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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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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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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托山阿》连载

第一章

材料之一:

清乐县,位于黄土高原东北部,境内海拔1100-2500米,属北温带大陆性气候,年平均降水量一般在400—450毫米之间,夏秋季降水占全年降水的70%,年平均无霜期约160天。

_____摘自《兴州地形》

材料之二:

1997年,清乐县年降水量高达1400毫米以上,降水大部分集中在6月23日—8月7日这45天之间。其中降水量超过30毫米的天数是:7月5日,降水38.8mm/24h;7月7日降水32mm/24h;7月11日降水34mm/24h;7月25日降水34.9mm/24h;7月26日降水40.6mm/24h;7月31日降水67mm/24h;8月3日降水60mm/24h。降水地区主要分布在夏地、王仙、刘家会三个乡,其夏地乡灾情最为严重……

____摘自《一九九七年清乐县灾情报告》

材料之三:

同治二年,水涝为患,自六月丙午至七月庚午,大雨滂沱,连降二十四天方止。洪水肆虐,山体滑塌,民房倾圮,汾河川两岸,牛羊鼓肚横尸,腐臭弥天,数十里可闻。是年,瘟疫横行,人民流离,十室九空。

_____摘自《清乐县志》

材料之四:

1998年9月19日上午10点20分,清乐县人民医院住院部二楼内科7号病房,一位病人在医护人员急救无效之后,心脏停止了跳动。

下午,从夏地乡、王仙乡闻讯而来的不下一百余农民群众,围在医院院内,失声痛哭……

_____摘自《清乐时报》长篇通讯《大山的儿子》

1

1998年9月19日中午,再有三个月就要退休的县广播电视局采编室主任冯建新正要收拾东西下班,局长赵广志走进办公室来,说:“老冯,有一件要紧事,还得你去应付一下。”

“是啊,咱们这里每件都是要紧事。”冯建新漫不经心道。

“不,这回不一样。”局长摇头道,“夏地乡的党委书记,知道不?”

“不熟悉,好像姓任。”

“死在医院里了。”

“什么时候?”冯建新方认真问道。

“就现在。”局长继续说,“医院里去了许多人,都是那个乡的,村民们听说党委书记死了,就跑到医院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

“不大清楚,说是自发的,派出所也去人了,怕出事,县委王书记也去了。这是第一手材料,我们当然也得去个人,可是,你看,我们现在的人都出去了。”

“好吧,” 他问,“怎么死的,自然还是意外?”

“好像是癌。”

“哦,病死的。现在人还多吗?”

“很多,因为他们不让放太平间,坚持要拉回乡里去。王书记和县委领导决定,尸体先运到县委小礼堂。”

“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很正常,”老冯道,“又要小题大作,过后风吹散!”

赵局长严肃道:“毕竟死人了,主要是人多,风吹草动,咱们就得关注,你就辛苦一趟吧。”

2

县医院,门诊部到住院部之间的一片空地上站满了人。

冯建新赶到的时候,死者正被人从二楼病室里抬出来。他们把他放在担架上,担架被一块白布覆盖起来,六个年轻后生将担架托起,托在肩头上方,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四周一片静穆,静得能听到人们的呼吸声。六个人抬着死者缓步向院子里停放的一辆灵车走去。

人们神情肃然,站立两旁,看着担架从六个后生的肩头上放下来,又轻轻地放在灵车的车门下面。

冯建新走过去,想看看死者是个什么样子,他掀开死者头上的白布。最前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看出是那六个人中的领头的,他大概不满意老冯的冒失,狠狠地瞪了老冯一眼,仿佛这样会惊扰担架上的人的安睡似的。

死者的头露出来了。

这是一张消瘦得不成人样的脸,颧骨暴突,眼窝下陷,面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死者的眼微微闭着,嘴巴合在一起,样子很安样。可以想见,他活着的时候,有一张棱角分明、沉稳刚毅的脸,是那种坚强性格的人才会有的脸型。死者身穿旧军装,也显得略有些肥大了。

这时,老冯听见轻轻的抽泣声,抬起头就看见那六个人的眼睛里全部溢满哀伤的泪水,抽泣声是前面那个年轻人的胸腔里发出的,两行长泪从年轻人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

老冯放下白布,重新盖在死者脸上。这时县委书记王中民领着几个人也向死者走来。老冯退后,王书记从后面一个人手中接过一面已经用旧的党旗,他朝下缓慢抖开,然后轻轻地覆盖在死者身上。

3

下午,冯建新来到局长办公室,赵局长说:“来得好,我正找你。”

老冯说:“我先说。”

“那好,你说。”

“就是那个党委书记,我去看了,个人觉得有料,想实地下去挖掘了解一下,你看,我这是最后一班岗了,也正好有这个机会……”

“对了,”局长摆手道,“我找你就是要说这事,县委和政府已决定要开个较隆重的追悼会。我们也正准备派专人下去采访,县委那边也是,一方面想要扩大宣传,教育干部,另一方面也给老百姓一个交待。现在所缺乏的就是死者生前的第一手材料,我们想尽快派人下去,所以我想到了你,想争取你的意见……”

“别派人了,就我去吧!”老冯说,“一个乡党委书记死了,上任才一年多一点时间,竟引发全乡村民们那样的悲痛,他们哭喊着,不让把尸体放到太平间去,他们说要背着抱着回村。我看出不是假的。”

“考虑你年纪大了……”

“可以说干了一辈子通讯、采访,稿子写过无数次,从来没有我自己的立场和主张,我这次想去试试,不是冲动。你们也不要给我定框框,至于结果如何,全让事实说话行吧,行吗?”

“老冯,就这样定了,不定框框,按你所见所想写来,局里不干涉,但会全力支持。局里再给你配个助手,让通讯组小刘跟你一起去。”

“太好了!”

4

第二天,冯建新见了小刘:“小刘,知不知道那位乡党委书记的大致情况?”

小刘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念道:“任喜旺,男,四十八岁,复转军人,团级,本县刘仙乡桥子头村人,九六年初转业到地方上工作,同年七月,任夏地乡党委书记,九七年九月十九日,于县人民医院病故。这是我在政府办了解到的,也就这些。他在咱们县工作时间不长,档案中还有什么,有待去查。”

“团级?按这个级别,转业到县里,至少也给个局长。”

“好像是他主动要求到乡镇的。对此,了解的人不多,也不便询问。” 小刘说,“冯老师,咱们这次下乡,局里有什么要求?”

“没要求,我也心里没底。昨天我去医院了,有好多好多的人,都是村里的农民。”

“冯老师,你说是不是有人炒作?” 小刘疑虑道,“老百姓跟着瞎起哄,领导借此做个宣传,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不大像!”老冯沉吟着。小刘的话把他刺痛了一下,医院肃穆场面激起的热情有些被冲淡了。

他在医院看到的一幕是真的,也许,这个乡党委书记真的做过一些好事,要不然,医院何以会有那么多人自发的来送丧呢?可是,又冷静地想想,如果这些都是假相呢?那么,我们下去采访会有什么意义?是啊,有为数不少的所谓先进人物,都是闭门造车造出来的。做一点好事就被吹捧上了天。可是,为人民做点好事,那是他们应该做的,没必要歌功颂德呀!

老冯心里也没底了,便说:“不管什么情况,咱们得下去看看。先拿到第一手材料再说。”

5

9月21日,局时派车送老冯和小刘到夏地乡去。但是,车临时有事,一时不能出动。

老冯说:“这阵正好有空,咱们是不是先到死者家去一下。”

小刘说:“我打听了,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家属过来,家属还在市里。”

老冯说:“那就去不成了,那就去小礼堂吧,瞧瞧什么动静。”

县委小礼堂,在县委旧招待所院内,县里新修了宾馆,招待所就冷落不用了。死者的灵柩就停放在招待所小礼堂的侧门外面。侧门西墙外有一片杨树林子,县里也正派人在林子里搭一个棚子,准备在那里举行一个降重的追悼会。

为了让人们方便祭奠,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忙着布置灵堂。

招待所侧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两眼红肿,对进出的人视而不见,看上去很平静。

一个工作人员对他们说:是夏地乡一个副乡长,姓李。一整天就坐在这儿,前天下午遗体运来的时候就来了,一直坐到黑,昨天一天也坐着,吃饭时离开一会儿,吃了饭又来。今天又来,就这么坐着。”

又一个工作人员悄声道:“那位副乡长是真伤心了,嗓子也哑了,话也说不上来……

那人大约猜到了眼前的人们是在谈论他,淡然地朝这边看了看。

于是,二人走了过去。

“李副乡长?”小刘轻声问道。

那人呆板的脸上多了几分疑问,微微点了一下头,很快就站起来:“姓李,李桂荣。”

他站起来的时候,小刘看出他的腿不大好使。这时,老冯在后面跟了过来。

小刘掏出烟,递上去一支,李副乡长摇摇头没有接,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意思是这儿有了毛病了,不能抽。

“我姓刘,这位是冯老师,广电局的。我们想了解这个……”小刘指了指小礼堂门前。

悲伤立即涌到李桂荣的脸上来。他张口,只说了一个“我’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能看见他眼里涌出一串泪,他咽着口水,想使泪水咽回去,好一阵才沙哑着说:“我,在这里,说不了……”

停了一会,他终于极缓极低地说:“我为什么坐在这里?他临走前说好的,陪伴他这几天!坐在这里,也想想一些事。”

老冯见他如此悲伤,便问:“你家住在什么地方,要不家里谈吧?”

“好。旅店,东关,往右,第二家!你们晚上来吧!”

离开招待所小礼堂,小刘说:“奇怪,他怎么会悲痛如此?”

老冯说:“一起的战友,感情深,也是常理。咱们今晚去他家。”

“可是,怎么会是旅店呢?”

“我也是纳闷。”

6

东关属旧城区,是一条小巷,到处是垃圾和臭水,人们走进时,常常是捂着鼻孔小心翼翼。旅店却有七八家,在竞争激烈的这个年代里,它们各自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和各自的经营策略。

走进巷子里,按招牌数到第二家。

这是一个较大的院子,进了大门两排房子,前排两个大房间,房间里一盘大炕上能睡十几个人。后排是单间,也是一盘小炕,能住一两个人。

现在的乡长副乡长进城,都住招待所宾馆也要差不多上档次的房间,他们不明白李副乡长何以会选择在这里住宿。

走到登记室,-个掌柜模样的脏兮兮胖乎乎的老头立即说:你们是找李乡长吧,他在后排靠西。

果然,后排靠西又有四五间,坐西朝东。房子又黑又矮,是多年的老房子,歪歪斜斜都快要倒塌了。有一个房间里亮着灯。

他们推门进去,屋子的炕上坐着一个女人,拿一件旧毛衣在炕上比量。女人不到四十岁,精神很好,但脸上好像有点浮肿,说话带点孩子气:“请坐吧!”

“李副乡长家吧?”老冯说。

“是啦,坐吧,是他家里的,他前边熬药去了。待会儿就回来。”女人一边下了炕,一边清脆道。

看出这是个精干的女人,年轻时一定很漂亮。那位副乡长看起来和她不大般配,而且是个瘸子。

“你是李副乡长的爱人?”小刘好奇。

“怎么,不像吗?”女人似乎有点自豪地说。

“怎么会呢!”小刘说,“我是说李副乡长有点显老。”

“就是,他比我大十几岁呢!”

女人说着,请他们坐,两人就坐在炕边,和她拉起家常。

这是个爱说话的女人。

她拿两个碗一边给他俩倒水,一边说,她嫁给副乡长,是因为家里穷。副乡长那时还只是一名小干部,但是一个公家人,那年农业学大寨运动中伤了腿成了瘸子。嫁他的那时候,他就显得老。但她从来也没后悔,因为他是个好人。后来,他成了副乡长,十几年就是副乡长,也没有挪动过地方,一直就在夏地乡。乡里一直也不当他是一个重要干部。日子也过得不大好。就是自从去年任书记来了,他才得到重用……

女人说:我们家老李不是个爱流泪的人。那年砸坏一条腿也没流过泪,只见过他老娘死了,他哭过。她说,任书记死了,老李一直哭。

女人说,去年那雨,下起来没完。老李跟着任书记在各个村里跑,连回家的空也没有,她家三间房子也倒塌了,好在发现的早,没有伤着人。之后,她借住邻家的屋子。两个儿子,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花销也大。就因为去年阴雨天,被雨淋,受了凉,肚子疼,一直拖到现在。“这不,到医院检查了,医生说住院看,我说,住院又花钱,咱就跑着看吧,这儿开店的是我本家叔叔,住这儿也不用花钱。所以,我们就住在这儿了。他引我到医院,让医生给我扎上输液管就走了,他说他去守任书记的灵,我知道他心里痛苦,他还要去看给乡里贷款的事,晚上回来还要给我熬药……”

女人滔滔不绝地向他们展示着她的男人的风貌。

正说着,副乡长提了药罐子回来,见老冯正和他女人说话,就压着嗓音说:“婆娘们,瞎叨叨,陈糜烂谷子,不谈正经。”

老冯说:“我们谈得都是正经!”

李副乡长把药罐放在窗台上,也坐在炕沿边,习惯性地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支又推了回去,把烟盒放在炕边。

他说:“是,你们看到了,我很伤心,免不了,想要节制,不由我……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让他成为一面旗帜来号召和教育我们的党员干部,比十倍的悲痛都更有意义,你说,是吧!”小刘一面说着,一面看着他。

他点点头

7

去年,那雨,从六月下到七月,下了整整二十七天,(据官方统计记载,是四十五天。作者注),下到十几天,就已经成了灾了。房屋倒塌,山土流失,庄稼浸在水里,牲口死亡。我们夏地乡是重灾区。正是救灾重要时刻,党委书记和乡长因为救灾款扶贫款意见不一闹矛盾,县里临时撤换党委书记,派个新的来,老任就是这时候来的。他是坐公共汽车来的,来的时候,提一个帆布挂包。我们前两天就知道他要来,知道他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他是我们邻近刘仙乡桥子头村人。

他已经二十多年没回村了,父母过世早,老家里只有两间旧房子。

我们正准备派人去城里接他,谁知他自己来了。

是我接待的他。

那天,雨还浙淅沥沥下着,我把他安排在客房里,已经是下午了,他问我乡里的干部们这阵做什么,我说正在开会。他问,开什么会,我说开救灾会吧!他就说:那我们去听听。

我们进去的时候,干部们正在讨论灾情上报以及救灾款、扶贫款发放等问题。其时,人们并没有充分认识到雨灾的严重性,以为三两天内雨就会停。岂知雨竟又下了二十几天,灾情严重情况,当时谁都没有估计到,所以对具体怎样救灾讨论的很少。

大家要求他表表态,他说得先了解了解情况,中途便离开了。大家知道他刚来,得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我看得出,他对会议有点失望。

这天夜里,雨又下的大了。

周围尽是劈啪倒塌的声音,听见河沟里发洪水的轰隆声,已经受了十来天雨水浸泡的土地更加脆弱了。这是历年来最罕见的涝灾。大家都知道,这雨此后更加肆虐,又下了半个月,真是百年不遇。

因腿上有病,我一夜也睡不着,是那年搬山造平原时落下的,我那时是村里积极分子,土方塌了,把我压在下面,人们把我挖出来,命没丢,腿坏了,天阴就疼。

我一夜没睡,老觉得,这雨不会一下就停。我家还有两间房子也可能随时倒塌,老婆孩子都在家,揪心哪!

睡不着,我开了门,见客房那边灯亮着。心想,这位新来的领导也睡不着,怕是也有什么毛病吧!

天还黑着,我听见有人敲门,披上衣服开了门,新书记站在门外,雨已经停了。

他说:“这雨下的,不知村里的情况怎么样。”

我说:“能怎么样,老天作害人,有什么办法!”

他说:“我看这雨不会一下停。你跟我到下边去走走吧。”

“现在就走吗?”

“是,现在就走。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我说:“要不要告诉贺乡长?”

他说:“不必要了,乡里也得有人。我给他留下字条了。你估计哪个村受灾最严重?”

我说:“这雨,沟底的村子肯定受不了。咱们先去前山塘吧!”

雨虽然不下了,却迷迷朦朦,细细的水汽弥漫了整个天空。人一出去,衣服便很快潮湿了。天还没有大亮,我们出发了。他先不知道我腿不好使,我在路上滑了好几跌时,他才发现我腿有毛病,我们每人折一段树枝当拐杖,他说:今天不该让你来。我说:没事,习惯了。

路特别不好走,十来里路,走了约有两个多钟头,离前山塘还有半里之遥时,任书记忽然说:“你听,什么声音?”

听见了,是人的呻吟声,从沟底里传过来的。

他说:“去看看。”

我们从路上下到沟底,滑的厉害,身上沾了不少泥。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一个女人的呻吟声。

沟底原来有好多庄稼地,现在全部不见了,昨夜的洪水冲过,庄稼地已一片干净,连泥土也没留下一点,全是硬硬的沙石底子。

我俩顺着声音走进去,只见石头河滩上,一个年老的女人坐在泥水里,呻吟是她发出的。

女人的身后是一片不很高的土崖,靠土崖的地方,两丛荆棘上挂着一条西葫芦的蔓子,上面挂一个碗大的西葫芦,还有好几株土豆的蔓子,也挂着鸡蛋一样大小的几颗土豆。土崖上有一条明显的人滑下来的痕迹。老妇人就是从土崖上边滑下来的。好在下边也是一个泥水坑,老女人蜷坐在泥坑里,手里还握着那根土豆和葫芦的蔓子。

看样子,她挣扎过几次想爬起来,但没有成功。

就在这个土崖下,曾经是一片茁壮茂盛的菜地,已随昨夜的洪水付之东流了。只剩几个残株歪歪斜斜狼狈不堪地浸泡在泥水里。

我和老任跑过去。

“王春来他娘。”我悄声对老任说,“三个月前,王春来被公安局抓走了,说是犯了强奸罪。家里就只剩老娘一个,这里原来有庄稼地,全没了。”

我去扶她,她认出我了,一把拉住我,“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桂荣子,全完了,全冲走了,我的地,全在沟里,全冲走了。”

看着这老泪纵横的女人,看着眼前这破败的景象,听着她的揪心的哭泣,我们的心往下沉。

我说:“大娘,别哭!”

岂知她哭得更厉害了,一手抓着西葫芦的蔓子,一手抓着土豆的植株,哭得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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