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大姑爷,定富叔,常有老弟也在这里啊!今天我来看看你们,因为拆迁的事情闹的很头疼吧?”
二杆子陈坚腚说着话就进了门。他们三人赶紧站起来让座。
“坚腚啊,真没有想到,你还能来看我。”内堂侄二杆子的突然到来,让岳部举感觉有点意外。
“今天我就是为你们几户人家拆迁的事情来的,虽然我只是个村长,大小我还算是个官嘛,为了你们几户的事情,我在镇里可没少帮你们说好话。”
二杆子陈坚腚呵呵笑着,与众人打着招呼。
“二杆子,你与学河都他娘的是穿一条裤子的人,尼玛你能帮我们说什么好话?”
汪定富倚老卖老的调侃着陈坚腚。
“叔啊,别老一口一个二杆子地叫我,你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诨名就别叫了,以后就叫我坚腚好了。”
二杆子道。
“那你今天倒是说说看,你都帮我们说了什么好话,又起了什么作用?”汪定富追问道。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大姑爷给他在北京中央组织部的弟弟写了信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我就把这事情向麦书记做了详细的汇报。同时还帮你们几户请求增加拆迁补贴,选方便的地块给你们重新置换宅基地等等。麦书记一听说我姑爷还有这么个在中央当大官的弟弟,赶紧让人去派出所户籍室查看了你们家上下祖宗八代的社会关系,最后才总算是确定了,有了这层关系,所以拆迁这事情就好说话多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有这么一个在中央里当大官的弟弟,这事情就很难解决。你们也不是不清楚,现如今上访告状倒不如去庙里给菩萨上几炷香更能求得安慰。所以说啊,政府里要是没有人没有后台是很难办成事的。”
能言善辩的二杆子嘴巴灵巧的很,随口就编出这么多的瞎话来,到也说的是有板有眼的,众人都信了。
“所以呢,他们要我来给你们先通个气,决定和平解决拆迁这事情,按照你们的意思,适当满足你们的要求。这几天你们就不要再跑省纪委了,也不要乱讲话,事情肯定会帮你们办好的。范书记还说要请你们喝酒呢,你看看,这是多大的面子啊?”村长陈坚腚说。
“我们也不想与领导作对,只要公平合理的帮我们把事情处理了就行,我们也就不再追究了。人啊,只有见面之谊,没有见面之仇的道理?这喝酒嘛就算了,要请也是我们请领导喝酒,哪有领导请我们喝酒的道理?”
岳部举的话得到了汪定富与李常有的赞同。
三天后,在村长二杆子陈坚腚的再三要求下,实在推辞不过,三户拆迁户的主人随着二杆子来到了镇里的一家最好的酒店里。在一个装饰豪华的包间里见到了早也等候多时的镇纪委书记范同,包村书记马嘶鸣,武装部长赖蛮横。
“老岳啊,老汪啊,小李啊,前段时间在你们拆迁问题的处理上,我的态度粗暴与行为有点出格不够友好,你们还是不要往心里去啊。作为公家人,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范同首先皮笑肉不笑的给他们三个人表示了歉意。
“范书记,那事都也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岳部举客气的说。汪定富与李常有连声附和着。
“我还是在二十年前喝过一次茅台酒,确实美酒,那次村书记汪定灰喝的最多,犯了心脏病当晚拉去医院里抢救的。”
几瓶茅台酒拿了上来,二杆子回忆那次在陈金刚家祭时的酒宴,不免感慨地说道。
汪定富,李常有看着茅台美酒眼神放光。岳部举听到二杆子提起那次金刚家祭酒宴的事情心里揪了一下,那是一场令他很失面子的酒宴,顿时闷闷不乐。
“喜欢今天可劲喝,茅台美酒管你喝个够。”马嘶鸣笑着说。
他们边喝边谈,气氛融洽,一番推杯换盏,菜过五味。岳部举平时不善喝酒,感觉头晕脑胀,怕喝醉了出丑,便推脱不再喝。
“大姑爷,喝,一定要喝,你看看今天来陪你的,都是有头有面的。你不喝就是看不起各位领导。喝,常有弟,定富叔,你们说对不?”
二杆子陈坚腚竭力劝着酒。
“拆迁补偿金给你们加三倍,另外在村东头靠近大公路边上划出一块地方,以置换你们的宅基地,你们几位对我们今天在酒桌上给你们拆迁问题处理的决定还满意不?”
范同依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满意,范书记爽快,我们非常满意!早些时候你要是这样处理,我们也不会与你们闹红了脸到处去告状。”
汪定富在酒精的作用下红着脸说。
“范书记,我们三人共同给你敬酒三杯,因为我们到处告状,让你受惊了,这杯酒就算我们三人给你赔罪压惊了!”
李常有端起酒杯红着脸谦恭地对镇纪委书记范同说道。
“自从我从政以来,虽然时间不长,到也经常遇到刁民告状,那可是堪比唐三藏西天取经,早也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最后都是被我轻松化解,有惊无险。我都习惯了,这次也一样,哪里有什么险?更谈不上有什么惊,不过你们的敬酒,我肯定是会喝的。喝酒看感情,喝的越多越显得有诚意,喝的越多越显得我们之间感情深厚。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干杯,滴酒不准留。还希望以后多多配合我的工作!不要再给我们政府找麻烦了。”
范同巧舌如簧,对答巧妙,既把他们三个人骂了一顿,又显得自己与他们走的更近了。
“那是那是,我们肯定会配合你的工作,今后再不给政府找麻烦。”
因为酒喝多了,岳部举说话也变得口吃起来。
转眼间,七个人不知不觉喝下去了八瓶烈酒。岳部举也被灌得看人都象陀螺一样摇晃的,汪定富与李常有看碗筷都是重影的。
“满意的话就给我们的文件上签个字按个手印,我们对上面也好有个交待。”
看他们几个人早也喝的晕头转向,把持不住,马嘶鸣不失时机地微笑着说。
“嗯,行,可以。”
岳部举,李常有,汪定富三个人同时回答道。
范同立即打开公文包,拿出了事先按照自己的意思打印好了的几份所谓的调查报告,让精神萎靡醉眼朦胧的几个人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赖蛮横赶紧拿着他们的手指蘸饱了印泥,在文件上一一按下了手印。
范同把他们也搞到手的文件放进了公文包,看到自己的目的也达到,看着他们几个人七倒八歪的靠在墙角吐着从胃里反流出来的污物,范同厌恶地用脚踢了就近的汪定富一脚道:“领导的美酒有那么好喝的吗?其实就是毒药,一群蠢猪!”
然后又转头对马嘶鸣说道:“老马,你他妈的就是个智多星,你给我们几个人先前喝的葛根解酒茶真他妈的是千杯不醉。”
说完他们就给饭店老板打了一个盖了章的饭菜结算条,几个人扬长而去。
在李安的运作下,二个月后,范同升迁调到王东贤镇坐上了第二把交椅。
十
没有如愿的拆迁户们再次面临强拆的时候,有点力不从心,饱受折磨。几次向上反映,拆迁队都拿出了他们同意拆迁的手续毫不费力的化解了问题。由于不堪骚扰,女人与孩子们都去亲戚家住了,房子里只有三个男人在日夜守护着自己的家园。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猫头鹰发出瘆人的惨叫声。几个壮实的人趁着夜黑风急的掩护,迅速摸进了岳部举的家里。发觉后的岳部举正要喊人,冲上来的两个人早已架住他的胳膊死死地把他控制住在床沿边。黑暗中,一个黑影抡起了锤子,照着岳部举的头部狠命地砸了下去,他只哼了一声,便倒在了血泊中。飞溅的血溅了他们几个人一身。听到岳部举哼了一声,然后便没有了动静,汪定中掏出打火机,打着火就着火光一看,遭到锤子重击之下的岳部举脑袋开了花,血肉模糊,红色的血与白色的脑浆混合液流了一地,现场惨不忍睹,一股难闻的血腥味立即充溢了整个房间,由于极度不适应,几个强人便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狗日的汪八旦,你闯祸了。谁叫你把他打死了?我们出门时定灰哥曾经交代过,只把他们狠揍一顿,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你下那么死手干嘛?”
一看事情搞砸了,汪定中恼怒的责骂堂侄子道。
“是我一时失了手,也没有想到岳部举这么不经打,这肉做的脑袋就是他妈的不结实,我一锤子下去就给他砸开花了。我也没想到一下子就把他给砸死了。”汪八旦带着哭腔说。
“快跑,出了人命会吃官司的。”
星星与月亮惊恐地躲在了厚厚的云层里,西北风痛苦而委屈地呜咽着。借着黑暗的掩护几个人很快就回到了汪定灰家。
“灰哥,汪八旦这个狗日的下手太重了,用铁锤把岳部举的脑袋给砸开花了。”
同去的汪定中惊慌失措的向汪定灰诉说着这次行动的经过与结果。
“岳部举死了?”
汪定灰看着他们几个人身上带着血迹的衣裳惊奇的问。
“这脑袋都砸开花了,还能有个活人吗?”汪定中肯定地说。
“爸,这咋整?你倒给拿个主意啊?”痒辣子汪兵惊失措地问。
“这次祸闯大了,八旦,杀人偿命,你是肯定活不成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公安局投案自首,还能少受点苦头,你就交代是想乘着黑夜里去岳部举家偷点东西,被他发觉了双方扭打起来,一不小心就把他给打死了。你只要大包大揽,独自承担岳部举死亡的责任,你一家老老小小由我汪定灰出钱供养着。别害怕你伏法后我会赖账,还有你叔定中与你哥五旦作证呢!你就放心的去吧!天明后我去市法院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给你弄个误伤人命,保留你一条小命。”
想了半天,汪定灰终于拿出了注意,劝汪八旦去公安局投案自首,想把大事化小。
汪八旦想了半天,觉得实在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哭丧着脸说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我一家老小就依靠叔叔您了。叔,你一定要帮我找一下关系,求求市法院里当家的我那个大姑爷,让他给我弄个重罪轻判,保我不死。八旦感激不尽。”说完就赶紧慌慌忙忙地回家准备去了。
“兵啊,你也得赶紧去外地躲躲,不能待在家里,万一那汪八旦狗急跳墙翻脸再把你我也给供出来,你在家我们就很被动了。巧儿与孩子我一定替你照顾好了。”
送走了汪八旦他们,汪定灰又对儿子说。
“爸,那家里就全都靠你了,等清明节一到,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说完汪兵慌慌张张的拿了钱就要走。
“怎么说话呢,我还没死呢,什么时候回来我会派人通知你。”
汪定灰看到自己的儿子不会说话,生气地教训道。
在汪定灰的安排下,汪八旦去自首了,汪兵逃跑了,天一亮汪定灰就去市法院找他妹夫章怀中为汪八旦的事情疏通关系去了。
十一
从电话中得知父亲死亡噩耗的岳小明吃惊不小,为了赶时间,立即带着刘海与刘大勇乘坐飞机从深圳直飞近海机场,再从近海机场包一辆出租车直奔木阴县他的老家汪家庄,几个小时后他们就赶到了自己家中。听邻居汪定富与李常有的详细情况介绍,得知父亲前天夜里被人打死后,凶手汪八旦就去公安局投案自首了,承认是夜里因偷盗一事被主人发现,双方之间发生互相扭打而误伤人命,尸体也被法医解剖后放在殡仪馆里。他们办好了手续后又在李常有的带领下乘坐出租车直奔县殡仪馆。
在太平间里岳小明看到了零碎不全的父亲遗体。天灵盖也在铁锤的重击下裂成数块,稀疏花白的头发被脑浆血液的混合体凝固起来,散乱不规则的挂在头部四周,惨不忍睹。大张开的嘴巴好像要向社会发出求救声。他的一只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惊恐而无望地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另一只眼睛被脑浆凝固体糊起来。一只手弯曲着伸在半空,展开的五指好像要抓住什么。
岳小明看着父亲临终的悲惨情景,愈发伤心,因为悲伤过度,几次昏厥,在刘海与刘大勇的搀扶下勉强站立,满脸痛苦嘴唇哆嗦着喃喃地说道:“妈妈走了,汪娟带着病也躲开我隐藏起来了。爸,如今你也匆匆地走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还有谁?爸,你也知道,咱们不缺钱,也不需要与人去争这点钱。爸,我知道,你只是为了向社会要一个公道,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公正,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哎!你知道这有多难吗?现实告诉我们这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哥,你冷静一下,叔父走了,我们都很悲痛,我们恨不得生吃了汪八旦那个白眼狼。节哀,保重身体,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呢!”
刘海与刘大勇兄弟二人轮流着劝说了好一会,才让岳小明止住悲伤,安排父亲的后事。
“只有政府诚信了,官员守法了,这个国家才会有希望,只有政府官员能够公平公道公正地对待群众的诉求,正确妥善地处理问题,这个社会才会有和谐之音,人民群众才可能会具有幸福感。这个国家的人民才能够更团结,这个名族才会更强大。”
“当一群疯狂的盗猎者欺骗性地成为了合法的守林人,当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出现在文明的社会里,那这个世界就变得太可怕了。”面对记者的镜头,岳小明发自内心地说道。
三个月后,法院以误伤人命判决汪八旦无期徒刑,押送劳改农场劳动改造去了。岳小明葬了父亲走后,从此没有再回过故乡。
十二
市纪委收到一份上级转来的匿名举报信,信中详细地举报了李安当年以职务之便,与他的司机仁中钱在当年的文山地震中,曾经贪污群众捐款100多万元。这份由上级转来的没有署名的投诉信立即引起了市纪委的高度重视,胆敢贪污群众救灾捐款引起了公愤。市纪委立即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专案组充分分析了案情,决定从李安的司机仁中钱身上打开突破口。
星期五的下午,仁中钱刚开车把李安送到办公地点,出来后立即被专案组秘密带走调查。纪委人员严厉的审讯他,在几番轮流地交锋之后,仁中钱知道事也暴露,为了戴罪立功,仁中钱随即供出了当年李安让他用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多次掉包了捐款箱贪污救灾款一事,还把他所知道的李安其它违纪违法收受贿赂,把他在大吉利公司参股的事情一股脑的交代出来。审讯人员让他在材料上一一签字画押。然后递交到领导的办公桌上。领导看完后震怒,决定对李安进行双规审查。
仁中钱的手机关机联系不上的事情并没有引起李安的警觉,因为后面是连续两天休息日,他也就没有在意,自己开车回了家。
第二天中午他约了他的老相好小王会记在好再来餐厅用餐后,又直接带着她去了木阴县风情宾馆开了一个豪华套间。大约半个小时后小王会记拿着挎包惊慌失措的出了门,消失在人群中。
“502房间出人命了,502房间出人命了……”
风情宾馆的服务员小芳惊慌失措的喊叫引起了同事们的注意。原来到了第二天应该退房的时间,客户并没有前来续签客房也没有退房。服务员小芳敲门半天里面也没有答应,就拿着备用药匙打开房门进去看过究竟,他看到了早也死去多时的李安全身赤-裸着躺在床上,吓的她赶紧跑出来呼叫同事。慌乱中他们立即拨打了110与120电话。
120救护车赶到后,救护医生用手翻了翻李安的眼皮,说道:“也死多时了,没救了。”。
警察赶到后立即封锁了现场,对里面的情况进行拍照登记,并调取了宾馆的监控视频进行了调查。
公安部门最后给出的调查结果显示:李安是因为神经极度兴奋导致诱发了心肌梗塞造成的突然心死亡,直接诱因是那个一同进入502房间的女会记小王。
这爆炸性的消息很快就在网络上风靡全国,网友戏称为:休息日也不休息忘我工作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最牛官员。
十三
女婿李安的意外死亡让汪定灰失去了后台支撑,小女儿汪娟负气离家出走也给了他精神上的一记重击。加上他有严重的心脏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感觉喘不过气来,常伴随着胸闷胸疼时常拉稀的现象。便在大女儿汪雅的陪同下去木阴县中心医院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检查结果出来,是严重的心脏病复发,外加严重的肺癌。
“肺癌晚期,连带严重的心脏病。”吴医师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一摞病历检查报告单对他们说。
“医生,按你的意思就是我爸没有希望了?”汪雅望着吴医师,眼神充满疑惑。
“根据我们县医院目前的医疗水平,很难救治,你们也可以去京城大医院看看,他们那里有很好的医疗条件,有医术高超的专家,也许会有希望挽救。”
吴医师用无懈可击的话语回答他们。
几天后,他们在京城一家非常有名的《京城协和医院》挂了专家号,医院又用全国最先进的医疗仪器从头到尾的把汪定灰仔细复查一遍。
“王博士,我爸的情况咋样?”
在给汪定灰做完全身检查后,汪雅满怀期待的轻声问着主治医师。他多么希望木阴县医院的检查是误诊的。
“老人家有严重的心脏病,外加肺癌晚期,癌细胞也扩散至全身,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带回家尽点孝心,准备一下后事吧。”
医学专家王博士头也不抬地给病人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
“你知道当初我们省城人民医院有个贾博士吗?当初就是他用了一颗黑狗心替换下我患病的心脏,让我多活了近二十年,现在你们就束手无策了,你们不是庸医,骗子吗?”
汪定灰一听医术专家下的结论是让他回家等死,登时急眼了,失态地用手拍着桌子对着王博士咆哮起来。他这个举动着实吓了王博士一跳。
“你说的是贾洪仁博士吗?他才是一个真正的赤头赤尾的假博士,真正的医术骗子,这在学术界是人尽皆知,早也成为了医学界的一大丑闻一大笑柄,我可以断言,你的病情目前是无法医治的。”
王博士听到他们抬出贾哄仁,顿时反击道。
“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今天我就带来了六万元,哪有看病不带钱的道理?医生,你看看,这些钱都是我从银行里提出来看病用的,够了吧?如果不够我家里还有,我家还有一千多万存款呢!咱家唯独就是不缺钱。”
汪定灰一听王博士说他的病情目前(没钱)是无法医治的,赶紧表白自己有很多钱,足够治病的。
“我不是说钱的问题,你有再多的钱也是没有用的,钱虽然可以用来交换一切产品,但是唯独买不到健康。作为医生,不能赚的昧良心的钱我们也是不会去赚的。守住自己的良心,这是我们每一个人最起码的底线。”
王博士看着这个不可理喻的乡下老人,脸上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
“爸,没用的,这不是钱的问题,咱们回去吧!啊!”
汪雅像哄小孩一样耐心地劝着老爸。
“钱没有用?那我要钱干什么?那我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弄这些钱干什么?我弄了这么多钱又能做什么?”
一听说有再多的钱也无法挽救他的生命,绝望的汪定灰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思维混乱的他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咕着。
汪定灰抱着装满百元钞票的黑色塑料袋子,嘴里断断续续地喃喃着。走着走着他突然做了一个令人惊叹的动作,他发疯一样撕毁了装钱的塑料带,把那些掉出来的百元大钞扯开封条,站在大厅里的栏杆边向着楼下面撒去。
“既然钱没有用,那我要钱干什么?既然钱不能救命,那我还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汪定灰双眼无神,绝望地向下撒着钞票。彩色的纸币向彩色的飞絮一样向着楼下飘去。
“快看,钱,钱,下钱雨了。”
楼下的人惊叫着,疯抢着,你推我挤,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保安见状立即吹响警哨,召集伙伴前来维持秩序,收缴众人捡起来的钞票。
“女士,这些都是您老父亲撒的钱,我们都收集起来了,你清点一下。看看少不少!”
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保安把收缴起来的钱如数移交给汪雅。
“谢谢,谢谢,不用点,不用点,老爸精神受到刺激,有点不正常,特别感谢你们的帮助,非常感谢你们!”
汪雅接过钱客气的向保安们连续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十四
六月的中伏天,天气像是下了火,热的狗趴在门旁急速地伸着舌头不断地喘息着。汪定灰的病一天天加重,他再也起不了床。几只绿头苍蝇围着他嗡嗡地唱着歌,寻找着他身上溃烂的地方下籽繁殖着它们的后代。他□□上所带来的强烈的痛苦让汪定灰发出一声声骇人的惨叫。
“你嚎什么嚎?弄的人不得安宁。”
痒辣子汪兵不耐烦的呵斥着他。
“你个不孝的东西,看你爸这样你还呵斥他。”
黎英不满的训斥着儿子。
“都这样了,看样子他也活不了几天了,早死晚死都得死,晚死不如早点死。腿一蹬,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我去街西的周记棺材铺看看,先给他准备一下后事。”
汪兵边说边到院子里打开车门,爬上他的大奔驰,‘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他用手一拧车钥匙,车屁股冒出一股青烟。他熟练地倒车转弯,开着他的大奔驰,出了大门上了大路,顺着平坦的沥青路向街西边的周记木匠铺疾驰而去。
很快汪兵就开车来到了街西周记棺材铺。他停下车子下车后左顾右盼的喊道:“周老头,你家还有上好的棺材没?”
“有,你要几口?” 大约六十来岁的周姓老木匠停下手里的工作,眯着一双小眼睛问。他话音一落,几个徒弟都停下手里的活望着他们,抿着嘴强忍着笑。
“你这个老头,怎么说话的,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你说这话应该是要被掌嘴的,犯忌讳。”汪兵很不满的对周木匠说。
“这个小老弟,这你就不懂了,提前给家里的老人准备寿材,这是尽孝道,提前让他们知道自己死后的屋子也造好了,逝去之前也放心,这不犯忌讳的。给活人准备寿材,这叫喜材,来运走之前还要放喜炮,散喜糖呢。不知不怪。”周木匠并没有理会汪兵的无理,反而慢条斯理地耐心解释着。
“家父这几天病的越来越重,我得提前给他准备一下后事,这上好的棺材多少钱一口?”听了周木匠的解释,汪兵消了心中的怒气。
“我们这里最好的棺材就是用柳树木做的24型号的,再用油漆刷过,即使埋入地下 ,几十年也不会腐烂,质量棒棒的,是哪些白杨木,桐树木无法相比的。我们两家都是交情不错的,至于价格嘛,对你就少收些,600元一口,如果你要2口的话,我再给你打个8折,一共收你960元就可以了。你看如何?”老年的周木匠嘴角微微上翘,说话的时候他下巴上的花白胡子随着嘴角肌肉的抽动也微微地抖动着。
“我先只要一口就行,给你400元,卖不卖?”汪兵讨价还价。
“这么便宜的价格,你为什么不买2口?不提前为你妈准备一口呢?如果你愿意买2口,就成交。”周木匠努力劝说,竭力想把生意做成。
“等她死了以后再买。现在就只要一口,400元,你卖还是不卖?”
“卖,你看我们两家都是老亲世宜的。别说赚钱了,就是白送你一口棺材,我也干。你先挑选好了,等会我让人油漆一下,明日我让我的徒弟们给送你们家去。”周木匠一语双关,最终确定了下来,做成了这笔买卖。
绝望痛苦中的汪定灰像他家的哈士奇一样急速地喘息着,难熬的痛苦让他备受折磨。房间里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腐烂味。因为病人怕冷,虽然是六月,汪定灰也不准许家人打开房间里的空调机,黎英只得拿着芭蕉扇子不停地来回煽动,替自己的男人驱赶着嗡嗡乱飞在她男人身上溃烂的地方下籽的绿头苍蝇。尽管如此,没几天那些苍蝇下的籽还是在溃烂的地方变成了蛆虫。黎英只能把她男人身上的那些在蠕动中变大白胖的蛆虫用手一一捏死。
部举老弟啊,我对不起你啊,仅仅因为几个钱,我就抢了你家的老宅,逼你去了三家村,逼的你卖了相依为命的老牛;又仅仅因为几个钱,我私自克扣了你的低保救助金;又因为能够多赚几个黑心钱,我指使几个人用工业明胶制造有毒粉条,毒害乡亲们的健康,真是造孽啊。因为我有眼无珠,嫌弃你们家穷,当初阻挡娟子与小明两个孩子的婚事,逼的闺女不认我,出走后一直不回来;因为能够多弄几个黑心钱,我又在你们几户拆迁的事情上出馊主意,逼得你家破人亡;就因为几个钱,这辈子我害了多少人啊,干了多少缺德的事情啊,如今悔过也晚了,就怕到阴曹地府阎王爷那里他也不会放过我。汪定灰啊汪定灰,你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人这一辈子啊,钱不在多,有吃有喝够开销就行了。人活着这一辈子,还是和和气气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就好。
周记木匠铺的徒弟们把汪兵定制的的一口上好的24型号的棺材运来了,按照男主人汪兵的吩咐,就放置在他家的院子里。为了让汪定灰能够看到自己死后住的地方,黎英喊来了本家的几个侄子,抬着因为病重而瘦的如干柴一样的汪定灰到院子里去看儿子为他购置的棺木。他侧着身子看了一会后,汪定灰脸上露出了一丝病容中难得的微笑。重新被抬回屋子里躺下来后,他想着自己一生巧取豪夺,费劲心机积攒的一千多万资金变成存款堆积在银行里,而自己死后即将只身被放进这口棺材里,此时只有这口棺材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临走的时候所能带走的唯一的财产。心理不免又再次伤感起来。
躺在那里,汪定灰想起自己一生的经历,想起自己干的那些缺德龌龊而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懊悔万分,不断地在心理责骂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似乎感悟到了人生的真谛!
几天后,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风雨夜,灯枯油尽的汪定灰蹬了一下腿,放了一个挺尸屁,就一命呜呼了。马蜂窝黎英立刻嚎哭起来。痒辣子汪兵立即用电话通知族人前来商讨发丧事宜。
“......皇帝老儿要是偷吃我的鸡,百姓造反让你江山做不到低,要是新婚小夫妻偷吃我的鸡,晚上你们怄气就是捞不到那口好东西,要是铁匠师傅偷吃我的鸡,火星蹦到你的裤-裆里烧坏你的鸡,要是骑摩托车的偷吃我的鸡,半路上肯定会烧发动机......”
戏台子上一个头顶着三角巾,身穿花格子衣服,手里拄着一棍棍子的男扮女装的非常猥琐的人弯着腰捏着腔调,正诙谐地唱着民间戏曲《王婆骂鸡》。他那滑稽的样子逗的众人不断的发出开心的笑声。
按照地方风俗,汪家请来了乐队班子在门前吹吹打打地唱了一天大台戏,发送汪定灰升仙西去。丧事办的是热闹非凡。
出殡的那天,汪定灰的女婿李安身披孝袍手擎着高高的招魂幡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死者的孙子汪山尖,他手里提着柳木丧杖与长明灯走在队伍的前面为死者引路。痒辣子汪兵身上披着重孝,一顶雪白的孝帽紧紧地盖住了他那平时光滑无毛的脑袋,只露出浓黑的双眉下那双狡黠的眼神与他高颧骨下那塞满了脂肪的皮囊。还有他那嘴角四周像坟地里蒿草一样疯长的胡须。他腰里紧束着一匹麻绳,手里端着一个盛满了烧纸灰的瓦盆跟在后面。前八后六共有十四个后生抬着的被油漆得黑紫发亮的汪定灰的棺木跟着招魂蟠缓慢地前行。棺木后面跟着披着重孝腰扎麻绳的汪兵的媳妇吴巧儿与他们的妯娌们等一些妇女,他们追着被众人抬着的棺材发出假意的没有眼泪的声声干嚎。村口路两边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面带微笑的本村村民。
出了村庄,送葬的队伍来到了岔路口,痒辣子汪兵把手里的烧纸灰盆狠命地往地上一摔,随着一声脆响,那个盛满了烧纸灰的瓦盆立刻在地上碎成了三块,烧纸灰洒了一地。
由于是盛夏季节,温度高尸体腐烂的快,一股股尸体腐烂后的尸臭味从棺木中散发出来,路两边看热闹的人们都厌恶地用手捂住了鼻子。
起风了,一路上为死者洒下的纸钱被风裹着在空中飘荡,瞬间变得无影无踪。。。。。。。
十五
“岳总,外面有一个中年男人说是你的同学,要求进来见你。”公司的门卫打电话给岳小明请示。
“哦,老同学来了怎么能还让他在门外站着呢?我亲自去迎他进来。”
听说老同学来访,岳小明并不知道他是谁,疑惑间就走出办公大楼,去见这个来见他的神秘人。
“老同学!我说到做到,今天我是给你提鞋做佣人来了。”姜登山一看岳小明亲自到大门前来迎接他,愧疚地红着脸与岳小明打起招呼来。
“是登山兄啊!开什么玩笑啊,我哪敢要你这位大才子来给我提鞋啊,我是真没想到啊,是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快,进我办公室里慢慢叙旧。”岳小明一看是姜登山,心理也着实没有想到。于是客气地上前与他拥抱,然后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带他这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老同学,今天是到深圳来出差?难得你还想着我,到我这里来看看。”岳小明说着亲自给姜登山沏茶。
“老同学,哪里啊,为兄落难了,没有工作可做,今天是来投奔你的。希望能在你的公司里谋个差事,好养家糊口啊。”姜登山有点羞愧地说。
“怎么了?你不是吃公家饭的嘛?很久以前我就好像听说你是星沟镇的财务科长,相必现在应该早也升职调到县里去了,到我这里找工作?老同学你可真会拿我开玩笑啊。”一开始岳小明摸不清姜登山今天为何来登门拜访,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同学,说起来惭愧啊,以前我是在你们老家的那个镇上当过几年财务科长,那时还与你同时追求过汪娟,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啊,在那次同学聚会上,我喝醉了,借着发酒疯,公开羞辱过你,实在对不起你啊,老哥哥今天来给你赔罪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姜登山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同学聚会,羞愧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你不说我都想不起还有这回事情了,那些事情我早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后来我听说你跟我们班汪纯怡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女儿,小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
“自从我爸被双规以后,我们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后来他们又查出我账务上的一些错误。就又被关了几年,在我坐监的那几年里,纯怡又跟南方的一个有钱的大老板好上了,等我出了监狱,我们就离婚了,现在我是一个人,地地道道的单身汉。”姜登山低着头,轻声地说着。
“哦,如果真的没有工作,那就先在我这里干一段时间好了,这样吧,我们集团在非洲赞比亚有一个金属开采分公司,你是上海财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先去那里干一阵子财务总监。那里生活比较艰苦,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把你给调回来。”岳小明想到赞比亚金属开采矿业公司还缺少一个财务总监,就直接把姜登山安排过去了。
“老同学不计前嫌,我也很感激了。非常感谢你的照顾。”姜登山千恩万谢地说完,就下去准备到非洲异国他乡上任去了。
“大哥,这样的人你还敢重用他?”刘海与刘大勇都对岳小明的做法有些不解。
“别担心,他是上海财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搞财务确实很有一套,他是犯过错误做过几年牢,我相信经过岁月的锤炼,他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了,你们尽管放心就是。”
十六
后来家乡李常有从电话里给岳小明传来了消息,痒辣子汪兵在一次车祸中横死,他老婆吴巧儿带着孩子跟着村里的一个老光棍一起生活,汪兵的母亲黎英因为住的屋子半夜里失天火被烧死,麦良芯书记与范同也因为受贿行贿被组织撤职查办。
放下电话,岳小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这些做了坏事恶事的人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过上天的惩罚,真的是罪有应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