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通往教室的走廊上,微风虽清爽,但是也吹不走他脸庞上失落的红,来到教室,同学们大部分都已经睡着了,老师也不在讲台上,他微微松了口气,拿着扫帚放在教室后面的角落,就趴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睁着眼睛望着干净的地板,脑海中不停地想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视野一点点开始模糊,一滴眼泪从眼角滴落下,而又强忍着哽咽,将眼泪往肚子里吞去。
是啊,小时候家庭本就贫困,吃过苦的他,又怎么可能去浪费粮食?他怎么会呢?
此后,每一天,他一定会早早吃完饭,然后拿着那个扫帚,清扫着食堂四周,刮风的时候,就背对着风低着头,下雨了,打着一把伞。起初,看着食堂来来往往的人,他始终是在躲闪着他们异样的目光,特别是害怕遇到认识的人,他害怕别人知道,原来你是因为乱丢乱泼被抓而被罚扫地的啊,真是可怜。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淡化了那种奇怪而又害怕的感觉,并且,他无意间听说到了有这么一个人,天天吃饭到处逛,眼睛像过街老鼠一样到处瞄着,瞄到一个,然后就去举报拿钱,宋近瑜之后也打听到了他的名字,叫做陈斌,成天无所事事,不务学习,因多次违纪而被校长罚为了不受惩罚,就按照校长说的去抓下一个受罚者,后来就发现了这个财路,于是,他便成为了校长的“得力助手”,抓到了算幸运,没有抓到,口袋没有钱了,就去胡编乱造,反正被黑的人,也百口难辩。
而在扫地的时候,宋近瑜常常见到他那臭名昭著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胖,而且十分邋遢,丝毫不注意形象,只穿着一件秋衣露在外面,本来显胖的身姿,也要顶着个肚子,一只手拿着他的铁饭碗,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悠闲自得地在食堂到处转着,像一个骄傲的巡逻兵,高高地扬起下巴,眼睛却贼眉鼠眼地瞄着下面。
这会儿又转了出来,就路过宋近瑜的旁边,露出了一副好生舒坦的表情,估计刚刚在食堂吃得很舒服呢。宋近瑜停下了扫地,微微皱着眉头看向了路过的陈斌,瞪了他一眼,但是陈斌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宋近瑜的目光,或者是压根就已经忘记了他曾经诬陷过的人是什么模样,毕竟,诬陷的人多了,日理万机,忘记一两个也很正常。
忍着怒火,奈何自己早已百口难辩,宋近瑜只好把怒火发泄在手中无辜的扫帚上了,扫地的力气明显增加了,他今天是带着情绪扫地的,只是没有人去注意他而已。
宋近瑜记得校长曾经说过,如果自己再抓到一个乱入乱丢的人,就可以代替自己受罚,他是想着这样要回自己的十块钱,但是观察了几日后,突然觉得完全没有陈斌那样一抓一大把啊,最后,他放弃了,就这样吧,大不了忍受没有钱的日子呗。
很快,宋近瑜尽心尽力地完成了被罚的任务,一日中午走在回到教室的路上,却被校长叫住了,宋近瑜感到很惊讶,校长居然还认识自己?
惊诧而又委屈之余,校长带着他来到了办公室,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张纸,划去了他的名字,然后转身看向了宋近瑜,“现在把你名字划了,以后莫再犯喽,听到吧?”
宋近瑜抿了下嘴唇,想解释着什么,却还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校长双手插在腰间想了会儿,又抹了下鼻子,“你两个星期零用钱几多?”
宋近瑜愣了下,他不明白校长问这个干什么,“二十。”
“来。”校长招呼着他来办公室里面,然后弯下腰在抽屉里找了一会儿,拿出了零零散散的几张一块的纸币和钢镚,摆在桌子上数了数,数够了十块,抬起头看向了愣住了的宋近瑜,“钱你拿回去,把扫帚拿回来。”
宋近瑜拿过了钱,立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走路的步伐很快,一片落叶被他卷起,下了几阶台阶,又非常快的拿过自己放在教室后面的那个扫把,给送了回去。
心情,是平复了些,但是宋近瑜并没有对校长产生任何的感激之情,至少他凭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一面之词,而惩罚了他,这是宋近瑜永远无法释怀的,不管怎么样,他对这个校长,是无感的。
口袋中有了些零用钱,心也踏实了些,每天也不会愁眉苦脸一段时间了,而宋近瑜的同学,至今还不是很清楚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宋近瑜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只是,他不知道班主任知不知道,但宋近瑜认为她绝对是知道的,因为每次上她的课是时候,宋近瑜总感觉班主任有意或者无意多看了他好几眼,那种眼神,并不显得友好。
后来,宋近瑜在同学口中听到,那个靠着举报得不义之财的陈斌,眼神突然不好使,惹上硬茬儿了,结果被围在宿舍楼被教训了一顿,然后,宋近瑜再也没有看到他顶着肚子摸着肚皮到处视察了,老实了不少。
虽然宋近瑜觉得打人是不应该的,但是他觉得很解气,也算是报应吧。
一天的繁忙又结束了,踏在归寝的大道上,一阵晚风吹过,宋近瑜感到了一丝凉意,大道两旁的池塘传来鱼儿戏水的声音,但是夜色太昏暗,倒也看不见大鱼。
繁星透过薄云点点,今晚的月亮很圆,只是被昏暗褪去了明亮,洗漱完,宋近瑜躺在自己的床上,感到无比的轻松,看着窗户外走远的班主任,呼了口气。
快寒假了吧,父母在外打工也应该要归乡了,不知道,会不会来看自己呢,宋近瑜想着想着就露出了笑容,是的,他在住校的这段日子,想念他的父母了,也想家,每次周五下午傍晚回家,看到奶奶在厨房烧着火做饭,远远听到她的收音机唱着戏曲,他感觉什么都回来了,那种喜悦的心情,怕只有在回家的那一刻能够感受到。
睡意总是喜欢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袭来,寝室里鼾声彼此起伏,两个人一上一下演奏着交响曲,还会有人突然喊出一句梦话,吓醒一个人也不足为怪,后来也习以为常了,但到了夜深的时候,总会安静的。
……
学校为了加强学生的综合素质教育,在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安排了许多兴趣班,同学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报告不同的课,但,学校又害怕这些课会耽误成绩,于是,班级排名前十的,就被安排上文化课了,而宋近瑜,进班的成绩是第十一名,开始以为自己可以选择兴趣课,结果老师说文化加强班少一个人,他就这么幸运被选上了。
这天下午上的是语文课,而任课老师就是宋近瑜的班主任,课上得声情并茂,也是一些课本上没有的知识,但是听着外面上课兴趣体育课学生喧闹声,甚至有些兴趣班早放学,有些同学围在教室外看着热闹,班里的还在上课的同学,早就没有了心情,也包括宋近瑜,他发起了呆,而目光,看到了坐在他前面的女生,她扎着小马尾,上课还挺认真的样子。
可,他的发呆,老师早就发现了,“下面我问一个问题,谁那个解释下这个“处”在这段文言文之中的词性和意思?嗯~就宋近瑜吧。”
宋近瑜一下子从发呆之中惊醒,望向了老师,才发现老师一直在看着自己,磨磨蹭蹭之下,他站了起来,但是全然不知道老师问了什么问题,慌乱地看着没有任何内容的黑板,不知道要怎么办。
老师摆了摆手,示意宋近瑜坐下,也不打算为难他了,于是拿起书继续讲了起来。而宋近瑜,坐在位子上,心跳还在加速跳着,自己怎么就分心了?
憋着一口气,总于响起了放学愉悦的铃声,宋近瑜送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如释重负,但是随即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去寻找刚刚坐在自己前面的女孩子的身影,而在后门,看到了她的侧脸,她抱着一本语文书,侧脸显得有些文静,虽然,皮肤不是那种白皙的感觉。
莫名其妙,突然想多看她一眼,这种感觉,让宋近瑜心微微颤抖了下,他望着她离开班级的背影,直到,在人群之中,已经看不清她的小马尾。
“宋近瑜,吃饭去啊,发什么呆?”
突然被拍了下肩膀,宋近瑜吓了一大跳,转头望去,才看到是坐在自己后排的同学,他叫做李澳,城里转过来的,主要是因为这个学校,他有一个亲戚在这里教书。
“我,我在~”宋近瑜想编造一个发呆的理由,可能不善撒谎的他,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还在想刚刚老师点你起开的事情啊?别想了,老师问你的问题,压根就没有讲过,她故意为难你的。”李澳笑着说道,手中拿着他的一个看起来比较大的不锈钢碗,还配着一个大勺子。
宋近瑜松了口气,还想着该怎样解释,别想到他倒先为自己解围了。
两人刚认识不久,是李澳主动找他说话的,他很热情,认识的第一天晚上,还请宋近瑜吃了一桶泡面,这倒让宋近瑜有些不好意思。
晚饭,他们两人是端在了食堂外面蹲在一块大理石上吃的,夕阳下,李澳每一口都显得是多么满足。
宋近瑜放下了自己的勺子,看着李澳一口干干净净吃完自己勺子的饭菜,“喂,你的勺子怎么这么大?”
李澳用勺子敲了敲碗边,“大勺子,吃得快,吃得饱。”
宋近瑜只是笑笑,没有再说话,低着头大口吃着。除了食堂的喧闹声,也就是从脚下滚掉的石子落了下去发出的碎碎声,很安静~
“诶,宋近瑜,你看九年级最靠右最上面的那栋教室,知道那是什么教室吗?”
宋近瑜望了过去,夕阳的光辉让他迷起了眼睛,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是实验班,专门冲刺天河一中的班级。”李澳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夸赞,“虽然我们学校不怎么样,但是实验班还是有一些实力。”
李澳突然揽住了宋近瑜,“你要有志向去那个班。”
“我?”宋近瑜一脸惊讶的样子,又摇了摇头,“我成绩又不好,怎么可能。”
“还有两年,我们一块去。”
宋近瑜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两人碗里的饭菜差不多都已经干净,肩并着肩走在去洗碗的路上,宋近瑜侧过头又看向了那个班级,眼神有一丝坚毅,也有些许忧愁。
黄昏渐渐昏暗,绕过操场,两人快步地走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也有零碎的同学吃完饭回往教室准备上晚自习。
“诶诶,宋近瑜,你以后别和那些人玩了,离他们远一点,会带坏你的,他们都不学的。”
“啊?我,我没有打算和他们玩,只是他们一直找我。”
“那就主动离他们远一点,那些人,天天在混。”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