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红顾问团办公室里只有吕大娘和金婶两人在办公,见十几个人进来,金婶警觉地迎上去挡住了他们。
“你们是干什么的?”金婶声音有点严厉。
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打量了金婶一眼,脸带微笑问:“请问你就是吕大娘、顾问团团长吗?”
金婶指了指吕大娘:“团长在那呢!”
这时吕大娘已经走了过来,一边客气地招呼入座,一边介绍自己。
戴眼镜的男子便握住她的手,说:“吕大娘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遗憾的是相见恨晚。”他转向老者,“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省人民政府梁仲秋省长,这次到土城来是专门拜谒你来的。”
吕大娘和金婶同时怔住了,她们哪会想到堂堂一省之长竟然近在眼前。但吕大娘毕竟经多见广,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握住梁省长的手,连连说:“欢迎梁省长前来检查指导工作!”
梁省长摇摇头,微笑道:“大姐,我这次不是检查工作来的,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吕大娘有点小惊喜:“找我?啥事?”她附耳跟金婶嘀咕了几句,金婶转身要离开。
戴眼镜男子拦住她:“请留步,请留步,梁省长到土城来只能你两人知道,这是机密,更是纪律。”
“为啥子?”金婶问。
“别问为什么?你照办就是啦!”眼镜男子口气很硬。
随同梁省长一起来的其他人已经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戴眼镜男子。梁省长介绍了戴眼镜男子,姓吴,是梁省长的秘书,看上去临近五十岁,也算是有年纪的人了。
金婶本来想回顶他几句,但被梁省长的一句话封了口:“别怪吴秘长有时不近人情,他就这工作,不过生活中的老吴可不是这样的,以后接触多了你会了解他的。”
金婶朝吴秘书笑了笑。
梁省长继续说:“我这次来土城带着一个任务,考察调研土城县的养老发展情况,为何要秘密考察调研呢?就一个理由,为了真实。老省长离任时跟我说他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在任上到土城来看看养老发展情况,他说他收到很多有关反映土城养老的信函。噢,这些信函反映的情况都是正面的。老省长没完成的,我这个新省长来替他完成。如果情况属实,可以把土城的做法向全省推广。我刚到这个省不久,你们这里没人认识我。所以,我现在的身份是准备到土城来养老、前期来考察的老人。”
金婶问:“那有人问吴秘书,我咋说?”
梁省长说:“就说是我亲戚,陪我来土城考察的。”
金婶故作惊讶:“省长也……”
吕大娘突然插话打断了金婶的话:“金婶,去,拿几罐竹筒酒来给梁省长品尝品尝。”
金婶心知肚明拿酒给省长品尝是真,叫她闭口别乱说话也是真。
吕大娘目送金婶进了隔璧内室,又迅速移目梁省长:“省长,你放心,我和金婶会保密的。你说说我该怎样配合你工作?”
梁省长说:“大姐,不瞒你说,我已经在土城转悠了三天,情况有了大概了解。今天的任务是听你介绍夕阳红建立发展的情况,你是创始人,情况最了解。明天你再陪我到各幸福乐园走走,把夕阳红的此前运行情况和今后发展方向,具体跟我说说。后天我就回去,我离开后,你才可以把情况汇报给谢书记。”
吕大娘一边听,一边点头,还不时插话。
金婶赶在梁省长落下话音之前,提着酒壶酒杯出来,又分别给梁省长和吴秘书倒满一杯酒。
吕大娘开始介绍这酒的来历以及酒里隐藏着的故事,激发了梁省长对这酒的强烈口欲,他先慢慢地品,没一会儿,竟和吴秘书干起杯来了。
吕大娘从金婶手里接过酒壶,给梁省长、吴秘书、自己各倒满一杯酒,然后举起杯,还没开口,梁省长就压住她的酒杯,说:“这酒我和吴秘书喝,你就别喝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像讲故事一样讲讲夕阳红,我洗耳恭听,吴秘书做好记录。”
吕大娘只好按照梁省长的安排来进行,酒搁置一边不喝了,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厚重的笔记本,信手翻了翻然后停在了第一页。喝过几口白开水后,她打开了话闸子,从吕大爷爱上电脑跟女网友幽会谈起,说到了她离家出走学电脑,创办夕阳红网吧,经发展扩大升级为以交谊舞、迪士科、广场舞等舞蹈健身为主的夕阳红歌舞娱乐活动中心和以文学艺术为主的夕阳红文艺创作活动中心,再后来发展到以幸福乐园为主的夕阳红集团,全县老人百分之九十以上加入了夕阳红、成了夕阳红的会员。
梁省长已停止了喝酒,几杯酒落肚,竟然脸不犯红,丝毫没有醉意的样子,可见酒量不一般。他手指挟着一支笔,以倾听的眼神注视着吕大娘。
“能说说那百分之十的情况吗?”梁省长关注的是没有入会的百分之十,看来他是典型的完美主义。
吕大娘解释了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是老人自己不愿离开家,认为晚年光景要多跟儿孙相处;另一方面是子女不让,怕父母照顾不好自己,或者需要父母操持家务,照看孙辈。
梁省长听完,没表态,突然转向金婶,说:“听说金婶和童爷是二次组合。”
嚯,知道的还不少嘛!金婶眨巴着眼睛:“啥二次组合?”
吕大娘低声嘀咕了一句:“就是二婚呗!”
梁省长笑笑:“对,二婚。”
金婶说:“不止我和童爷,还有钟洪生和蒋莉文、谢大妈和夏天明、肖大娘和何秀才、周书记和安琪全都是二婚呢!”
梁省长呵呵笑道:“看来,你夕阳红自由恋爱的气氛还是挺浓的嘛!”
吕大娘不清楚梁省长这一笑一说是褒还是贬。她低下头说了一句歉意浓浓的话:“我知道这是我对不起夕阳红的地方,我没注意到中国大多数人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以致给夕阳红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想不到梁省长却不赞同她的看法,批评她思想守旧、不开放、没时代感,同时极力推崇老人婚恋,称赞这是确保老年人幸福生活的精神支柱,也是新时代赋予养老的新内涵。
吕大娘咬紧牙关鼓掌,掌声好象燃放的鞭炮,噼里啪啦。知道她为何如此激动吗,金婶的一句话揭开了她的本来面目:“梁省长,你被我大嫂给骗了,她是出了名的月姥,我和童爷包括夕阳红那几对子都是她给撮合的。”
这时,吴秘书手机响,他摁下接话键听了一会,又和梁省长耳语了几句,梁省长慢慢起身说:“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同一时间我还到这来。记住给我保密。”
吕大娘和金婶把梁省长直接送上了车。看着车去的背影,金婶拿出了手机,说要告诉谢蕾,梁省长在土城暗访,让她准备准备。但吕大娘制止了她,并叮嘱她在梁省长离开土城前一定不要把梁省长在土城一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枕边人。
梁省长那天离开顾问团办公室后去哪里了?吕大娘随后叫洪森开车陪同她到各幸福乐园转了转,并没发现梁省长任何踪影。这使吕大娘十分奇怪,按说有十几个人只要在外走动总会留下踪迹,怎么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不亏是省长,还真能隐身。
第二天,吕大娘和金婶早早就来到了顾问团办公室。吕大娘对陪同梁省长考察一天的行程作了周密的安排,而且还专门在长龙农家乐安排好了中晚餐。八点前一刻,吕大娘和金婶就开始在门口等候,可是一直等到九点也不见车到人到。难道出事啦?吕大娘有种不祥感。遗憾的是昨天忘了留下他们的电话号码,害得无法联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值班室保安跑步过来,递给吕大娘一封信,说是刚才一位年轻姑娘交给他并让他把信亲自交给吕大娘。吕大娘问他认不认识那姑娘。保安说有点脸熟但叫不出名字。吕大娘叫他认真想想,看能否想起那姑娘是谁。保安紧皱眉头,苦思暝想,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吕大娘和金婶火急火燎回到办公室,又急手急脚拆开信,信是梁省长口述,吴秘书执笔的。信中写道:大姐,对不起了,昨天预约好了的今天的行动取消,因昨天多喝了几口好酒加上以猎户的身份到访桃花源,不小心把脚给崴了。只好今天提前结束考察回省城。土城之行给我深刻影响,创新型养老值得全省推广。适当时候,我会二进甚至三进土城。
吕大娘心想,怪不得昨天找遍了夕阳红幸福乐园和县城的大街小巷连个影子也没找到,原来是跑桃花源去了,还把脚给崴了,看来是昨天那酒惹的祸。也不知伤得重不重,得问一问,但问谁呢?一个电话号码也没留下。
梁省长不是在桃花源受的伤吗?对,问问周镜墨,他应该知道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