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密匝匝的枝叶,落在地上斑斑点点的,倒不是令季琳十分煎熬,可闷热的气流汹涌地盘旋在密林中,就让她的行走不是那么顺畅了,何况,除了面对时刻搅扰着她的荆棘,还有时断时续的径路。季琳依旧是遭遇眼镜蛇时的装扮,被迷彩帽压抑着的头发经历汗液的浸润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干脆将迷彩帽摘下来塞进背包,背靠在一棵樟子松上,轻轻地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有一股风突然吹过来略带着一丝凉气,季琳咧开嘴呵呵地笑了两声,拎在手中的半瓶纯净水掉在了地上,却依旧靠在树身上一动不动,眼睛也不愿意睁开。
走在离开那片禁区的路上,季琳的确有弃之而去的意思,行走在密林中遭遇那条眼镜蛇前依旧信心十足,至于缘由倒不该十分计较,就像她盲打莽撞地闯入那片禁区,一切都可以用信马由缰做出马马虎虎的解释。其实呢季琳明白,很多事情都必须马马虎虎才行,做学术的父母予以她所谓严谨有时候是可以忽略的,可她的理论在现实中的遭遇不是十分乐观,就像她走进山下那个小镇,找到一家旅馆住下来,沐浴必然更衣,将背包里的普拉达、香奈儿和古奇一股脑地拽出来包裹了的身体,获取的轻松却只是暂时的,走在镇街上看似悠闲,却是连她自己都嫌恶的伪装。
坐在那家小酒吧里,季琳品着十分地道的马爹利思想起很多事情,与懊恼相伴而生的是沮丧、甚至绝望,极其复杂的坏情绪纠缠在一起就十分糟糕了。手机在山间失去了很多功能,季琳坐在小酒吧里连接网络,随意点击腾讯QQ的确有些迫不及待,薛莉的留言说不上恐怖,至少让离开小镇、再次走进密林的季琳十分纠结。
从额头上滚下来的汗珠越过眼眉,季琳也只是稍微动了一下眼睑,便有讨厌的汗液渗了进去,迫使她倏然睁开眼睛,原打算从兜里拽出一张纸巾,却将手机携带了出来。季琳用纸巾擦拭了眼睛,随手激活手机,食指放在手机屏上依旧有些迫不及待,被导出来保存了的留言究竟关系到她何从何从,却又难说是未来行为的绝对依据……呵呵呵——这就是煎熬啦!
季琳的食指不住地刷新着页面:
红鲤鱼 01:43:13
立秋时节,天气,尤其是早晚的时候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股淡淡的秋味,我在意的还是凉凉的风,尤其是夜深人静独自站在露台上的时候。露台上的花草在夜风中摇曳,月亮偏西,淡淡的光落在下来便有了很多仿佛,人也陶醉了……呵呵呵——抒情吧?绿兔子,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销声匿迹?我常是夜半时分被虚拟的手机铃声惊醒,一骨碌爬起来拿起随手扔在枕边的手机,却悄无声息……悲剧啊!
季琳咧开嘴笑了笑,两个人同时注册QQ号时,薛莉建议她取名绿兔子,她也送给薛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红鲤鱼,都有其应该存在的理由,看起来却很随意。
季琳继续用食指刷新着页面:
红鲤鱼 01:47:18
得不到你的回音,我只能坐在露台上,不只是白天……好久了,无法承受甚是煎熬的孤独便跑进厨房,做一盘蔬菜沙拉喝几杯拉菲干红,被酒精刺激得激情喷发了,我又疯子一样跑进厨房,牛排、三文鱼,还有鹅肝和金枪鱼都成了锅中的玩物,可我将那些菜肴放在桌上,端起一杯拉菲干红必须拒绝一切声音,甚至连我的呼吸都是那么的恐怖……有病啊,我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结果很不乐观……绿兔子,知道为什么吗?
季琳无奈地摇了摇头,再笑起来意味就很复杂了。薛莉与季琳一起进了那家公司,又一起在格子间里坐了很久……其实呢也不是太久,薛莉被提升了,从部门经理到公司的核心层,其速度令人唏嘘不已!又是不久后,薛莉与总裁的儿子成婚,住进了东郊的一栋别墅里,那栋别墅被人们称为“太子府”。再是不久后,薛莉与丈夫离异,每年必须在特定的时间参加公司的股东大会,偌大的“太子府”里却只有一条红鲤鱼……没有什么问题啊,薛莉天天闲着又必须忙,去俱乐部、酒吧和咖啡馆还不行,与内地的富婆们自发组团,畅游港澳台或新马泰,突然来了情绪,还会疯子一样拉上一个富婆或被富婆们拉上连夜飞往华盛顿或纽约……有人也看见薛莉与别的男人来往,却都知道她是一个近乎于洁癖的单身……呵呵呵——季琳笑着又用食指刷新了页面。
红鲤鱼 01:54:27
毋庸置疑,我病了,还病得不轻……我是一个明白的糊涂人!心理医生真的把我当成了病人……其实,我也就是个病人……奇怪吗?不奇怪啊,说某一天晚上吧?就是某一天晚上,时间还不算太晚,我离开那家俱乐部去地下停车场里开车,就在我打算发动车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几个尾随我的男人,劫财还是劫色?都不确定,直到我回到别墅,也是坐在露台上,被敏感神经支配着跑到别墅的顶部,依靠奥尔法ONV3 夜视仪高瞻远瞩,看见一群男人掩藏在别墅周围的竹林里,个个都像图谋不轨的歹徒……好恐怖哦!还是某一天晚上,我干脆把自己装扮得花枝招展的疯跑在街上,遭遇一个男人跟踪就有点意思了。那个男人很执拗,我干脆诱着他走进一家小酒吧,又遇到几个醉醺醺自然就色的小男人,他们把我当成了那个什么什么……呵呵呵——当时,我的感觉还真是不错的,却有充足的准备,只要他们上前,被我藏在路易斯·威登包里的匕首就是铲除邪恶的利器……没想到啊,正当我准备做一点什么的时候,跟踪我的男人不该是突然地闯了进去,不由分说要对我动粗,待他看见我手中的匕首才稀松了。被我震慑了的男人大概三十来岁,像是来城里求生活的乡下人,可能跟踪我前就喝了很多酒,见我一脸怒色,要与他誓死对决又很委屈,说他在一家公司当保安,还不大的儿子和闺女跟着乡下的奶奶生活,他每次值完夜班回家都见不到老婆的影子,干脆找出个各种理由请假实施跟踪,却没有想到把我当成了他老婆……离开前,那个男人无奈地笑着说我的确很像他老婆,尤其是背影……呵呵呵——奇遇吧?
季琳突然用一只手捂住了右脸颊,牙齿似乎突然遭受某种病毒的袭击,却没有忘记用另一只手继续刷新着页面:
红鲤鱼 02:12:07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老实实地在家中做一个守规矩的宅女,却总是听到很多莫名其妙的声音。也是夜半时分,我被虚拟的声音惊醒独自坐在露台上,却依旧难以摆脱声音的纠缠,干脆驾车跑出别墅区,狂奔在大街小巷里真的像一个疯子……当我觉得那是自欺欺人的愚蠢之举又不能停下来,干脆甩掉兰博基尼Gallardo,酒吧、俱乐部、咖啡馆,甚至连地处偏远地带的小旅馆都不放过,却再也没有遇到跟踪我的人,思想起来总是像梦一样……呵呵呵——是梦吗?待我通过网络或报纸,获取某位官员的小三儿被杀、某公司铲除一个商业女间谍、生活在出租房里的夫妻,也是某一天晚上反目酿成惨案之类的信息倏然顿悟,我的背影也许真的与好多人很像……真的很像吗!赶紧回来吧绿兔子,至少我能为你提供一个大一点的窝窝儿,还有吃不完的嫩草……你听到了吗绿兔子?
阳光倏然烈了起来,落在地上的斑点闪着刺眼的金光。季琳收起手机,必须顾及倏然疼得火烧火燎的牙齿,忙着蹲下身来,拽下肩上的TAD背包,从里边找出一盒布洛芬缓释胶囊取出一粒,捡起掉在地上的半瓶纯净水。服下胶囊,季琳将那盒药塞进背包,顺带着拽出迷彩帽戴在头上,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收住脚,又从背包里抻出那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却携带出一罐啤酒落到了地上。季琳弯腰将啤酒捡起来开启狠灌了几口,突然听到从不远处传来咣当一声,像是易拉罐之类的器皿落在了山石上。季琳侧起耳朵没再听可疑的声音,确定刚才的声音是虚幻继续穿越密林,装着银行卡的路易斯·威登包和充足的给养都在沉重的背包里,至少能保证她在那片禁区里待上好长一段日子,至于结局如何……唉——季琳明白,从她离开那座城市的那一刻起,心中就没存着什么狗屁期待,甚至看到红鲤鱼丢在留言中的句号都十分恐惧,那就应该继续义无反顾!
季琳躲避了一丛荆棘的纠缠,扬起的脚却踢在一个空易拉罐上,飞出去的易拉罐与一棵树发生了撞击,发出的声音却不是十分响亮。拨拉开眼前的枝蔓,季琳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被植物遮蔽了的洞穴,眼见着一个空易拉罐突然从洞穴里飞了出来,忙着掩身在一棵落叶松后边,好久没再听到动静,却断定里边一定藏着人……与自己有关吗?季琳咧开嘴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却觉得有立即回到那片禁区的必要,至于为什么似乎也不值得深究,就像她离开那座城市前一样,很多莫名其妙的感觉,迫使她做出了很多应该是不合时宜的决定,却必须做,且义无反顾……呵呵呵——这就是问题啦!
季琳从兜里掏出从小镇上买来的地图和指南针,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打算尽快找到离开禁区时无意发现的那条小路。好在季琳上幼儿园时记忆力就出类拔萃,待她走上那条能回避那道沟堑的小路才松了一口气。小路两边也生长着茂密的植物,遍地荆棘,连路面上都时不时地窜出一丛杂草。突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季琳猛然回过头去,一个黑影闪了一下便倏然消失了……又是幻觉吧?呵呵呵——布洛芬的功效还是很不错的,季琳笑着往山上走去。
高悬在天上的太阳愈加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