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已是十点一刻,由于搬家的疲惫,我昨晚睡得格外香甜,但是这时,我面对一个更大的问题——填饱肚子。
早在我开始计划蜗居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由于性格的内向,我从来没有自己出门买过菜,更别说自己做饭了。但是既然决定要搬出来住,那我就绝不能饿着自己!我早就查过前往菜市场的路线,应当是不会迷路的(朋友们都说我是个路痴)。我在餐桌上铺开一张纸,开始思考午餐吃什么,十五分钟后我终于做了决定——做一顿红烧肉烩土豆吃。我在纸上快速地写下了这次出门买菜的购物清单(直到我买菜回来才知道这清单有多么不完善),挎上挎包,前往菜市场。
对我而言,买菜这件事完全可以说是一场探险。每一个路口都能看到表情、姿态各异的陌生人,这是我恐惧之至的,我恨不得赶紧跑到菜市场,买完菜,再飞奔回家,可是一个人拎着蔬菜在马路上跑来跑去,未免也太奇怪了。带着各种奇特的想法和紧张的情绪,我走进了菜市场,根据指示到了一家肉店。
“老板,我要买肉。”我鼓起勇气向正在忙碌的老板说。
“小伙子,你要买什么肉啊?”老板疑惑地问,几乎在同一时间,我已经紧张到极点了。
“猪肉,炖红烧肉的猪肉。”我抬头补充了一句,说完又以极快的速度低下了头。
老板笑着从一旁的肉中挑选了了一块,快速地切了几刀,再放到秤上称重,又问:“小伙子,两斤够用吗?”
我不敢再多说话,便连忙点头,交钱后拿起肉就走向菜摊,买了一斤土豆,就往家走去了。
到家之后,我笨拙的将土豆清洗,削皮(这期间还差点把手割到),准备打开煤气灶做饭。
直到今天,我想起我打开煤气灶时用力过大,喷出的火苗险些将我烧伤的场景还会脊背发凉。
我迅速远离火苗,想伸手关掉煤气,但火苗产生的热浪让我迟迟不敢伸手,我当时几乎要吓哭了,一种无力感围绕着我,我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不该搬出来住,我是否真的是一个弱者。
但这样的自我怀疑只持续了几分钟,我又一次振作起来,决定想尽办法也要将火关掉。
当然,我失败了。
就在我看着火苗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想起了昨天的那位邻居。
我跑出门外,走向1002室的房门,伸手敲门却又忽然缩回,把手放在胸前停靠了几秒,然后再次伸手敲了几下门。
过了十几秒,刘新来开门了。我激动地告诉她厨房里发生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我在极度慌乱的情况下将厨房里的情况描述为失火),她立刻拿着灭火器跑向我的厨房,看到煤气灶上的火苗,又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我,又伸手直接关掉了煤气。
“天哪!我还以为我的新邻居刚搬来一天就要把房子点了!”刘新幽默地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啊?做饭吗?”我点了点头。
“你不会做饭吗?”刘新问,“感觉你很害怕火。”
“是……”我顿了顿,“我确实没学过做饭,老实说,就连用煤气都是第一次。”
“算了,让我来教你吧!”刘新双手叉腰,“我可不希望我的新邻居饿晕在家。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吃?”
“红烧肉烩土豆。”我指了指一旁的案板,“食材在这边。”
“你只买了肉和土豆啊?”刘新惊讶道,“做饭可不是只用菜名里的食材的,还好你做的不是蚂蚁上树,不然我怀疑是否真的会砍一棵树回来。”
我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又问道:“还需要其他食材吗?”
“起码还要有葱姜、酱油还有盐吧。再说你只吃菜不吃主食吗?”刘新说完,我一下蹲在了地上。我一直以为,独自生活就是每天都在屋里做自己的事情,不用和陌生人打交道,就连解决各种情况都会易如反掌。但是现在看来,我的幻想就想泡沫一样破裂了。
“算了,一会去我厨房拿点吧。我先看看你买的肉……”刘新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袋子,“啊!你买的这怎么全是淋巴肉啊?”
我抬头,“我跟老板说要买炖红烧肉的肉,他就拿了一块卖给我了。”
“这老板也太欺负人了。”刘新把袋子系上,“我先去拿食材,你把电饭煲里的盆拿出来用水冲一下。”说完就去她屋里了。
过了六七分钟,刘新拿着一堆食材过来了。“我先教你蒸米饭。你先把袋子里的米放进缸里。”我也就照做。然后,她向我示范了淘米的方法,并让我把淘好的米放进电饭煲里蒸。
“下一步是什么?”
“跟我出去”我听到这四个字时顿感心头一颤。对我而言,一个人出去就已经是一场灾难,更不用提跟着一个才认识一天的邻居出去了。
“拿着肉找老板去,得讨个说法才行。”随后刘新左手拿着装满肉的袋子,右手拉着呆若木鸡的我下楼,走到了菜市场。
直到刘新问我在哪家店买的肉,我才清醒过来,凭借记忆到了那家肉店。
“老板!”刘新大喊,“出来看看你卖的肉?这是炖红烧肉用的吗?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吧!今天你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老板被吓了一跳,刚想辩解,却又被刘新的质问顶了回去,不得已只能道歉,并且重新拿肉。
当时在我眼中,刘新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她简直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她和老板理论时,还握着我的手,我能感受到那手十分柔软、温和,但同时又充满力量。我几乎沉醉其中,直到刘新拉着我往家走时才被叫醒,“快回家做饭了,别在原地傻笑了!”(现在想起来我都会感到尴尬)
到了家,刘新让我拿出本子,记录炖肉的细节,我便仔细的看着,炒糖色、下肉、慢炖、烩土豆,她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每一个步骤。与她相比,我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脸崇拜的看着。
没过多久,红烧肉就出锅了,我们一起把饭菜端到了餐桌上。我瞥了瞥时钟上的时间,已经将近下午一点了。我虽然性格内向,但还是略懂些为人处世,便邀请刘新一起吃饭,刘新也没有拒绝。
“我的手艺还不错吧。”吃完饭,刘新歪着头问我。
“真是太好吃了!你是跟谁学的呀?”我抬了一下头,刘新的目光是那么温柔,让人感到很舒服。
“我是跟我妈妈学的,”刘新低下头,“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我略感愧疚,“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刘新抬起头说,眼睛里似乎闪烁着点点泪花,但眼里如水的温柔却丝毫不减,“你以后要是不敢自己去菜市场。” 她的观察很敏锐,一眼看到我心里。“可以从网上买食材,外卖小哥会直接送到门口的。”我连连道谢。这时刘新起身要回屋,进屋之前,她突然停住、回头。
“一会别忘了把碗洗了,洗洁精我给你放在水池边上了。”她说,“晚上你要是没事过来找我,我教你做其他菜,直到你学会自己做饭为止。”
“好的,谢谢。”我微笑着回答,并目送刘新回屋去了。
我回到房间里,慢慢地将碗洗好。随后回到卧室中,回忆着这一切。
“这次可真是太悬了,还好有刘新在。”我一边想着,一边在百度上搜索各种菜谱,“总是麻烦人家也不太合适,还是自己多从网上学学吧。”
事实上我直到蜗居生活结束都还在吃刘新做的饭,仿佛从一开始这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蜗居生活,而是我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