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 一张床,两个人,还嫌床太宽 后来 两张床,两个人,仍怪床太窄 同样的屋檐下,燃着异样的烟火 厨房里,锅碗瓢盆,仍在奏乐 掩盖了坠地玻璃杯的脆响 荤与素,隔着餐桌,各自为伍 门
自从心窝里长出了草 我荒芜的世界便有了情调 花儿,投怀送抱 鸟儿,拉长了咏叹调 就连虫儿,都争着垒窝筑巢 更别提牛羊,垂涎着将身体倾倒 恨不得一口 将我的整个春天咬掉 我在风中招摇
一簇红,独伫雨中 一见惊眸,再见,撕心 记忆,如被打了弹孔,破碎、汹涌 说好了,再也不见 我在塞北,做我大漠的蓬草一丛 直到蚂蟥,将我的躯干噬空 你在江南,守着你的瑶宫 静好于春
此刻,我与窗外的雨 只隔着一层夜色 它在暗处 敲击着窗棂,噼啪作响 没有人知道 它来自哪片云层 我在灯下,笔端落满风声 却没一滴清泠,在指间穿行 伶仃影,怕人一眼看清 这情形,像极了
北山上 风怎么也摁不住,那片跳动的火焰 喇叭,举着血红 像一张张大嘴,摇旗呐喊 少时,不敢走近 深惮于那个古老的传说 山上的阳坡村,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子 纤细的身体,挑起了八口人的
生时,从不轻易谈论死 弱小的蚂蚁,扛不起宏大的主题 一开口,便陷入窒息的淤泥 逃避,是御寒的棉衣 如今,我已化作一缕清气 俯瞰十万八千里 一切都在喧嚣中沉寂 明亮的、灰暗的、高大
无边的暗,一压再压 厚重的云,一挤再挤 脱皮、剜肌、削骨 高烧的身体 一低再低,一瘦再瘦 在夹缝中委蛇 筋骨被打断,血被抽离 干枯、细弱,承不住半粒雨滴 粗壮的喘息,撕裂人间死寂
一头老狼,塌着脊梁 西北风,从春到秋,敲着牙床 牛羊,在视线中虚晃 干涩稀疏的皮毛,在月光下 瘦成一匹霜 它想将流浪,溺于一片汪洋 静卧的地方 一只老蚱蜢,眼里淌着明亮 身旁,一只
一座山 用苍老疏脆的骨骼 托起了一岭草荒、几头牛羊 托起了几声雁过时的高亢 托起了风中偶尔坠落的钟鸣 也托起了日落黄昏时 一个瘦骨老人肩挑干柴的摇晃 山下的河流,躬着身子 对着城市
这一生,她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以牛身,从黑暗中拖拽出一个个清晨 用犁锄,从寒冬里刨耕出一个个阳春 一颗心,分成三份 一份给慈亲,一份给夫君,一份给儿孙 直到病骨,驮不动粮食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