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镇子后边的山却依旧是墨绿色,古香古色的镇子里充满了璀璨的灯火。黄璨坐在茶楼里总是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他觉得像端在手中的茶碗、坐着的椅子和眼前的茶桌,都是古香古色的……黄璨将空茶碗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呵呵呵——茶碗有味道吗?
黄璨拎起茶壶倒了一碗茶。
用石头铺就的街面上还留着雨后的潮湿,落下来的灯光让街面如同两边通体发光的店铺也熠熠生辉。茶楼是一栋二层小楼,黄璨备足了给养,又在小旅馆里将所有的备用电池充足了电打算连夜离开镇子,突然觉得还差点什么,究竟差什么,直到坐在二楼临街的包间里还有些模糊……的确很模糊!
茶楼对过的小酒吧和咖啡馆夹着一家服装店,似乎也与黄璨无关。黄璨端起茶碗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将茶碗放下,瞅着走在街上的人呵呵地笑了……影子……每个人在黄璨的眼中都是影子,影子与影子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吧,像机械统一制造的商品,规格、重量、质量……质量?影子也有质量吗?有啊……呵呵呵——那就有区别了。
离开那片密林,雾气慢慢消散,黄璨亮开嗓子尽情歌唱: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你年少掌心的梦话/依然紧握着吗……真像追着一匹白马跑,或干脆自己就是一匹白马,或一匹白马心甘情愿地屈服在自己的胯下,驰聘于崎岖的山路上,心里却不踏实,时不时地收住脚回过头去,看不到人……不……影子心里才踏实一点,又总觉得缺一点什么,究竟缺什么呀,直到双脚踏上镇街也找不到答案,看到晃动在影子中的季琳不由得呵呵地笑了,笑得有些怪,以致于招来走在前边的人收住脚回过头来,看一眼仰着头咧着嘴傻笑着的黄璨,忙着转过身去逃一样地离去了,走在街上的人大多是来自外省的游客。
那时候,阳光将小镇镀上了一层金色,傍晚时分却又落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来小镇的人们踩踏着干干净净的街道总是收获很多意外……估计季琳也是那样,她应该也像那些来小镇的外省人,可她又必须像黄璨一样做点什么才行吧?瞅着慢悠悠地晃动在影子当中的季琳,黄璨一时有些惶惑,却觉得依旧没有深究的必要,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欲望折磨得有些躁,却只能仰起头来呵呵呵地笑,很无奈!
黄璨脚下放着TAD背包,鼓囊囊的,有了充足的给养,按说该打道回洞府了吧?按说却只是按说,为什么呀?黄璨端起茶碗放在鼻子下边,瞅着街上络绎不绝的影子又呵呵地笑了。
目标出现了。
目标?对啊,可被黄璨用目光锁定的人不是季琳。看得出,目标走得很坦然也很轻松,像那些风尘仆仆的外省人来小镇走走走转转,贪得无厌才流连忘返……好……流连忘返就好!真的很好吗?黄璨的神经倏然绷成了一条弦,忙着放下茶碗,弯腰从TAD背包里拽出望远镜,站起身来隔着窗户迅速锁定了目标,水儿……不……还是叫她刘芳菲吧,走得的确很悠然,像很多被囿于格子间的白领,烦了累了心中总像生长着一丛丛杂草,便找出很多借口乘飞机或动车离开家,一旦跑出来就是信马由缰……好啊!
黄璨打算将目标死死地锁定在自己的视力范围之内,水儿或刘芳菲却走到一个小摊前蹲下身来。在茶楼下摆摊的是一个小伙子,铺在地上的一块黑布上摆着各色饰物和玩具,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水儿或刘芳菲拿起一条项链,放在脖子上摆弄着笑得很妩媚,被灯光陪衬着的脸蛋儿也熠熠生辉。水儿或刘芳菲似乎很在意那条项链,依旧很妩媚地笑着与小伙子讨价还价,双方最终在和平友好的气氛中达成了共识……看着刘芳菲……黄璨觉得还是叫她水儿合适,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开后又呵呵地笑了。
黄璨和水儿四五岁的时候,老家村北的小公路上就很热闹了,最吸引他们的是大炮家的小超市。水儿每次从小超市里买到想买的东西,跑出来也是刚才的样子,不过呢那时候的水儿头上总是扎着蝴蝶结,蹦着跳着就变成了两只花蝴蝶……呵呵呵——都是早先儿啊……黄璨笑着笑着神经倏然又绷成了弦,为什么呀?假象……就是假象!那黄毓就活动在水儿……不……刘芳菲周围……刘芳菲意在引蛇出洞……哎呀呀——阴险啊!
水儿或刘芳菲突然收住脚,仰着头很在意搜寻着什么,好像发现了站在茶楼窗前窥视她的黄璨。黄璨忙着转过身来,却又不想失去时机,侧着身子盯着刘芳菲就是图谋不轨的歹徒!
水儿……呵呵呵——黄璨还是无法松懈紧绷着的神经……刘芳菲走进那家小咖啡馆,坐在一张临窗的桌子旁。有人很快端上一杯咖啡,刘芳菲拿起小勺在杯子里搅动着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似乎也盯着窥视她的黄璨,却咧开嘴很甜地笑了,直到端起咖啡杯很优雅地品了一口,留在嘴角上的笑意还久久不逝,就是不漂亮的女人笑起来也十分很灿烂,何况,水儿走到哪里都是令男人们垂涎的美女!
黄璨的手受累了,眼睛也疼,打算暂时放弃又不能,刘芳菲肯定会拿起手机,向离开那片密林的黄毓传递信息……要是那个蜷缩在洞穴里跟面包、香肠和轩尼诗XO较劲的男人真的是黄毓,一定会潜伏在小咖啡馆周围或正走在来小镇的路上,理由呢?铺垫啊,手机不通,彼此却可以事先有约,何时何地在何处碰头儿……呵呵呵——那此地就真的不能久留啊!
黄璨决定离开,可另一个目标……待他看到依旧很悠闲地走在镇街上的季琳又呵呵地笑了,季琳也是目标?不……是一个影子啊,是影子就没有在意的必要,就是与她在月光下品鸡尾酒时,心中涌动着的也只是对影成三人的激情和豪迈。
被季琳背在肩上的TAD背包也是鼓囊囊的,身上的香奈儿、古奇和普拉达很是协调,一头短发好像也精心打理过,松散又不失秩序,像她的服饰,潮得看似张扬,却有令男人们惋惜又觉得十分珍贵的内敛……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季琳走进了那家小酒吧,也是坐在一张临窗的小桌子旁,有人为她端上酒后,也将目光投向窗外,似乎也盯着窥视她的黄璨,竟也咧开嘴很甜地笑了,直到她端起酒杯很优雅地品了一口,留在嘴角上的笑意也久久不逝……也……也……黄璨透过望远镜看得很清楚也很仔细,季琳不像获取一身轻松的都市白领,眉头时不时紧皱那么一小下下,从兜里掏出手机像与世隔绝了很多年,迫不及待地要获取外边的信息,食指在手机屏上不停地指指点点,两片薄嘴唇时而紧闭,时而又微微地张开,好像获取了一条很不错的信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手端起酒杯举了起来,像与知己坐在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黄璨还是决定放弃,突然发现季琳眉头紧皱……为什么呀?季琳很颓废地放下手机,再将目光投向窗外就很茫然了……呵呵呵——黄璨竟然有些幸灾乐祸……不好吧?
黄毓来了,戴着墨镜,手中夹着一根燃着的雪茄,肯定是蒙特克里斯托,将雪茄扦进嘴里狠着劲儿嘬了一口,伴着浓重的烟雾,手腕上的金链子肯定也哗啦啦地作响……呵呵呵——黄璨笑着笑着突然闭上了嘴,黄毓向着茶楼走来了,之前他肯定接到了水儿……不……刘芳菲传递的信息,看似悠闲却掩藏着只是一个人心颤的狡诈!
黄璨本想收起望远镜寻找退路,望远镜却像粘在了眼睛上。茶楼旁边是一家小古玩店,字画、玉器和瓷器,牌子也很招摇。黄毓走近古玩店将墨镜摘下来,觑着眼看了又看……黄璨也看,脸型、嘴角,甚至连眉毛都……哎呀呀——黄毓的眉宇间什么时候多了一颗美人痣?呵呵呵——黄璨竟然笑得很张扬,站在古玩店门前的人只是像……很像黄毓,黄毓的脸上也有一颗痣,却在下眼睑上,不摘下墨镜还真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黄毓。
很像黄毓的男人走进了古玩店,黄璨从眼睛上拿下望远镜长出了一口气。原打算再端起茶碗品一口,黄璨突然想起了才被他锁定的两个目标,忙着拿起望远镜又站起身来。季琳走出小酒吧,刘芳菲也从小咖啡馆里走了出来,灯火依旧不弱,黄璨透过望远镜很清楚地看到两个人的面容,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却只是礼节性地笑了笑就各奔南北了……也应该各奔南北。镇街北边有一家小旅馆,南边那家旅馆也不是很大,季琳是住旅馆还是回那片禁区都存有极大的悬疑,黄璨却觉得依旧与自己无关……的确无关啊!
肚子里咕噜噜地响叫,黄璨端起茶碗喝一口凉茶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镇街上的店铺生意正火,来小镇的人们能吃上麻辣鸡丝也能吃蜜汁三文鱼,黄璨又不知道哪根神经坏了,饥肠辘辘却倏忽没有了食欲,干脆喊来服务员结了账,背起TAD背包离开了茶楼。
走在街上,黄璨心里还是不踏实,目光也有些散,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依旧很奇怪地看一眼便极速离开了。离开镇子、穿过密林、绕过那道的确很深的沟堑,回到禁区依旧是黄璨不二的选择,却被一股茶叶蛋的香味搅扰了嗅觉神经。黄璨像一条翘着尾巴、翕动着鼻子闻香而动的狗颠颠地往前跑来,到了一个卖茶叶蛋的摊子前收住脚,稳住身子,冲着卖茶叶蛋的小闺女儿咧开嘴呵呵地笑……矛盾啊!
小闺女儿穿着一件红得很扎眼的衬衫,脑后梳着马尾辫,拿着一个茶叶蛋满脸是笑地招呼着过往的行人,见到冲着她笑的黄璨喊着大哥将茶叶蛋递了过来。黄璨从小闺女儿手中接过茶叶蛋,连皮儿都没来得及剥净便往嘴里扦。
卖茶叶蛋的摊子很简单,一把遮阳伞子下支着三个火炉,炉子上边的铝盆里水咕嘟嘟地开着,飘着香气的茶叶蛋也欢呼雀跃、呲牙咧嘴地闹腾。一盆煮好的茶叶蛋放在一张破旧的桌子上,摊子背后是一家小饭店,卖茶叶蛋可能是饭店的辅助经营。
黄璨吃罢一个茶叶蛋,又从小闺女儿手里接过一个,依旧来不及剥净皮又往嘴里扦,小闺女像侍驾的宫女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四个鸡蛋下肚,伴着饱嗝儿声黄璨吐出粘在牙床和舌头上的鸡蛋皮。小闺女儿忙着回身从饭店里拿出一瓶纯净水,喊着大哥拧开瓶盖递给了黄璨。黄璨接过水瓶咕咚咚地灌了几口,依旧冲着小闺女儿呵呵地笑,问人家叫什么,小闺女儿打理着铝盆里的茶叶蛋说她叫水秀。黄璨又灌了一大口水,建议小闺女儿就叫水儿……身高、脸型、眼睛,尤其是笑起来也跟着翘的嘴角……水儿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也喜欢穿红衣服……水儿……就叫水儿吧?小闺女儿很豁达,拿起一个塑料兜装着茶叶蛋点了点头,话说得也透,一个名字,叫什么都行,经营饭店的嫂子一直管她叫毛丫头,她的学名叫黄金彩……不过,她觉得毛丫头这个名字很不错,将来就在某座城市的黄金地段经营毛丫头大酒店,秒杀希尔顿,击溃拉格尼西也不在话下……说着话将一兜茶叶蛋递给了黄璨,黄璨呵呵地笑着打算从兜里掏钱,却顺带着将手机掏了出来,干脆启动摄录功能将毛丫头收藏了……拎着茶叶蛋顺着镇街往北走了好远,黄璨还是忍不住地回头看一眼不免感慨,的确很感慨……呵呵呵——黄璨笑着继续往北走去。
镇街上依旧灯火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