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晨我们从自带的帐篷里爬出来时,都快惊呆了,我们一晚上竟没觉出寒冷,大雪都已经下了足足有一尺多厚了,而且还在下着,大如棉花糖般的密密匝匝的雪不是一朵一朵在飘而是连成片在在整个峡谷中一层一层地在铺。原先读高适的诗“燕山雪花大如席”,怎么也难以理解,以为是作者有意创设的一种形容大漠酷寒奇观,现在我眼见为实,其实清水峡谷雪花也是大如席的啊。只不过这里大如席的雪不但不觉寒冷,相反更使人觉出了春的暖意,我不觉对着漫天的大雪大声喊出:人间四月芳菲尽,此地大雪可作被。
赵对我说,雪下得这么大,我们应赶紧走出峡谷,要不然峡谷发水就麻烦了。于是我们俩紧一步慢一步地往峡谷尽头赶,但雪实在下得太大,沿峡谷走,峡谷内本来就非常崎岖,深一脚浅一脚的,而且越接近峡谷尽头,越成了松软泥泞的草地,真是举步维艰,所幸的是峡谷两侧高耸的山崖已换成了高大又平缓的大山,山上长着繁密的原始松林,我们决定先到山上森林里去,我艰难地爬在山坡上,大雪没膝,而赵在山坡上竟然健步如飞,一会儿就没入森林,只听见里面时不时传出他那破锣般的歌:"喝了咱的酒呀..."我知道说不定那家伙一高兴又喝上了。我只好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爬着,约摸爬到半山,雪竟慢慢停了,紧接着太阳也出来了,无意中我回头看对面的山。哇——狗日的好美!雪不是那个白色,是黄色,那个暖呀,只有梵高的《象日葵》才可以形容,那个壮呀,只有毛主席的《泌园春.雪》才能拥有,那个媚呀,只有白居易的“回眸一笑中”才得以出现。如今在这里全有了,我才知真正的美语言是难以形容的,所谓“此中有真美,欲说已忘言。就再来一句:“狗日的大山、狗日的大雪,我爱你!”
我爬上了山,看见了一处松木小屋,赵正在那门口等着我,旁边站着一个黎黑的女人,表情木然。但赵斌见我到了山上,却不管不顾地就拉着往木屋里钻,我觉得起码得征求那个女人的同意吧。他看出了我的疑惑,说:你这就不懂了,在牧区,都是这样,不用客气,进屋就是。进了屋,女人也进来了,她一句话也不说,就给我们沏茶,端糌粑,赵也不客气,坐在火炉旁就捏起了糌粑粑,捏一个给我,女人看着我们,也不说话也不笑。我有点担心,问赵,这不合适吧?他呵呵一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牧区这样的女人因为多年从未下过山,她们永远住在山上,负责放牛,根本就忘记说话了,见了人也没有什么表情,但她们对客人还是非常欢迎的,不要有太多的想法。
果然,不多时间,小屋的男主人到了,他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见我们在他家里,他非常高兴,嚷嚷着让女人给我们煮肉,还拿出酒。他对我们说,他有三个家,一个在城里,一个在镇上,一个在山上,三个家三个女人,山里的这个女人专门负责放牛的事,许多年没下过山了,也不会说话了,也不愿下山,就这样住在山里。
我原本决心戒了酒,这一天,在山顶的这户藏族牧民家里,放开喝上了。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从前许多的事,之所以太纠结 ,那实在是我想得太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