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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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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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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敏的印记》连载

第九章 溪流里的云上草原

生于大山里的我,对草原是格外的向往。听过腾格尔的《天堂》,更是向往呼伦贝尔大草原的天蓝、草碧、水净……总想有机会去看一看,可惜一直没有成行。在我的意象里,草原是一碧千里的大平原,从未想到山顶会有草原。与援友来到孟布拉克草原,改写了我的认知。

孟布拉克草原位于额敏县东南50公里处,地处吾尔喀夏山顶部,平均海拔2300多米,是罕见的高山草原,素有“云上草原”的美称。踏上孟布拉克,犹如走进诗意的天堂。你尽可以闭上眼睛想象,脚下是碧波万顷的高山草甸,伸手似乎可以摘到天堂的云朵,颇有一种“手可摘云朵”的意境,感觉离九重天是如此之近。

春天的孟布拉克草原从泉眼解冻开始。孟布拉克,在哈萨克语中的意思是有一千个泉眼的地方。沉睡一冬的孟布拉克草原,犹如睡美人一般被春姑娘唤醒了。星罗棋布的泉眼,无处不在的泉眼,成百上千的泉眼,日夜不停地冒,日夜不停地流,日夜不停地吐珍珠……山泉水肆意地流过刚发芽的草甸,流过犄角旮旯残存的积雪,流过牲畜残留下的蹄印……山泉水甘冽清澈,涵养着孟布拉克草原,滋养着草原上的亿万生灵,成就着孟布拉克的深刻内涵。

山泉水汇聚成小溪,撒着欢向山下奔去,边跑边拍打着“叮咚”的韵律。溪水随着地势落差,自然而然形成小瀑布。遍布草原的小瀑布,晶莹剔透的小瀑布,冲刷出一洼洼的小水潭。珍珠似的水线,溅在水潭里,飞花似玉。

溪水汇聚成额敏河,流进300多公里外的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湖。从高空鸟瞰,额敏河就像一条洁白的哈达横贯额敏县全境。额敏河畔的红柳,花开之时,燃烧成火海,映红了半边天,成为额敏河一条别具一格的风景线。额敏河畔的也迷里古城,无声地记载着大辽贵族耶律大石在此建都,创建西辽帝国的丰功伟绩。额敏水库和阿克苏水库如同两颗硕大的蓝宝石嵌在额敏河畔,美艳不可方物,无法形容。你尽可以发挥想象,平如镜子的湖面,倒映瓦蓝瓦蓝的天,洁白如雪的云朵。高傲透顶的天鹅游过,打破了湖面的寂寞,阵阵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蓝天皱了,白云碎了。不合时宜的野鸭来搅局,不屑与野鸭为伍的天鹅,一冲飞天,直上云霄飞远了,渐渐地消失在茫茫无涯的天际。此时此刻,你只想吟诵一首关于天鹅与野鸭的情诗。水库不仅美如蓝宝石,还更珍贵,她们是额敏县亿万生灵的母亲。每到额敏河断流之际,水库里的水就像母亲的乳汁一样滋养着亿万生灵,让他们茁壮成长。

春天的孟布拉克草原,最美不是泉眼多,最美不是泉水清,最美不是额敏河畔的美妙风光,而是开得放肆的山花。远眺千沟万壑的孟布拉克,烂漫山花开得妖娆,开得热烈,错落有致地点缀绿色的海洋。山花把那一片草原染得火红,把那一片草原染得鹅黄,把一片草原染得绛紫……没有哪一片草原被她染成一样的颜色。渐次开放的山花,我独喜欢虞美人,传说虞美人是虞姬的精血所化。远远望去,像一片片燃烧的火海,映红了半边天。虞美人映衬下的小姑娘似夕阳中的新娘,羞红了脸;最难得的是小伙子也似初登丈母娘的门,红光满脸,欲言又止,羞怯万分。看着烂漫的山花,绿毯似的草甸,我的思绪翻飞:草原,如果只有青草,即使生长得再旺盛,绿得再纯粹,那也显得单调。草原需要鲜花的装饰,男人需要女人的赞美,只有这样,景才美妙,人才和谐。

孟布拉克草原最神奇的是山花盛开之时,水草肥美之际,犄角旮旯背阴处还残存着各式各样的积雪。有的积雪似一条鱼,横卧在水洼之地;有的积雪似一个马鞍,横架在山梁之上;有的积雪似一头牛犊,横亘在背阴之处……有的积雪,你无法用语言描绘。孟布拉克草原,从乍暖还寒的初春到炎炎夏日的七月,残存的积雪总是与蓝天、云朵、草甸、山花、清泉、瀑布、牛羊,完美和谐地共处。这是高山草原独有的花海雪景,别有风味。

孟布拉克草原是天然优良的夏牧场。正因为如此,好的东西谁都想拥有。几万年前,草原石人默默地记录着游牧部落迁徙的过程。后来,部族之间都想独霸孟布拉克草原。在这片水草肥美的夏牧场,曾经上演过无数次的刀光剑影、战马嘶鸣、旌旗招展的血腥场面。“江山代有人才出,独领风骚数百年。”契丹人的远征军在此牧羊,蒙古族的铁骑在此牧马,哈萨克族的毡房在此安家……谁都想主宰草原,谁都想独霸天下,但谁也不可能真正地永远地拥有草原。草原真正的主人,是不断繁衍生息的马、生生不息的牛、周而复始的羊。

夏日的孟布拉克草原,葳蕤葱茏的牧草肆意地生长。彻地连天的牧草,再现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唯美意境。蓝天白云下,骝色的哈萨克马、红棕色的巴什拜羊、深褐色的褐牛,再添上一望无际的草原,总是让人诗兴大发,想随性地吟诗一首,或者高歌一曲,表示人们满心的愉快。各色各类的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老神在在地吃草。红棕色的巴什拜羊,成群结队地拥在一块,悠闲自在地吃草。成群成片的褐牛,从容不迫地吃草。马一会儿上了山冈,牛一会儿驻立不动,羊一会儿下了山丘……随意地走,随意地吃,走走停停,吃吃停停,特别随性。看着他们吃草,很是感慨,真想成为当中的一员,想吃就吃,想卖呆就卖呆,想怎样就怎样,没有牧人催促。干净的蓝天,干净的云朵,干净的草原,干净的溪水,干净的牲畜,构成一幅干净的水彩画。

最令人震憾的场面,不是看牲畜从容地吃草,而是看牧人驱赶着成群结队的牲畜转场的画面。每到夏季,额敏县17个乡镇牧场的几十万头牲畜向着孟布拉克草原转场,想想都觉得振奋:牧民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驱赶着成群的马、成群的牛、成群的羊,走在万千年前开辟出来的牧道上……牧民的吆喝声,马的嘶鸣,牛的哞喊,羊的咩叫,风的狂吼……所有的声音汇在一起,合成一曲高亢的交响乐。牲畜蹚涧溪,过峡谷,翻山岭……最惊险的是牧畜走在绝壁上闯出来的牧道。狭窄的牧道两旁,一面是悬崖峭壁,一面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孟布拉克草原近在眼前,却咫尺天涯。过去了是天堂,过不去是地狱。我尽管没有亲眼看过转场的盛况,但在新疆额敏县的电影院里,与援友一起看过《远去的牧歌》。电影再现了哈萨克族牧民转场的宏大场面:几万头牲畜走在高山、峡谷、峭壁等地质环境复杂的传统牧道上,再加上恶劣的天气,狂风怒吼,雪花乱飞等环境的渲染,显得格外壮观。我也多次在额敏县的街头看过牧民转场的画面:早晨,牧民骑着高头大马,驱赶着成群的牲畜,招摇地过街串巷……本就不宽的街道,瞬间变得拥挤不堪,所有的汽车得让行,行人自动地行注目礼,而牲畜们却不管不顾地向着草原进发……

盛夏时节,孟布拉克草原是首选地避暑胜地。孟布拉克草原,夏季平均气温15摄氏度左右,而山下的气温却是35摄氏度之多,热得让人无处躲藏。这时候,约三五好友,开着四驱的越野车,去孟布拉克草原上的毡房小住几日,别提多惬意了。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喝着新疆特产的“夺命大乌苏”,吃着麻辣醇香的新疆羊肉串,感受着山风带来的丝丝凉意,听着悠扬的哈萨克族民歌,心里别提多美了。微醺之时,哈萨克族青年弹起冬不拉,各族男女一起跳着黑走马,那更是其乐融融。

中国最美的秋天在新疆,额敏最美的秋天在孟布拉克。当透着凉意的风吹落第一片落叶,孟布拉克的秋天来了。

萧瑟的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大雁一会排成“一”字形,一会排成“人”字形,整齐地从孟布拉克草原上空飞过,向着辽远的南方飞去。草原穿上了厚实的秋装,贫瘠的语言无法描绘草原的辽阔壮美,无法形容颜色的变化万千。远处若隐若现的羊群,像是撒在色彩缤纷的锦缎上的珍珠在滚动;孟布拉克草原上的牧道,犹如草原上一条飘飘扬扬的丝带,丝带围绕着一个叫做有一千个泉眼的地方。远处的雪山,高远的蓝天,飘逸的云朵,五彩斑斓的草原,毡房中飘起的炊烟,构成一幅绝美的写意画。

不同于其它草原的平整,孟布拉克草原有曲线。连绵起伏的地势,把孟布拉克勾勒得棱角分明。秋日的暖阳射在浓墨重彩渲染的孟布拉克草原,光影的变化造成景物的阴阳圆缺,随手一拍,就是一张美到极致的图片。正因为如此,秋天的孟布拉克,摄影师和爱好者比别的季节来得更多。秋天的孟布拉克,梦幻般的色彩,童话般的世界,摄影家的天堂,让人流连忘返。

孟布拉克的美,随着季节的变换,风格迥异。特别是到了冬季,被冰雪覆盖的孟布拉克格外圣洁。牧民已驱赶着牲畜转场到了冬牧。孟布拉克草原,不见了毡房,不见了牛羊,不见了炊烟……目之所及,寂静的群山,寂静的原野,寂静的天地……据说一根针掉在雪中都能听到声音,静得让人感到害怕。这样的境界,也许只有陈子昂的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才契合一个人的心境。独孤,独狐到悲怆,独狐到发疯,独狐到绝望,在冬季的孟布拉克原野小住一段时间,才会体验到。

不到新疆,不知祖国有多大;不到孟布拉克,不知草原有多美。孟布拉克的美,在于它的奇险峻拔,纯净无暇;在于它的高远空旷、粗犷豪放;在于它的草原茫茫、牛羊肥壮;在于牧人的热情好客、淳朴大方。孟布拉克的美,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刻骨铭心的美、值得回味的美;孟布拉克的美,是一种百看不腻的美、荡气回肠的美、值得铭记的美;孟布拉克的美,是一种原汁原味的美、野性十足的美,值得讴歌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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