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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娘接电话后，本来要和钟洪生一起去见谢书记，可刚走出夕阳红集团，钟洪生又被蒋莉文一个电话叫去了。没法，吕大娘只好独往。
到了县委大门口，两个人影跃入她的眼帘子。谁呢？一位是吕启东，一位是郭小倩，夕阳红旅行社的副总经理，俩人肩并着肩有说有笑地走着，看亲密度不是俩口子也是恋人。俩人并没发现吕大娘，而吕大娘却看着俩人发愣，心里犯起了嘀咕：郭小倩找启东啥事呢？还有说有笑挺亲密的，启东不会是跟她好上了吧？还是郭小倩在勾引启东？……她脑海闪过一个个假想，又否定一个个假想。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是好色之徒，也相信郭小倩一个姑娘之身不会去傍一个有妇之夫，更何况她还知道启东是她董事长儿子呢！看着俩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她重叹一声，转身向县委大院走去。
推开书记办公室门，见到的是谢书记、许县长，还有两位领导，吕大娘不是很熟，不过谢书记第一时间就作了介绍，一位是民政局刘局长，另一位是卫生局李局长。刘局长看上去也是五十有余的人了，见了吕大娘，叫了声大姐，一下子就把距离拉近了。李局长很年轻，看上去四十不到，个高瘦俏，与刘局长形成鲜明反差，他彬彬有礼鞠了一躬，叫了声伯母，又说了一大串敬佩吕大娘的话。吕大娘坐在独人沙发上，五个人围着茶几而坐，李局长负责沏茶倒水，气氛看似严肃，实际上很融洽。
谢书记把一公文夹从茶几上推给了吕大娘：“急匆匆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对政府参股夕阳红有什么意见？方案我们拟了一份，单方面的，你认真看看，有什么意见建议提出来，双方都满意了，再形成正式的合作方案。”
吕大娘看着公文夹发怔，虽然她是董事长，但对涉及公司重大事务的决策，是需要董事会讨论决定的，她一个人拍不了板。她翻开公文夹仔细看了一会，说：“公司有章程，我一个人也拍不了板。我拿回去开个董事会，讨论讨论？”
谢书记说：“别急，今天叫你来不是让你马上拍板的，而是把县里的精神向你说明白，回去你再开会征求意见。”
许县长说：“从长龙回来后，我和谢书记从县里的实际出发，就政府与夕阳红合作提出了两套方案，第一套方案是对各幸福乐园康养中心建议由政府和夕阳红集团授权卫生局经管，下面请李局长就康养中心的经营管理谈一下初步设想。”
李局长呃呃几声，脸上绽放出不自然的笑容，从其表情看，他准备不是很充分，估计也是临时被叫来的，但是鸭子被赶上架了，总得扑腾几下吧。他呷了口茶，可能是以茶稳心吧，然后目视吕大娘，说：“伯母，夕阳红名声好大，成了老年人的快乐园子，我听很多前辈说自从有了夕阳红，这人啊就不孤单不寂寞了，幸福感增强了。说句心里话，让卫生局去经管夕阳红里面的产业，我压力好大，怕经管不好拖夕阳红的后腿。但是能和夕阳红合作，机会难得，卫生局会抓住这一机会，我个人更会倍加珍惜这一机会。我的初步设想是举全县白衣天使之力做好夕阳红老年康复工作。全县十二个幸福乐园，十二个康复中心，乡镇卫生院对应负责本乡镇幸福乐园的康复中心，县人民医院负责长龙和城东幸福乐园的康复中心，县中医院分别负责城中和城西幸福乐园的康复中心。这样就能很好地实现对康复中心的分区负责、统一管理。”
谢书记一边嗯，一边点头，似乎对李局长的回答挺满意。
许县长没有对李局长的发言作评价，只是凝视了片刻吕大娘的表情，见吕大娘表情平稳，便移目刘局长，说：“第二套方案是由民政局负责各幸福乐园公益养老的经营管理，也请刘局长谈一下接管后有什么打算？”
刘局长毕竟是久经官场的老将，镇定自如，处事不惊，一开口就两句话博得了书记县长的掌声。第一，将全县公立养老院全部并入十二个夕阳红幸福乐园;第二，聘请大姐为全县公立养老院总院长。这两句话可谓掷地有声，有远见更有格局，怪不得书记县长会给他掌声。就连吕大娘听得心里也暖洋洋的，认定要真能跟刘局长合作，土城的养老一定能办出特色，但是总院长一职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的，不为别的，就冲刘局长那两句话，她就认为刘局长是总院长的最佳人选。但怎样拒绝他？软了不行，得来硬的。她喝了口水，算是壮胆吧，然后阴下脸来，吼道：“不行，你要我当总院长，夕阳红就坚决不跟民政局合作。”
声音尖厉，四男人不免一怔，想不到平时看来温柔甜蜜的奶奶发起膘来这么雷厉。
谢书记哈哈一笑，说：“大姐，刘局长只是说他的想法，别当真。”
许县长开玩笑道：“刘局长，大娘一身正气，百毒不侵，想贿赂她，门也没有。”
刘局长抱拳：“久仰大姐威名，就凭大姐拒不接受总院长一职，民政局说什么也要和夕阳红合作，请大姐接受。”
李局长嗖的一声站了起来：“也请伯母接受卫生局和夕阳红的合作！”
吕大娘慈祥的脸上露出温馨的笑，其实她心里很满意这两套方案，也非常愿意同民政局和卫生局的合作，她相信合作一定会给夕阳红带来更广阔的发展前景，她也相信每一个夕阳红人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她本来想当场表态同意县政府的两套方案，与民政局卫生局携手合作做大做强夕阳红产业，可是话到嘴边总出不了口，以致谢书记还安慰她：“别急，你回去召开董事会、职工会，征求一下意见，大多数人同意就合作，如果反对的呼声过高，那就再考虑其它方案。”
许县长拿起茶壶给她添水，说：“好事总是多磨，磨出来的，你要跟他们讲清楚，政府为什么要参与到夕阳红事业中来，说白了，一是为了保护夕阳红，二是为了强大夕阳红。”
吕大娘站起身，笑容更加亲切，打量了几位领导，说：“我表个态吧，我同意许县长说的两套方案，也接受两位局长的想法。我相信并肯定夕阳红的每一位股东和员工同我的意见一致，所以没必要召开董事会和职工会，现在就把协议签了。”
谢书记晃手：“不急，虽然你没意见，但不代表其他同志也没意见，你必须按程序来，依章程办事，不要因为这件事引发别的同志对你有意见。”
许县长也说：“你还是先开好董事会和职工会，大家意见一致后，再举行一个正式的签约仪式。”
吕大娘带着抱歉的口气说：“谢谢领导的指点，就依领导说的办。”说着，做出急于要走的样子。
谢书记通情达理看出了吕大娘的心思，顺着她说：“知道大姐今天忙，我就不留你啦！李局长，你去送送董事长。”
吕大娘哪受得了这敬，一个劲地推却，李局长却坚决要送。两人边走边聊出了县委大门，恰遇钟洪生，吕大娘正有意找他。于是，等李局长走后，吕大娘把钟洪生请进了望江楼茶楼的望江阁。这地方对两人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四十五前这地方使他俩失去了初吻、失去了初抱，留下了太多的故事。
两人找到老座位坐下，对望了一会，钟洪生问：“怎么到这里来？”
吕大娘感叹：“你心里有鬼。”
“我心里有什么鬼？”
“没鬼的话，怎么不可以来这里。”
钟洪生怪怪的望着吕大娘，望着望着出现一个幻影，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含羞坐在他面前，一会低头娇笑，一会抬头脉视。这不是文莉吗？他轻声叫，文莉，是你吗？说着，他浑身轻飘飘站了起来，向吕大娘伸过手去又抓住了吕大娘的一只手轻轻地抚、轻轻地摸，嘴里喃喃道，亲爱的，你过得好吗？想我吗？我可天天想着你呀！
“老钟，你这是咋的啦？”吕大娘突然抽回手，大声嚷叫了一声。
钟洪生一惊，醒过神来，眼前坐着的是两鬓斑白的吕大娘。
“走神啦，触景生情，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个情景。”钟洪生颓然坐下，目视着吕大娘。
“不会是想旧情复发吧！”吕大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
“不敢，巳经欺骗了你一次，决不敢欺骗你第二次。”钟洪生说得动容又动情。
“我就信你这句话，所以今天把你请到了这里，目的就想讨你一句真话。”
“真是不敢想，你也会耍心眼啦！”
“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得不防啊！”
“说吧，什么事？如果我老钟有半句慌言，天打五雷轰。”
“慢着，既然来了茶室，那就先品茶后说事。”
吕大娘深谙茶艺，沏好茶水后，她拿出了装夹有夕阳红与民政局卫生局合作方案的公文夹递给了钟洪生，并把刘局长和李局长的合作设想口述了一遍。钟洪生字斟句酌看得很仔细。
吕大娘边品茶边絮叨：“你是政府的人，而且还是曾经的政府首脑。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话，这方案可信不可信？有啥猫腻陷阱圈套没有？你摸着良心给我实打实的说，若耍花花肠子戏我，往后咱俩就是两路人，老死不相往来。”
钟洪生瞪她一眼，又送她一抹笑，就是不说话，继续细读方案。一会，他合上公文夹，说：“依我看，方案可行。民政局、卫生局是两大实力派，它们与夕阳红合作，说明县委县政府不仅要保护好夕阳红，特别是要做大做强夕阳红，使夕阳红成为土城的一张王牌。我个人观点，此协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定要签，而且越早签越受益。”
吕大娘肃然起身，向茶室外走去，扔下一句话：“谢谢你的大实话！”
钟洪生追了出去：“你还没吃晚饭吧，我请你吃晚饭。”
吕大娘没回应，一会就淹隐在川流的人群中。
这时，夕阳已经褪尽，夜已经来临，城市的夜生活已经拉开了序幕。尽管周围的世界很浪漫，很迷人，各种美食的吆喝声充满诱惑，但也没有吸引住吕大娘的脚步，她火急火燎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刚要拔打电话，洪森端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饺子进来。
吕大娘放下手机，招呼道：“洪总，你还挺有灵性的啊，正要找你，自己找上门来啦！”
洪森把饺子搁桌上：“是钟老县长叫我给你送晚饭来的。”
吕大娘心头一热，想道这老钟分手后水也没给我喝过一口，现在又关心起我来了，不会是又起歪心思了吧！此刻她已饥肠辘辘，顾不了那么多了，先解决肚子问题再说。她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一连干了十个饺子，才停下筷来，盯着洪森问：“这饺子到底是你买的还是钟县长买的？”
洪森疑问：“这重要吗？”
“废话，不重要我还问吗？”
“是钟老县长特别交待我买的，我能不买吗？”
“谢谢！”
“谢钟县长！”
“钱是你掏的，路是你跑的，我谢他干嘛？”
吕大娘招呼洪森坐下，说有大事要跟他商量。洪森不知道啥事情，更不知道事情轻重，忐忑落坐，两眼直盯着吕大娘。
吕大娘一边把公文夹里的方案给他看，一边把刘局长李局长的想法说给他听，洪森猛然抬头，问：“就这事？”
吕大娘说：“这还不是事？”
“这也不是坏事啊，你董事长决定就行了，还讨论啥呢！”
“你是最大的股东，没你同意，我不敢签约。”
洪森笑笑，笑得是那么的勉强，那么的无奈。是啊，闯荡社会几十年的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眼下政府主动提出要跟夕阳红合作，洪森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事，有了政府的参与、支持，没有做不好的事情，可以说这是他的人生感言。
见洪森笑而不言，吕大娘继续说：“明天召开董事会，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看这个协议签还是不签。”
洪森合起公文夹：“大姐，有些事你心里比我清楚，开董事会只是履行程序，其实政府做决定之前都会进行可行性论证，他们比我们精明多了，赔本的买卖他们是不会做的。当然政府的加入也是要分吃蛋糕的，不过这只是表像，看本质政府的加入利远大于弊，它不但可以保护好蛋糕，而且能够使蛋糕越做越大，双赢啊，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番话简直让吕大娘惊呆了，想不到平常在她眼里粗粗糙糙的汉子分析事理如此精明，当刮目相看啊！
“那明天先开个董事会，完了去把协议签了。”吕大娘说完，像全身减了压似的，兴奋得把剩下的饺子和一大碗汤全填进了肚子。
第二天上午，在董事会上，大家意见高度一致，同意了政府的两套方案。会后吕大娘和洪森代表夕阳红去了县委，在谢书记办公室和县政府、民政局、卫生局签订了合作协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