖扬言道:“其实孩儿也不知道,只不过每当我习读诗文之时,内息自通,脑中也总有武学的闪念,于是不断思虑,而后便在心里习练……”刘靖扬将习得武学之事详尽告知爹娘,刘方南与刘夫人听后皆是一惊,张燕方也为之一震,料想世间竟有此等奇事,实在是生平未闻。

“罢了,小时候,爹只告诉过你‘江城书客’之事,并不将夫子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便是不想让你踏上江湖之路。从前你无所不学,我还担心你会向夫子请教武功,所以才……可如今却没想到,你竟能自成武功……唉!”刘方南叹道。

“文武兼修,于靖扬而言也并非坏事啊!”柳寒烟言道。

“夫子所言不无道理,其实今日得见靖儿的身手,我也是非常欣慰,只是他在君瑶书院多年,未知外头世界,人心险恶,真不知道我究竟该不该让靖儿去闯荡江湖?”刘方南似乎在想些什么,言道。

“有一番历练总是好的,靖扬,你说如何?”柳寒烟看了看刘靖扬,似乎是在为他开话,好让他爹刘方南应允。

“爹,夫子所言甚是,就让孩儿到外头的世界闯荡一番,去见见世面吧!”刘靖扬忙接道。

“是啊!方南,让靖儿去吧!”刘夫人说道。

“刘老弟,就放心地让靖儿去吧!以他的武功,相信也没人敢找他麻烦,你就不用担心了。”张燕方见识过刘靖扬的武功后,此时心底也自暗暗佩服。

在众人的劝说下,刘方南只好点点头,缓言说道:“罢了!既然靖儿决意要走,那爹也不强留你了,你去闯荡江湖吧!”

众人听到皆是一笑,谁也没有想到,这刘方南先前一味想将刘靖扬挽留在君瑶书院中,此刻竟能答应让他去闯荡江湖。

“啊!爹,你答应了,是真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刘靖扬心喜若狂,大笑数声。

“爹答应你的事情,从不反悔!”刘方南言道。

“哈哈!我不是在做梦吧?”刘靖扬喜道。

“靖儿,你不是在做梦,你爹是真的答应了。”刘夫人缓言笑道。

“啊呀!靖儿啊!这可了不得啦,你爹终于答应你了,让你去闯荡江湖,说不定日后江湖又出现一位大侠了,哈哈!”张燕方笑道。

刘靖扬连声回应,头点轻言,声流喜色,神情自若,笑而不讳,畅然自得。

“呵呵呵,靖扬,你随我回书院一趟吧!”柳寒烟点点头,也跟着笑道。

“爹,娘,现下我便随夫子返回君瑶书院一趟,与众位同窗好友道别。”刘靖扬心喜,笑道。

“靖儿,去吧!”刘夫人说道。

刘方南点点头,显得有点伤心。刘夫人却明白自己夫君的心意,他觉得靖扬乃是君瑶之首,日后中举必定成为状元,而自己就是状元他爹,那是大大的有面子,可如今靖扬放弃此等机会,决意闯荡江湖,自己的心愿就此化为梦幻泡影。

“夫子,咱就走吧!”刘靖扬说道。

“嗯!”夫子点头道。

二人当下展开轻功,脚踏数步,飘身而逝,向君瑶书院飞去。刘方南但看二人在空中的身影,一如青鸟,一似飞鱼,张燕方看在眼里,对此二人的轻功也极是佩服,似乎皆在自己之上。

日暮渐垂,湖光映彩。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过些时,刘靖扬与柳寒烟便已回到君瑶书院。他二人缓步行至书院内,却听到了木器敲击的声音,顿时见到了惊人的一幕。只见众书生各执木剑,分站两旁,不时比划起来,以木剑相互拆招,而另外一群书生却正瞧热闹,卢青海亦在其中。柳寒烟并未立时走出,只是与刘靖扬在一旁窥望着,且待形势如何。看了数招以后,柳寒烟发现其中有一人的剑法较为高明,比之刘靖扬虽难及十一,但在那群书生中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那书生似乎是在他等拆完招以后,指点着他们剑法,柳寒烟大惊。看至此处,方才知晓,原来那书生正是当日在蹴鞠场上和刘靖扬敌对的球头何泉,众人都瞒着夫子,私下习武练剑,只是他们内功尚弱,柳寒烟才未察觉得到,而刘靖扬对此事竟也毫不知情。

待得他们又比划数招之后,忽听一个书生说道:“何泉,想不到你的剑法如此高明,小生佩服!”

“是啊,依我看,论武功,何泉兄才是我君瑶书院的第一人啊!”另一个书生说道。

“哈哈哈!岂敢岂敢!”何泉拱手还礼,其实何泉心下便是希望众人能以己为尊,果不其然。

原来,何泉是想在武学上成为君瑶之首,所以他等自然要瞒过刘靖扬,更要瞒过夫子。但从他们适才的对话得知,众位书生似乎并不知晓刘靖扬武功之高,看来卢青海并未将刘靖扬在万香楼击败雷老大之事公诸于众,他先前也答应过刘靖扬连夫子也不须告知,更不用说是各位同窗,足见他是个信守诺言的君子。

卢青海这时也随即点点头,跟着说道:“是啊,是啊!何泉的剑法极是高明,小生万分佩服!”此话传入刘靖扬耳里,刘靖扬躲在一旁听着,心下一笑,暗自点头,想到卢青海此话当真不错,既无暴露自己武学之事,也对何泉称赞一番,如此行事甚好。但又转念即想:“众位同窗好友尚且如此,有何所谓暴露不暴露,我又何须刻意隐瞒,只是夫子不传授我等武功,自有他的道理,我当知晓。夫子隐姓埋名多年,以别的化名行于世上,年轻一辈识得他的人不多,而他在君瑶书院中只以‘夫子’相称,相信同窗等人也定然不知夫子便是三十年前的‘江城书客’柳寒烟。”

木剑敲击声渐落,却听得有位书生正在说话,从声音听辨,可知这人的内力平平,剑法却略为高明,此人正是何泉。“适才指点你们的那几招剑法,你们可都懂了么,姑且演示一遍让我看看。”何泉说道。

“承蒙何泉兄悉心指点剑法,令我等茅塞顿开!”三位书生齐言,拱手说道。话音刚落,他们照着何泉所说的话去演示了一遍剑招。

内苑本是众书生修诗读文之地,如今却似成为了练武场,一道道剑花在书生的白衣下绽放,伴随着木器的敲击声,自有一番戏剧之气象,却更添书侠气息,煞是好看。柳寒烟看着此幕,心底下自是不痛快,但却是好奇,也想知道他等习武的天赋究竟如何。

待得他们三人演示剑招完毕,忽听何泉说道。“好!现下你们三个一起上吧!我来领教领教你们适才的剑招。”而后随即左手捏了一剑诀,横剑指向其中一名书生。

“何泉兄,那就得罪了!”那名书生说道。说完,三位书生便同时出手。

此时,三人当即挺剑刺向何泉,何泉竟丝毫不惧,当即一剑挥出,架开了三剑,顿时化解了三剑夹攻之势,随即反手一剑,刺向其中一名书生,只见那名书生后退两步,随后另一书生又连刺疾出,攻向何泉,第三名书生又是从后面一剑劈向何泉,何泉将其一一化解。刘靖扬虽觉得何泉的剑招很是高明,但又看了数招,只觉何泉的剑招当中有几式在临阵对敌之时未免多余,其实一式剑招,只须稍作变化,将之化为剑意,便是神妙的攻敌法门。

这时柳寒烟实在看不下去了,欲要令其罢斗,却又不愿自己亲自出手阻止,以免在他们面前显露出一招半式。柳寒烟只为教授他等诗书,哪里会教授他等武学,以免众人误入歧途,走上岔路,自己便违背了当初来君瑶书院任职的本意。想至此处,柳寒烟当即对刘靖扬以目示意,刘靖扬看到夫子的眼神后当即心下会意,点了点头。

何泉转守为攻,一剑划出,眼见正要削到那一名书生的手腕。正当这电光火石之间,忽见一道白影掠过他等身前,一指便点中了他等的穴道,点穴的手法奇快无比,亦是奇准无比,他们穴道被封,立时动弹不得。出手的人正是刘靖扬,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已站在他们身前。

“靖扬兄,你回来了!”卢青海见到他后面露喜色,叫道。

“哈哈哈!”刘靖扬笑了数声,并不答话。

此时何泉穴道被封,已然受制,听到“靖扬”二字,心下大惊:“这怎么可能?刘靖扬会武功?”眼睛四转,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好像在担心些什么。

刘靖扬看了看他们,迅速虚点出数指,替他们解了穴。刘靖扬既能隔空解穴,内功修为自然是相当高了,在场的众位亦是大惊。只听刘靖扬说道:“小生不才,斗胆请几位罢手!”

那三位书生已然退下,却听何泉说道:“想不到靖扬兄身法如此迅捷,只是刚才出其不意,小生颇有不服,不知可否再请靖扬兄赐教一二!”这话说来,摆明就是想称称刘靖扬的斤两。

柳寒烟闻听此话,知道何泉素来争强好胜,颇为自负,此时竟想和刘靖扬一比高下,心下想到:“让靖扬挫挫他的锋芒也是好的。”这时刘靖扬正巧看了过来,似乎想问他意下如何,柳寒烟便再度以目示意,随即点点头,刘靖扬即便会意。

“小生愿领教何泉兄精妙剑法,请赐招!”刘靖扬笑了笑,拱手说道。

“接招!”何泉喝道。

何泉方才吃了亏,这时知道刘靖扬的身法有如鬼魅,迅捷无常,不敢大意,当下平平刺出一剑,想试探刘靖扬。刘靖扬又是一笑,当即转身避开这一刺,随手抄起一柄木剑便与何泉斗了起来。刘靖扬本是劝斗的,现下竟也斗在其中。

书院内数十双眼睛,从未离开过他二人身上。也许在场的只有柳寒烟和卢青海知晓刘靖扬的武功高强,余人皆不知何泉与刘靖扬比试剑法,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众人眼见何泉剑法高妙,都为刘靖扬捏了一把汗,担心刘靖扬剑法不敌何泉。但刘靖扬潇洒自如,使剑使得灵动飘逸,只是他的剑法看起来又不像是剑法,其中没有一招是重复回使的。何泉使得确实是剑法,使得是棱角分明,井然有序,而刘靖扬却使得圆转自如,绵绵不绝。若说刘靖扬所使的并非剑法,那他又是以什么剑招去应对何泉剑法的。剑法似非剑法,难道这是剑意?不错,正是剑意!刘靖扬现下所使的乃是以“君瑶剑法”所化的“君瑶剑意”。“君瑶剑法”共分五式:一式落花带雨、二式春潮晚渡、三式湖光映月、四式瑶仙一笑、五式弄月飞花。刘靖扬使出这五式剑意,何泉被迫招架,只见刘靖扬的这一划是“春潮晚渡”的一划,这一点是“落花带雨”的一点,这一刺是“弄月飞花”的的一刺,招招皆是神在剑先,永无止境。又过了半刻,柳寒烟方才明白刘靖扬的剑意所在,以各招的其中一式作为破敌的手段,在敌人欲要进招之际料敌先机,当下将剑招变幻,令敌人反应未及,即刻以剑势压制敌人。待到二十余招,眼见何泉使剑的节奏已然呆滞,而刘靖扬却一招快似一招。柳寒烟却想:“以靖扬的剑法,其实在五招之内便可将何泉制住,又何以与他走到二十余招呢?莫非靖扬想借此机会教他剑意?啊!有了……不如将计就计!”

此刻刘靖扬横剑一扫,立时封住何泉的剑招,随即反手扣剑,转至腕中,划出一道剑花,这剑正巧划在了何泉的腕上,奇准无比,何泉手腕一痛,木剑顿时脱落,掉在地上。幸好刘靖扬使的是木剑,何泉的手方才得以保全。转眼间,刘靖扬的木剑已搭在了何泉的脖子上,此刻何泉早已面如死灰。

“唉!本以为我的武功乃是君瑶书院第一,想不到今日败在你刘靖扬手里,我大意了!”何泉缓言叹道,也垂下了头。

刘靖扬起剑回架,将木剑扣收回来,反执手中,摇摇头说道:“不,其实何泉兄的剑法也相当高明,只是尚未懂得将剑法化成剑意罢了,适才小生所使的,乃是我自创‘君瑶剑法’的一十七式剑意,方才破了何泉兄你的剑法,否则恐怕小生也自非是你的敌手。”

“剑意?!”何泉惊道,众书生亦是大惊。

“正是!剑法的套路是死的,剑招在其活学活用,讲究的是灵活多变,一套剑法使下来,招式总会有穷尽的时候,然则将剑法化为剑意后,剑招便可随心所欲,无穷无尽,绵绵不绝。是故将一切的剑法套路尽数忘却,方能将剑法化为圆转的剑意……”刘靖扬将剑招的道理一一告诉何泉。卢青海在一旁也细细听着,心下慢慢细想刘靖扬所言的武学之理。

而何泉听了刘靖扬之解后,顿时醍醐灌顶,似乎饶有所得:“想不到,真想不到,数年以来,我总是望洋兴叹,自觉剑法之高为尽在己,今日看来,方才觉得刘靖扬你博学多才,不愧是我君瑶之首!”

“君瑶之首?!”一把年老的声音顿时从书院的门角旁传出。

这时柳寒烟才缓步走出,面无表情,如同一具刚从棺材里跳出的干尸。众人见到夫子这时走出,兀地一惊,大叫了一声,显然是做了错事遭人发现后被吓得六神无主。

“是谁允许你们私自习武!”柳寒烟冷冷的道。

“夫子!”众人齐声道。

“夫……”没等刘靖扬把话说完,却听柳寒烟将他的话打断,显是大怒。

“哼!刘靖扬,别以为我瞧不出,老夫虽非江湖中人,却也知道你适才是在蓄意教何泉剑意!”柳寒烟冷道。

“不是的,夫子,刘靖扬只是信口说说的,并没有教大家什么啊!”卢青海显是要维护刘靖扬,急着说道。

“刚才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柳寒烟言道。卢青海只能住口,不便再多说些什么,以免弄巧成拙。

而后,何泉以及那三位书生顿时跪下,生怕夫子责罚。便道:“夫子,学生知错,请夫子责罚!”

“何泉,念在你有悔过之心,我便罚你等去面壁思过!”夫子背对他们说道,心下似乎在盘算些什么。眼睛四转,又接着冷冷说道:“但是刘靖扬,你私自习武,本已大大不该,你却还是明知故犯,不知悔改,看来今日我非得要将你逐出君瑶书院不可!”

卢青海惊道:“啊!夫子,你便不能给他一次机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平时纵是犯下天大的错,夫子你也会教我们改过自新的,为何这次你就不能给刘靖扬一次改过的机会呢?”

众书生言道:“夫子,是啊!就给刘靖扬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哼!你们大可不必为他求情,老夫心意已决!”夫子冷言道。

“靖扬兄,你倒是说话啊!夫子这和可是要逐你出书院啊!你怎能无动于衷?”卢青海急道。

“妙极,妙极啊!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卢兄,你便在书院待着吧!”刘靖扬大笑了几声,拍了拍卢青海的肩膀。

“你们几个,在这给我好好地面壁思过,其他人都散了吧!刘靖扬,你跟我来书房。”夫子叫道。

……

不一会儿,他二人便已行至书房。柳寒烟看看周围,见四处无人便将房门关上,与刘靖扬坐于案前。

“哈哈哈哈哈!”柳寒烟笑了几声。

“夫子……你……”刘靖扬对此感到诧异。

柳寒烟举手悬上,打断刘靖扬的话,笑道:“这可是你离开书院最好的法子,哈哈!”

“如何见得?”刘靖扬心有不解,问道。

“若然你与他等道别,他们必然会问你为何要离开书院,你总不能说去闯荡江湖吧,他们要是知道了,万一纷纷效仿,那事情可就糟了。如今唯有此计,方能让你离开。”柳寒烟说道。

“夫子此计高明!”刘靖扬顿时明白,说道。

“走的时候潇潇洒洒,了无牵挂,方是大丈夫所为,哈哈哈哈!”柳寒烟笑道。

“对,夫子教训的是!”刘靖扬拍手称道。

柳寒烟的这招“妙计脱身”实在是妙到了极点,妙就妙在他并非自己脱身,而是助刘靖扬脱身,这样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了书院除他二人外所有的人,好一招瞒天过海之计,好一个“江城书客”柳寒烟,真是智谋不减当年。

说完,柳寒烟伸出右手敲击身前的桌子,在桌子的中间共敲击了六下,三下快敲,三下慢敲。这时只见桌子的右方有一暗格出现,柳寒烟打开暗格,暗格下是一小木匣,木匣并不大,貌似也装不了多少东西,但装的却是至关紧要的物事。柳寒烟从怀里取出钥匙,打开了木匣,从木匣里取出一部书册,递给了刘靖扬。然而这部书册似曾相识,书册的面上还有一道红色的印纹,正是《诗情剑典》。

“《诗情剑典》?不是已经被夫子你撕毁了么?”刘靖扬接过柳寒烟手中的书册,心中惊诧不已。

柳寒烟笑道:“我说过那是本假的,真的这本《诗情剑典》,我已拿红漆在印纹上涂过,好能掩人耳目,教对方难辨真假!”

“这……这是真的《诗情剑典》?”刘靖扬将信将疑。

柳寒烟点点头,说道:“你要去闯荡江湖,这部《诗情剑典》便赠与你吧!里面记载的诗文蕴藏着无上的内功心法,只惜老夫愚鲁,不过一知半解,未能尽数习得,但以你的天赋才能,也未尝不可,或许也只有你能参悟得透了。”

“这不是‘碧海神翁’陆天遥前辈送给夫子你的么,我又怎能收下?”刘靖扬言道。

柳寒烟摇摇头,说道:“当年独孤大侠将此籍传给我大哥,大哥还不是又将这部秘籍给我了,如今我要将它送给你,又有何不可,也许日后你有用得着它的地方。”

“如此我便收下了,日后潜心研习,不负夫子所托!”刘靖扬拱手说道。

柳寒烟点点头,这时只见他两眼注目着书房那一道最高的横梁,那道横梁中似乎藏有什么。忽的柳寒烟“嗤”一指虚点向那根横梁,那根横梁立时被柳寒烟的指劲所折断,刘靖扬顿时一惊,心想:“夫子这是在做什么,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万一书房倒塌下来,这便如何是好!”但二人此时注目于其上,横梁虽断,房却未塌,似乎是有什么物事嵌在里面,只见断纹裂缝之中隐约透出一丝光亮,直逼人眼。果不其然,里面果真是藏着什么东西,柳寒烟二话不说,当即纵身一跃,直上横梁,伸手即拿,握住了柱状一般的物事,这物事通寒透骨,直入人心。细细一看,柳寒烟握住的竟是剑柄,不消说的,这物事自然是一柄剑了。只见他“嗤”的一声拔剑出鞘,又瞬时点足落地而站,剑鞘随之落下,柳寒烟点地而站,右手运剑,划了一道剑花,眼前的书桌顿时即破,书桌乃是红木坚质,不易损毁,但横剑一扫便立时被破,可见此剑锋利无匹,这时左手才接过要落下的剑鞘。抽剑、运剑、挥剑、荡剑几下兔起鹘落,极是敏捷,显是这柄剑与所执拿之人甚是般配,柳寒烟举剑在手。只见这柄剑长及三尺,剑格与剑柄通体翠绿,呈柳卷分梢之形,乃是玄铁所成,既细而坚,细如竹竿,坚似金石,这样的剑柄看着也是颇有韵味。而剑格仅比剑身稍宽半寸,剑身通亮,寒气逼人,实在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剑。

“这柄剑,乃是老夫年轻时行走江湖的佩剑,名曰‘春风剑’,取自‘一夜小楼听春雨,酒罢风寒醉江东’之意境,料想使剑之人极是风雅。只可惜老夫早已退隐,此剑再无用武之地,如今一并送你!”柳寒烟说道。话音刚落,行剑花之势将剑收回剑鞘,只“嗤”的一声,精准无伦,果真是剑如其名,快似春风。随即左手食指轻弹剑鞘,春风剑便向刘靖扬飞去。

刘靖扬转身蓄势,右手接过春风剑,而后在手中挥转两下,并未出鞘,只觉此剑使来相当顺手。执剑拱手说道:“谢过夫子!”

此时,柳寒烟走到了一幅字画旁,将那幅挂在墙上的字画卷了起来,而后按动了书架上的机关,这时墙上立马开出了一道细缝,柳寒烟从墙缝中取出一封信函。

柳寒烟言道:“此去一行,你不妨去拜会拜会江南沈氏的后人沈一文,此人乃是富商,就是有点儿抠门吝啬,每做一笔买卖皆要讨价还价,一文钱也不放过,所以他自名‘省一文’。其实沈一文的财资富可敌国,却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吝啬。日后若是见到沈一文,你便将此信函交给他,他住临安城内,你爹与他有些交情。”说完,便将信函递给刘靖扬。

“哦?爹从未对我提及过此人,我也第一次听夫子说到沈一文之事。”刘靖扬言道。

夫子点点头,说道:“我让你去拜会沈一文,便是希望能以沈一文的万贯家财,救助江南百姓,你若能劝服沈一文,让他将部分家财发放予贫民百姓,那便是造福苍生之事啊!”

“如此说来,我真该去拜会拜会!”刘靖扬说道。

“好了,话已至此!该说的也都说了,日后如何,便要看你自己了!”柳寒烟说道。

刘靖扬正要回话,却见柳寒烟拂袖而去,忽的身子一晃,便没了人影。刘靖扬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高声道:“多谢夫子十年以来对我的栽培!”声音中含有内力,极其宏亮,传遍了整个君瑶书院,但此刻书院内早已空无一人。

次日,刘靖扬回家收拾好包袱,拜别爹娘,便离开了家。这天正巧下着小雨,如缭云雾,刘靖扬向桂州城外的码头走去,此间路过石桥,还不时回望刘府和君瑶书院。毕竟,刘府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君瑶书院是他从小念书的地方,如今出门远行之际难免生出不舍之感,他的衣衫已被小雨淋湿,只听他口中念道:“雾漫江都醉仙桥,东望故园雨朝朝。今日一别红尘去,谁解我心念君瑶。”

刘靖扬从此踏上了闯荡江湖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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