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餐了一顿较为丰盛的午饭后,营区里响起了雄壮的军歌声。各排、各连的战士们背负着武器装备,以班为单位有序地登上了开往战区的军用运输车。
运输车的车身上拉罩着迷彩网,网上满插着南疆特有的植物。洪斌坐在其中的一辆车上,胃里的酒依然在发挥着作用,虽然脑袋感到晕乎乎的,可他心里却清醒着:他们要上战场了。
车辆开动了。
车子里的士兵们不再说话,他们中有的在低头打盹,有的在思考着什么,有的在直勾勾地看着手中的枪,有的在抽着“大重九”牌香烟。烟是上车前发的,每人两包。不吸烟的洪斌把自己的烟送给了牛班长,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山东壮汉。
车队保持着距离在崎岖的南疆山路上盘绕着、缓慢地行驶着、颠簸着、摇晃着。忽然,一首宋代抗金名将岳飞的《满江红》清晰的“浮现”在洪斌的脑海中,他想着、想着,不由低声轻颂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你自个在瞎嘟囔什么呢?念的什么咒啊?”正眯着眼睛抽着烟的牛班长,用胳膊轻轻捣了捣坐在身边的洪斌问。
“是岳飞的《满江红》”洪斌应声回答。
“哦?难怪俺听着怪耳熟的。要念你就大声念出来嘛!咱这回就是去做岳飞保家卫国的,你们说是不是?”牛班长环顾着车上的每个战士大声地说。
低头打盹的醒了,思考问题的也回过神了,都望着牛班长这个兄长般的人——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他在西北“训练”出来的,每个人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大哥。牛班长掐灭了手中的烟,冲着大家憨厚地笑了笑,然后说:“岳飞可是咱国家有名的英雄啊。这样吧,咱一起念《满江红》,俺来起个头哈。”牛班长干咳几下,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诵:“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车上的人,也跟着他大声地朗诵着。
前面与后面军车里的战士们,听到了洪斌他们这辆车中的高声朗诵,竟然也跟着朗诵起来。一时间,在这崎岖颠簸的山路上,在这片南疆的红土地上,在这一辆辆行进的军车上,响彻起《满江红》的词句:……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傍晚时分,天色将黑,车辆终于停了,停在部队需要进驻的阵地后方。四周是一座座绵延起伏的山峦,这里和西北的丘陵、土山不同,更和城市、平原地区不同。这里的土是红色的,山叠着山、山连着山、山间的小路狭窄而崎岖、山上草木阴森茂密,很多植物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根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这里的景象,让洪斌这些生长于沿海城市与平原地区的战士们完全陌生、迷茫了……即便是他们参军入伍时的部队所在地——西北黄土高坡,也没有那么多种类的植物,更没有这里的地势、地形那么复杂。
下车后,进驻阵地的一段路程只能靠步行。连长对每个排、每个班、每个战士反复的叮嘱战场纪律:前面就是敌我交战的战区了,不准说话、不准咳嗽、不准使用手电筒、不准吸烟,更不准掉队,要紧紧跟着前头来领路的老兵走,因为这里满是地雷、竹签陷阱,而这每一条前进的道路,都是先前的战友们用自己的生命“趟”出来的。
年青的战士们按照要求,肩背手提着一件件近乎于自己体重的弹药装备和物资,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而谨慎地走着、走着、走着。
从前方,传来清晰的枪炮声,随风飘来阵阵炮弹爆炸后刺鼻的硫磺味与硝烟味,还似乎混合着血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