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今天去书店为书鱼买了几本书,一本《乌丢丢奇遇记》,一本《徐志摩诗选》,一本《苏菲的世界》。从老爸手里接过书后,书鱼就兴奋地一个人藏到了书房里,她把三本书平摊在书桌上,三本书一样厚,该先读哪一本呢?小鱼趴在书桌上看着书的封面上的图案和简介。还没有开始读,先想象一下里面会写什么吧。
《乌丢丢奇遇记》上面是一个拄着拐杖的女生,应该是一个身体有残缺的女孩的奇遇吧,书鱼心里想到。可想到这样一本励志鸡汤文,书鱼感到索然无味,对于这本书的期待只剩下“奇遇”两个字了。
看到中间的《徐志摩诗选》,她便想到了初二时候学到的那篇《再别康桥》。那时她最喜欢的就是里面那一句:
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她曾想象着自己也漫步在剑桥大学的康桥之上,抬头,是一片星罗棋布,低头,是满河星辉,仰躺在船只里,犹如睡在星空里。她为这样的描写所打动,也曾揣摩徐志摩写这首诗所身处的环境是不是和她想象的景色趋于一致。书鱼读诗从不记作者是谁,也不去刻意背诵诗句,叩击灵魂的,只一眼,就如镌刻。对于这句诗小鱼就很感同身受,在后来的每一次做阅读题做到徐志摩写的文章,书鱼总是倍感亲切。可是她现在不想读诗,读诗就得是偶然,如果当成任务读,书鱼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目光右移,《苏菲的世界》……书鱼在脑袋瓜子里搜索了一遍,从没听过这本书,爸爸把书交给她的时候只说这本书店长很推荐女孩子看,所以就买了。不过看到“苏菲”,小鱼就只想到了“苏菲”卫生巾。“苏菲”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小鱼在心里有一个大大的疑问。
她最终还是选择先看《苏菲的世界》,因为吸引她的不仅是“苏菲”这个滥用的名字,还有“世界”两个字。说起来世界很大,可是她想到世界又可以很小,小到只放得下自己一个人,绝容不下第二个人走进来,在她眼里,世界很神秘,而且像磁场一样,知道它存在,但是就是捉不到它。绿色的封面上只有书的题目、著者和译者便再无其他。
书鱼研究起目录来,从“伊甸园”到“那轰然一响”,她渐渐知道这本书讲的是哲学。这不禁让她多了些兴趣。你们或许不知道有些人有一些怪癖别人越说那是无用的知识,她们越喜欢推敲,比如哲学,比如文学,比如艺术,好似无实际价值,却具有星辰般的魅力。
同样地,书鱼也遇到了和苏菲一样的难题:“我是谁?”她也从没想过自己是谁,别人总是叫她书鱼,她就认为自己是书鱼,可的确,叫书鱼这个名字的人一定不止她一个。那她是?是爸爸妈妈的女儿。这总有唯一性了吧。可是爸爸妈妈是谁的子女,推敲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最后涉及的人一定数不胜数,这样想下去,可真是无限循环,弄不巧,全世界的人都可能是书鱼的亲戚了,那这样,是不是说世界创造了小鱼,可世界也创造了别人。这样一来,她又不具有唯一性了。书鱼知道这个问题以自己现在的见识是拎不清了,索性一口去先读下去,不作思考罢。
不作任何思考,一本书读来确实很快,小鱼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把《苏菲的世界》看完了。可脑子里也只记得片面情节,再往深了讲,她就说不出所以然了,可想到这样一个个挠人的问题,她不觉感到脑仁一阵疼。
书鱼放下书,跑到庭院里把“哲学家”抱到怀里来。“哲学家”是一只小黑猫,身板只有小鱼的脚掌大,浑身的皮毛黑得发亮,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只看到它一双绿色的眼睛滴溜溜转,看起来精明又羸弱。
院子里还养着书叶的两只山龟,原本只有一只小乌龟的,但是书叶有一次要为它洗澡,却不小心把开水放下来,小乌龟烫死了,他难过地把它埋在楼下的花园里,坟墓上插了一朵小小的雏菊。然而书叶的难过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爸爸带他去过一次海洋公园后,总念念不忘海洋馆里的那只蓝色大海龟,一次次央求爸爸给他买回来。爸爸终于禁不住念叨,在花鸟市场给他带回了两只小山龟。书叶在接到小山龟的时候,激动地直叫:“这下好了,他们可以互相帮忙洗澡了。”后来书鱼才从书叶那知道他之所以想要帮那只去世的小乌龟洗澡,是他认为小乌龟无法帮自己搓背,就像他每次洗澡,够不着自己的后背一样。听完书叶的解释,小鱼笑得前仰后合。
除了两只小山龟外,爸爸还在阳台修了一个水池,里面放着他最钟爱的“玉印狮头”和“扯旗红水泡”两种金鱼,爸爸取名字也很随意,有肿瘤的那只叫刮胡刀,腮帮很鼓的那只叫睡袍。只因为当时书叶问爸爸两只金鱼都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正穿着睡袍刮胡子。书鱼并不能分辨这些金鱼和其他金鱼除了外观以外的区别,也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喜欢这两只不会撒娇的金鱼,“哲学家”至少可以摸摸。水池里面的每一株水草都是爸爸亲自去河里采的,有一次她也跟着爸爸一起去了春潮湖采水草,要下水时,却被爸爸回绝,说自己不懂哪一种水草适合金鱼。根据书鱼学到的生物知识,她只知道水草可以光合作用,却没想到在爸爸这里还有这样多的弯弯绕绕。她时常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坐在秋千椅上望着那池子里的金鱼,它们脑袋上的肿瘤和两颊气泡里的血管清晰可见,看起来脆弱而纤细,对于这样的东西,书鱼无力保护从来都是躲得远远的。然而她时常又会冒出一些坏小孩的念头,比如摸摸金鱼脑袋上的肿瘤从而感受在摸大脑的感觉,或者是戳破金鱼的气泡,看看里面是否会有液体流出还是金鱼会不会死掉。这些不友善的行为小鱼在看那些金鱼的时候常常在脑袋里演练着。
她抱着“哲学家”坐到客厅上的沙发上,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下。她感到一阵困意,却又不想在沙发上睡着,便闭着眼睛在脑袋里找事情想。她想的最多的还是学校里发生的事,她知道每个人都会在不同的时候表现不同的一面,无论是假装或是谄媚,只要不伤害到别人,怎么样都说得过去。一步步走来,每步入一个班集体,就是进入一个小小的社会,去面对那些形形色色的同学,她偶尔会认为自己阴暗,总把人想的这么坏,可有时真实地看到女生会在班集中唱着双簧,说着单口相声,讽喻他人抬高自己,一无所有却又敏感自尊,看着貌似青春活力的皮囊下却是包裹着衰老自卑的心。到最后,空虚、寂寞、孤独各式的借口都为恋爱,为捉弄,为讽刺,为排挤而去找寻冠冕堂皇的理由。日子如同穿着一件华美的袍子却做着下三滥表演的小丑。他们看似大胆不羁却又小心翼翼,怕动作太大,让人看出端倪。
书鱼在这件黑色的大袍子包裹下,被黑暗侵蚀,沉入睡梦。
当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书叶正抱着“哲学家”看“阿衰”,时不时地捂着嘴偷笑,一面想哈哈大笑,一面又怕吵醒姐姐。“哲学家”坐在书叶的腿上显得很自在,悠然地摇着它黑色的小尾巴。书鱼翻了个身,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她梦到自己坐在一家小餐馆里吃着饭,对面那个人的脸怎么也看不清,在梦里,她总感觉陪她吃饭的人是哲学家,他的脸的确很迷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是位男性,他们在梦里一直吃饭聊天,小鱼似乎很开心。然而醒来的时候,书鱼只记得和“哲学家”吃了顿饭,真想知道,她和“猫先生”聊了些什么,说不定暗示她命运的一些很重要的话。
每每书鱼做了奇怪的梦,“自己很特别,或许是从别的星球来的。”这样的念头异常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