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蒂回到家,庆幸自己逃得早,她想打电话通知花花姐,却始终没有勇气。她害怕花花姐责怪自己,更害怕听到花花姐的哭声。
她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无力起床,也无力做饭。仿佛一只绵软的蜗牛,一动不动的躺在潮湿的菜地里。
挨到傍晚,门铃如鼓,尖锐的刺进她的耳膜。
难道是警方来抓捕自己了?她的心因惶惶不安而剧烈的跳着。她不敢起床,更不敢去开门。她冷汗直冒,躺在被窝里摒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汗水湿透了她的睡衣,贴在她皮肤上仿佛裹了一层黏稠的包衣令她极度不适。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声声撕裂苦蒂的心。苦蒂只觉得自己整个肉体快要爆炸了,快要完蛋了。她有一种濒临悬崖,面临末日的感觉。
她想像门外的警察,是不是只待她一开门就将她按倒在地,然后反手扣住她,扭送她进入黑暗的铁窗里。
她不敢想象进入黑暗的铁窗内,自己的孩子将何去何从?阿木在国外,不可能回来照顾孩子。婆婆年纪已大,根本管不到孩子。自己的母亲更加不可能,自她离婚后,母亲已不准她回娘家了。
想到孩子,她内心的惶恐再度升级。女儿虽不听话,小小年纪就学得了浓妆艳抹经常和自己斗嘴吵架,但至少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儿子不同,不但调皮捣蛋,惹起祸来简直令苦蒂崩溃。虽然在学校寄宿,有老师管。可是一旦自己进了铁窗,苦蒂不敢想象,儿子的人生是否将永远深陷泥途?她越想越害怕,整个身子在被窝里剧烈的颤抖着。
门外的敲门声依然在继续,每一声都像危险的炸弹,充满了威胁与恐惧。
苦蒂感到一阵无比寒意直透骨髓,原来大汗淋漓后,全身湿透。汗水冷却后,仿佛寒冰泼在了自己的身上,冰冷刺骨。寒意加恐惧紧紧包裹着她,使她抖得更厉害。她咬紧牙关苦苦撑持着,即使全身冷到抽搐,抖到抽搐,她都坚决不开门。
门外的敲门声似乎累了,不再急促,也不再高亢。如最后一声轻叹,随即陷入了黯哑的沉默中。
来不及窃喜敲门声消失,苦蒂突然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惊得魂飞魄散。她连忙用厚厚的枕头捂住手机,企图掩盖手机铃声。
然而手机铃声和敲门声一样,总也不肯停歇。苦蒂不敢挂电话,更不敢接电话,她瞅了一眼手机,发现是阿木打来的,连忙把手机调静音。任手机如醉酒的螃蟹,手舞足蹈的振动,振动着。
手机铃声响了十几遍,终于如敲门声陷入了永恒的沉默中。
没多久,一条信息跳进来。苦蒂不想看,却又好奇,是谁发的信息。她犹犹豫豫的拿起手机,打开收件箱。原来是阿木发来的,信息上赫然写着:苦蒂?你在哪里?我回家了,已到家门口了。
苦蒂看着信息,一震,她跳出被窝,顿感卸掉了压在身上的千斤巨石般,感到无比轻松,无比愉快。
她连忙费力的爬起来,拖着一双棉软的腿去跑去开门。
果然,门外赫然立着阿木。受伤的阿木,沉默的阿木。他苍白的脸,爬满了胡子也爬满了苍桑。他拄着拐杖,左腿绑着厚厚的纱布。看样子似乎受伤很严重。
苦蒂又惊又喜,抱着阿木失声痛哭:“怎么是你,你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你要吓死我啊!”
阿木被苦蒂的表现惊得一怔一愣。记忆中,苦蒂从来不是嫌他,就是骂他,更别说拥抱他。今儿怎么倒像换了个人,他一半惊喜,一半悲伤。惊喜的是,婚姻这么多年,居然第一次拥有苦蒂的拥抱。悲伤的是,他俩已离婚,劳燕分飞恐怕再也不能比翼相携了。
苦蒂哭过后,才发现阿木的伤。她吃了一惊:“阿木,你怎么啦?”
阿木苦涩道:“从架子上摔下来,受伤了。”
“工地上的架子上?”
阿木点点头。
苦蒂连忙将他扶到床上,伺候他躺好:“你先好好躺着,我给你去弄点吃的。”
阿木又求苦蒂为自己保密,不要让家中老母知道,心善的他怕母亲知道担心自己。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告诉姑妈,你放心。”苦蒂知他心意,百般应着。
原来阿木自离婚后,心多愁苦,饭不能食,夜不能寝。思想好好的家,就这样散了,他心如石焚。
每日里慌慌惚惚,人不在工作状态,心也不在工作状态。终于某一天,一不小心失足从架子上掉下来。
好在架子离地只有两米多高,因此只是伤了腿,并无其他大碍。
工地老板将阿木送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思想阿木腿伤,短时间无法上工,便将阿木送回国。
阿木拄着拐杖,一路巅簸,才终于到得家里。想着腿伤,不能让老母担心。犹豫了许久,他终于选择了回到自己的家。尽管和苦蒂已离婚,但家还是家,他不能放弃,更不能离开。
厨房里飘来鱼肉香,阿木闻着香味,眼眶潮湿。这熟悉的家的味道,是否从今往后,只能是梦中?
苦蒂厨艺好,没多久,就端进来一碗香味扑鼻的鱼片肉汤。
阿木半躺在床上,接过碗,感动得狼吞虎咽。
他想将家的味道,永远留进肚子,留在心底。他喝完一碗不够,又喝了一碗。最后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整整喝了数十碗。当她喝到十一碗,仍要苦蒂再添一碗。苦蒂接过碗,吃惊道:“你已经喝了十多碗,不能再撑了,会胀到肚子的。”
“我还能喝,你再给我来一碗。”
“明天再喝好吗?明天给你做更多好吃的。你先休息一下。”
“明天?明天还有更好吃的?”
“嗯,明天做黄花鱼。好吗?”
“明天?明天的明天呢?”
“明天的明天再做其他的。”
“可是还有多少个明天能吃到你做的菜?”阿木黯然伤神。
苦蒂听了,恍然明白他的“暴饮暴食”。她收起了往日的自私,一脸真心道::“阿木,我懂了,你是害怕以后再也吃不到我做的菜。其实,我早已后悔了。表哥,我伤害了你,你原谅我吧!让我们回到过去,一辈子都在一起。”
阿木听呆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苦蒂紧紧的攥着他的手道:“其实,自从离婚后,我也想了很多,也意识到自己过去是多么的自私。犯下了那么多的错,不旦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所有亲朋好友。我为我的行为向你道歉,我们合好如初吧!好吗?”
阿木激动不已,几乎要掉下男儿泪了,尽管苦蒂说得如此深情,他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苦蒂,我不是在做梦吗?”
“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那我们现在就去复婚,现在就去领结婚证。”阿木像个孩子般的开心欢喜。
“阿木。”苦蒂连忙阻拦他:“民政局已知道我们是表兄妹关系了,要复婚,恐怕不能够了。”
“喔!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复婚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虽然法律上,我们不能结合,可是我们没有结婚证,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呀!”
“可是,没有结婚证,我害怕你一不高兴,我就会失去你。”
“你放心,这是我们的家,我永远都不会抛下我们的家了。”
“苦蒂,是我不好,这么些年让你受苦了。”阿木抛下了木纳,一把抱住苦蒂,紧紧的抱着,仿佛一松开,苦蒂就会飞走。
苦蒂幸福的躺在表哥的怀里第一次在心里为自己过去的任性忏悔。
她恨自己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更恨自己这么多年竟辜负了表哥对自己的感情。婚姻这么多年,直到今天她才清醒,婚姻的真正意义,平凡与平安,才是最大幸福。她终于放下了不甘,放下了执念。也终于明白,表哥就是自己的春花秋月,永远的永恒。虽然来得过早,醒得太迟,但她依然感谢命运。能与表哥执子之手,携手终老。
她很想把自己的清醒后的愉悦分享给娥眉,她打电话给娥眉,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娥眉的手机号宛如空号,总是唱完来电铃声后便陷入了永恒的寂静与沉默。她不知道,同样是嫁给表哥的娥眉婚姻同样遭遇了瓶颈。
那娥眉的婚姻又是一番怎样的故事呢?朋友们别急,请趁着窗外有雪,忙里得闲,慢品一杯红茶,嗑一把松子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