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忽然听见有人在喊叫,他们惊喜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一座山梁上,有人向这边招手,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过来——快,这边来——”
可以想见他们当时的心情,真是太高兴了。他们向着山梁跑去,翻过一条小沟,攀了一道不太高的陡崖,他俩才到了她们跟前。要不是有人指示,他俩根本不会想到朝这个方向走。
-个中年妇女,一个姑娘,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站在山梁上,看着他们疲惫无力又欣喜若狂的奔向她们,那个中年妇女笑着说:“你们肯定是找不着路了!那条路是走不通的,再不喊叫你们,你们就走进老林子里了!”
老冯又是后怕又是感激说:“是的,我们看见那边墨绿墨绿,正要往那边去呢。”
“要是进了老林里,怕是三天五天出不来!”
惊的小刘大叫:“是的,转了半天了,找不到路了,多亏了你们。”
“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回乡里去的,找那条公路也没找到!”小刘说。
女人笑着说:“这么晚了,回不了乡里了,跟我们回村吧!”
“大妹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去?”老冯问道。
“我们去林子里采蘑菇, 蘑菇没碰到,碰到你们了。”
“大嫂,你昨知道我们迷路了?”小刘问。
“望见你们没头苍蝇似的转,还不是迷路了?这么晚了,你们朝老林子走,去老林子干啥,找狼找豹子吗! 这还不明白?”中年妇女笑着,“再说,你们也不是头一次,已经有过好几回了,他们就从这条道上进了老林子出不来!”
那个男孩子接口说:“前年,十几个乡干部就是从这里走进老林子的,我大爷见了,也没理他们,要不是他们人多,狼早吃了他们了。”
中年妇女瞪了一个男孩说:“就你多嘴,谁说你大爷看见了?”
男孩固执道:“就是我大爷见了!他说,让狗日们的去喂豹子吧!就悄悄回来了。”
中年妇女笑笑,带着歉意地对老冯和小刘道:“是啊,多亏是现在碰到你们,要是早两年,我也不理你们,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干部,狗啃狼吃,不干我们的事,又不是我们把你们拉进去的!”
她说得这样直白,老冯不由的汗毛直竖。从她们的话音里,这里的人不怎么喜欢当干部的,甚而至于还有点仇恨。而他和小刘,从装饰上一看就是国家工作人员。老冯也不敢再问,仿佛害怕她们突然变卦会把他俩丢弃似的。
他俩紧紧地跟着她们,不一会,就到了一个小村子里。
小刘心里奇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一座土山,怎么就迷路了呢?
又是一个座落在山窝里的小村子,村子里只有八户人家,都姓常,三代以上是弟兄两个,从河南逃荒来到山西,弟兄俩以烧瓷为业,看见这里有好土好水,就自己动手,建起两座瓷窑,在这里落脚,并指窑为名,把落脚的地方叫做窑上村。现在这八户人家的当家的,已经是这弟兄俩的重孙子辈了。
村子小,来了客人,大家都知道,老冯和小刘进村,立即就有人来打招呼问讯。中年妇女的丈夫是个很强壮的汉子,在瓷窑上干活,很晚了才回家来,见来了客人很是热情,晚上和老冯小刘睡在一盘大炕上闲唠。
老冯称呼他老常,他年龄不算很大,却很乐意老冯这样称呼他。这时,老冯就想起他在路上产生的疑惧。
“老常,这里的人是不是有点恨当干部的,比如我听大妹说,那次碰见有人迷了路走进老林子也没人管,大妹今天要是也不管我们,我们俩说不定这阵子正在和虎狼博斗呢!”
“有这回事,”老常笑着说,“是我二哥那促狭鬼,让十来个人在林子里转了两天两夜,也整得他们够呛!说实在的,要不这是人多,可就危险了。最后,还是我们进去把他们带出来。林子里豹子倒是没有,狼可是不少。不过,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我倒是有些后怕呢!”老冯也笑道。
“没事,”老常说,“谅你们两个,是不敢进林子的,不过多绕些圈子罢了。”
“好险!”
“你们可别说,你们要早两年来,在这村子里,怕是连一口饭也吃不出来!任书记初来没人理,还被四大爷关在门外呢。”
20
窑上村有祖辈传下来的两座瓷窑。责任制以前为夏地公社窑上村所有,责任制后,公社变成乡政府,瓷窑由窑上村全村八户人家经营,领头的是常老四和孙子常大贵,两年后,乡里发现这两座瓷窑效益不错,就把瓷窑定为乡办企业,把经营权收归由乡里经营。条件是,乡政府投资一笔钱,建新窑,买机器,扩大生产。可十几年过去,乡政府根本没有投资一分一厘,瓷窑不但没有扩大,两座瓷窑塌了一座,剩下一座一年不如一年。八户人家由原来的经营者变成了雇佣工人,瓷器质量不好,废品率很高,没几年就倒闭了。这里的土地贫瘠,打不出粮食,八户人家又没有收人来源,就这样熬苦日子。常老四年纪大了,因瓷窑的事不顺心,得了气喘病,成天和人怄气。常大贵引了几个人外出打工挣钱,在一个建筑工程队当小工,说好一天二十块工钱,算起来也不少,除了阴雨天,一个月能挣四五百块。可气的是,一年下来,大部分被工头以各种借口扣除,余下的也不兑现,其实就是坑骗人。(这是当时小工头们赚取第一桶金成为大老板的普遍做法——作者注)
老冯问老常:“乡办瓷窑搞不好的原因是什么,工人还是你们自己,质量怎么就上不去?”
老常说:“人家书记的小舅子管着,叫什么经理。坩土全是人家的人拉,好赖你都得用。烧窑的炭也是人家的关系户送来,能着火就行。加上窑烂了火候不到,烧出来的货自然不行,尽废品。卖了货的钱,他们全花了,说是投资,却不见一分钱往窑上使,做一年下来,人家说是瓷窑赔了钱了,工人们的工资给不了。那时候,我们见了乡里的干部,就像见了土匪似的。他们一来,又是吃又是喝,好像窑上有使不完的钱,临走的时候,顺手捎带一个盆一个瓮,实话说,村里人恨的他们牙痒。”
“现在瓷窑怎么样了?”
“好着呢,红火着呢!”
“啥原因?”
“任书记来了,一句话,瓷窑本就是人家八户人家的,定为乡办不对,还给人家窑上村,还让八户人家办,乡里不得干涉。瓷窑成了我们八户人家的了,当然红火了。”
第二天一早,来了一个小媳妇,要老冯和小刘到她家去吃饭。老常笑着说:“这是大贵媳妇,四大爷要你们去吃饭,我也不敢留你们,要不然,他会不依。”
老冯和小刘从命,跟了小媳妇去了她家。
常四老汉已经快八十岁了,身子骨还很硬朗,还每天到瓷窑上指挥儿孙们干活。他是那逃荒来的弟兄俩的小儿子,村子里数他辈份大,八户人家全得听他的。村里来了客人,首先是他招待。常大贵是他的孙子,小媳妇是孙媳妇。
在常四老汉家吃饭,老冯他们有意把话题引到任书记身上,小媳妇和常老汉就和他们说起关于任书记的故事。
21
那场涝灾过后不久,任书记来到窑上村。当时窑上村的情形基本是,全村人吃了上顿没下顿。
窑上村的土地本来不好,又遭了涝灾,庄稼基本不会有收成。男人们结伙去了一个工程队做工,女人们在家里熬苦日子。因为瓷窑归属问题,村里人对乡干部没有好感,乡干部们也躲着不到窑上村来。偶尔路过,连好眼色也得不到。任书记进了村,得到同样的待遇,没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在街上问一个小孩子,找到常四老汉家。他敲了敲门,常老汉的孙媳妇出来开门,身子挡在门口: “请问客人,你找谁呀?”
孙媳妇很和竭很客气,但就是没有让客人进屋的意思。
“这是常大爷的家吧?我是乡里来的!”任书记说。
“是啊,我爷正病着。他的气喘病又犯了,怕见风,你改日再来吧!”说完,孙媳妇转身,把门闭上了。
任书记在乡里就听人说,窑上村的人不好亲近,果然如此,心里早有准备,所以他再次敲门,孙媳妇再次出来开门,她这时就略微有点愠怒了。
“告诉你说,我爷爷气喘得厉害,他不见人!”
“请给我一碗凉水,行吧!”
小媳妇气呼呼回屋,果然从水瓮里舀来一瓢冷水,任书记接过瓢,站在门口一口气喝下,他确实已经又渴又乏了。
小媳妇转身回屋,任书记就盘腿坐在院子的一棵杏树下,掏出笔记本和水笔来写他的工作日记。看样子他要在这里扎根落户。
常老汉爬在窗子上偷看。他看见了这个干部不像是路过,没有要走的打算,他感觉这人和往常来的不大一样,就对孙媳妇说: “出去,叫他回来吧,我看不像那些揩油水的。”
孙媳妇就出来,对任书记说:“我爷叫你去!”
任书记笑着,跟了孙媳妇回屋。他见锅里冒着气,常老汉坐在炕沿边,任书记就对两人说: “我还要搭伙吃饭,住两天才走!”语气很坚定。常老汉面有难色,孙媳妇更是局促不安。使他们为难的是,既然把客人叫进来,粗茶淡饭总不大好看,常老汉又是一个看面子的人,而现在的实际情形是,家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孙媳妇在锅里煮着稀饭,蒸屉上蒸着的是豆角山药蛋西葫芦,这是他们的家常。
孙媳妇犹豫一阵之后,揭起屋里一个木箱,从箱子里摸出几个鸡蛋来,准备要放在水里煮。
任书记看见了,拦着孙媳妇不让她把鸡蛋放入水里。
他声音有点悲怆道:
“大爷,你们的日子不好过哪。党派我来,不是让我向你们要吃要喝。这几个鸡蛋,我吃了这辈子消化不了。解放几十年了,你们的日子还过得这么穷,改革开放也已经十几年了,你们还过这样的苦日子,我们心里有愧啊。大爷,请你们别把我当外人,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粗茶淡饭,已经吃惯了!”说着,他自己动手,从蒸屉里拾掇了两碗豆角山药蛋,一碗递给常老汉,一只碗自己端了,坐在老汉跟前狼吞虎烟地吃起来。
常老汉向老冯和小刘说起当时的情形时,不时地抬起袖口揩拭着眼窝里的泪水。他后悔道:“任书记那天来窑上村,走了整整-天,他是又饿又累。可是,我们实在没有好吃的给他吃啊!” 说着便老泪纵横。
22
那天,任书记就住在常老汉家。
任书记问常四老汉:瓷窑还能不能开烧?
常老汉说:又不是咱的,谁知人家还能不能。
问:假如让你经营,能不能?
答:得花钱,没有三五千怕是开不了!
任书记说:把瓷窑说成乡办是错误的,要坚决改正。瓷窑还给你们八户人家,以后谁要入股也可以,但要经过你们八户同意。现在就这个破烂摊子,你们能不能自己经营好?
常老汉说:能搞,可没有力量,瓷窑就这么白白闲放了四年了!
任书记说:乡里借给你们五千块,能不能在这秋冬之间烧出几窑货来,有没有把握?
老汉抖索着握住任书记的手,半天不放开,说:要真这样,我拼了老命也开。
任书记说:我是乡里党委书记,说话算数,五千块立即到账。
第二天,老汉进城找孙子去了。孙子常大贵正领村里几个弟兄和工头打架,头上开了血口子,住在医院里说头疼。老爷子来找,说明情况,血口子不疼了,跳下病床,拉了那把子村里的弟兄们,跟常老汉回了村。
瓷厂当年就烧了四窑货。附近村民们备荒,要用大瓮腌制咸菜,两窑货还没有烧出来就被人们订购一空。还有两窑是琉璃瓦兽头,原先是准备做出来当样品的,没想到有个地方要盖庙,把两窑货全拉走了。八户人家有了收人,再不用为遭灾发愁了。
第二年,塌了的那座窑重新建起,还准备扩建两座。乡里办酷厂,需大瓮五十个,每个大瓮七百元钱,让瓷窑高质量定做,预付了三分之一货款作为定金。
好些地方修景点盖庙,螭吻兽头供不应求。乡里又给了两万块扶贫贷款,瓷窑上买了电动机、抽水机、粉碎机、变速器和烘干机等机械,窑厂规模正在扩大,也正在向机械化方向发展。
常老汉说,过两天,瓷窑又要点火了。
老冯和小刘提出要跟着常老四到瓷窑上参观,常老汉很乐意。
出村走了大约三四里路到了瓷窑上。从窑场边望去,两座瓷窑就像两个大蒙古包高高的耸立着,场子上有工人在干活。窑场前面有两排宽大的平房,那是瓷窑制作间,刚做好的泥胎摆满了整个房子,还散发着泥土的湿气味。平房外空场地上,堆着一堆一堆的磨碎的坩土,一个工人正拿管子往坩土上浇水。平房对面还有一个更大的棚子,棚子里摆满了瓷器的泥胎,都已经烘干了。
他们走进这个大棚,看见架子上除了瓦当螭吻和大小坛子之外,还摆着数量不小的拳头一样大的十二生肖动物,最多的是泥老虎和泥兔子,它们形状各异,憨态可掬,特招人喜欢。但还只是泥坯子,没有烧制出来。老冯忍不住拿起一个小老虎来放在手上,爱不释手。
瓷厂的负责人是常大贵,他说:“这是爷爷的手艺,头一批,一只也没留下;第二批,还没有烧出来时就被人全部定购走了,下一次烧出来,一定送你们几个。”
老冯认出来了,在医院抬任书记尸体的六个人里领头的且瞪老冯一眼的就是他。老冯说:“我认识你!”
常大贵笑了,点头说:“是,那次医院里。”
老冯说:“老任去世的时候,你们正好在医院吗?还是你们听说后到的?”
“他走的时候,我就在跟前。”常大贵神情黯然道。
“哦。”
“瓷厂红火起来了,任书记说,不能老守旧框框,要精细化高质化,从实用向艺术转变,瓷厂才会有发展,爷爷就想到做十二生肖,没想到销路挺好。”常大贵说,“今年是虎年,我们做了些瓷老虎,原先是准备做样品的,烧出来就全被人抢了。因下一年是兔年,我们做了几只兔子样品,一出窑我就装好了几个,赶到医院。我们知道任书记病重,我想让他高兴高兴,没想到,刚进病房,他就不行了……,我把那几个兔子放在他手里,他只是摸了摸,就……”常大贵说不下去了。
23
老冯和小刘离了窑上村,常老汉派人把他俩送到回乡里的公路上。
时间紧迫,他们未在乡里停留,当天回到城里。当即向局里和县委政府汇报了他们的所见所闻。县委很重视,指示他们尽快将收集来的材料进行整理报送县宣传部。
那些乡下山里人对他们的乡党委书记的怀念和深情总是一幕幕展现在他们的脑海里,小刘每打开他的笔记本,就不时的眼圈发红……。
夏地乡一共二十四个自然村,从去年雨天过后,这个乡新盖了五座学所,建起一个大型酿醋厂、一个砖瓦厂、一个瓷窑厂和一个石灰厂,新打起十二条石坝,这十二条石坝里至少能新增二千亩土地,下一年即可受益。而这些工程,每一项都有乡党委书记的心血和汗水。由于任书记的到来,全乡至少有八百间房子免于倒塌,这个乡的二十四个村中,至少有三百人受到过任书记的直接接济。至于植树造林,治理荒沟荒坡,似乎已成了各村农民自觉的有计划的行动,更主要的是,由于任书记的到来,这个乡的农民的精神面貌还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不在困难面前低头,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得到高擎弘扬。他们知道,任何艰难困苦的环境里,党和政府都在关怀注视着他们,都和他们同在,是他们的主心骨。每当看到这些事实,老冯和小刘就仿佛看到个颧骨高耸、面目清瘦的军人正迈着坚定的步伐,在那些穷乡僻壤间,在那泥泞陡峭的山路上风尘仆仆来回奔走。灾难过去了,人民的生活又安定下来了,而那位以人民的儿子自称的乡党委书记,却像一盏熬尽的油灯倏然熄灭,躺在冰凉的棺木里。
回城的第二天,老冯在政府院碰到了那位副乡长李桂荣。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显憔悴,显然党委书记的死,对他刺激很大。只要是提到他们的党委书记,他的眼泪就潸然涌出,真使人不忍心去和他谈话。
老冯走过去,和他握了握手。
“你这是……?”
“还是跑贷款。乡里还有好几个村子的学校没有盖起来,县里批了扶贫贷款,到银行这边,手续挺复杂,要我这个瘸腿的人来回跑。”
老冯说:“我去过你们乡了。”
李桂荣点了点头。
“他很了不起!”老冯故作轻松道。
他依旧点头。
“在他住院前,你们就真的没有发现他病了吗?按理说,这种病是应该早有迹象的。”
李副乡长这次显得平静了,声音也沉稳了许多。他们就在院子长椅上坐下来。
“是应该有迹象的。”李副乡长说“我觉得他自己是知道自己有病的,他不告诉我们罢了。我有很多次看见他睡在劳动工地上,他的身体一直很虚,有一次,他咳出血来,他笑着对在场的人说,这是肺炎或许是肺结核,你们离我远点,免得传染。那时人们把这当笑话讲,其实他是有意遮掩。”
“发现病重在什么时候?”
“今年七月间。”李副乡长缓慢地说。“那天,酷厂举行安瓮仪式,来了很多的群众,乡干部全到,独不见任书记,乡长让我回乡政府找他来主持仪式。我找到他的办公室,门开着,办公室的里间是他的住室。我在里间看到他,那景象把我吓呆了……
“我看见他跌在地上,费气力想爬起来,但不能够,他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子,显然,他是从他坐的椅子上滑落到地上的,他的桌子上放了一杯白开水,杯子旁边有一把开口的暖水壶……他是想喝水了,他站起来倒了水以后就从椅子上滑落下来了……”
老冯似乎也看到了当时的情景,他分明看见了那位具有铁一般意志的汉子正在和病魔作殊死战斗。他还想挣开病魔的魔爪,为他所热爱的故乡的人民做点什么,但是,他的精力已经耗尽了……
老冯的眼泪滂沱而出。
“我叫一声老任,跑进去把他抱起来。他看起来魁梧,身子并不重,我抱起他来,他脸色蜡黄,额头上的汗珠滴到我的手上冰凉冰凉。他看见我,很勉强地笑着说:可能是中暑了,不小心跌在地上了,你扶我到床上,歇一歇就会好。我扶他到床上坐下,我把水杯递到手里,他喝了一口水,精神慢慢地恢复过来了。他笑着对我说:“好了,这阵没事了。”但我仍看见他皱着眉头,肯定是哪里疼痛。我说,你应当去医院检查下。他才无奈道,是啊,是应该去检查检查了!
我说,让乡里的汽车送你去医院。他同意了。我们把他送到医院,刚进病房,他就昏倒了,护士们赶紧抢救,给他输氧。李副乡长说着又抹泪。
老冯也受着感染落泪: “啊,是这样。”他安慰李副乡长道,“人已经走了,活着的还要继续,你也身体不好,请注意保重。”
“我没事,好着呢!”
“以后我还找你好好聊!”
“好!”
他们握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