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昌序在仓库任上担惊受怕地干了两三个月。过完年，老寨子村二三月春荒来临了。眼看生活仓小麦杂粮一个个席囤见了底，无米下锅的村食堂也只得解散。没有了吃的，村上人人饿的眼睛发绿，这让昌序心里又难受又紧张。他心里想解放后村上人刚刚吃了几年饱饭，就开始胡折腾。
食堂解散后，村上把生活仓剩下一点点粮食按照人口给全村群众分了。家家户户都用野菜树叶和玉米芯加上一点粗粮过日子。饿得难受，大家都知道村上仓库里有储备粮。饿的发昏的大人小孩就天天在仓库附近转悠，仿佛一个个闻闻这里的粮食自己肚子就咕噜咕噜叫的慢了、就不饿了¼¼
老话说，不怕人看见就怕贼惦记着。这段时间，村上仓库里的储备粮食早就被一家人惦记上了。
有一天，昌序和黑子照例来检查仓库。黑子发现一个席囤小麦上面的大印印痕凌乱。他想人饿老鼠也饿，仓库里老鼠已经是昼夜出没，弄得储备粮一两天就要验印。但这次，黑子感觉有异样，大印痕被破坏的比较严重，仔细瞅瞅囤中的粮食似乎也有些变化。
黑子急忙喊昌序过来一起查看。两人仔细查看后发现大印的印痕不但凌乱，好像和黑子盖上去的印记还有所不同，而且小麦之中似乎还多了许多黄土。昌序心想难道老鼠把洞打到粮食囤里了，地下土都刨到粮食里了。
昌序心里着急，就忘了要保护现场。他用手在麦子上一扒拉，这一扒拉可把他和黑子两个人吓了一大跳，粮食下面露出更多的黄土来。两个人一下子傻了眼，开始一起使劲用手向麦子下面掏，一把一把黄土就被他们刨了出来。昌序看着小麦中的一堆黄土，心里想，看样子，至少让人偷了三斗麦子。
突然的变故，让昌序和保管黑子两个人面面相觑。
昌序靠墙壁出溜一下蹲在地上，脸上豆大的冷汗滴滴答答掉在地上。由于长时间忍饥挨饿，加上这沉重的打击，让他脑子发懵，心里发慌，双腿发软打颤，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咋办了。
在地上蹲了一阵，看到身边不停发抖的黑子，昌序心里慢慢平复下来。他对黑子说，事就出在这些天晚上看仓库的人身上。
黑子颤颤巍巍地说，捉贼要捉脏，捉奸要捉双。贼没脏硬如钢，咱没有逮到人，这些人谁会承认吗！
昌序说，这事本来要立马报案，但让我着急一下子破坏了现场。
球！反正这责任我是逃不脱了。昌序挠着头狠狠地说。
人常说，贼不走空，咱先不动声色，让这段时间里看过仓库的人再轮流着值班，咱两个人躲在仓库附近的暗处查看，等这几个哈怂货再动手就好抓个现行了。要不，这事就没个办法收场了。昌序看着黑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二三月间的黄土高原上夜晚依然很冷，昌序和黑子两个人躲在仓库附近的麦草垛中守株待兔。五六天时间过去了，两个人的眼圈熬成了大熊猫，他们也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保证储备粮安全是公社春荒这段时间的主要工作。每月公社都要对各村储备粮仓库例行检查。仓库丢粮后的第七天，公社来人查储备粮库，不得已，昌序向村上领导说了仓库被偷的事。储备粮被盗这么大的责任事故村上没有谁敢管，村上领导立刻报告了公社领导。当天，县公安局来人就带走了昌序。
看见昌序被公安带走，人堆里的旺财得意地说，几年前我说过昌序迟早要出事么。一亩地能打三百斤粮食，这就犯了常理么，看看这下应验了！
当天下午，昌序被带到集镇上派出所进行审问。夜里，他被关押在一个当地群众新挖的地窑庄子里。庄子正在修，新挖的窑洞里非常潮湿，里面什么能躺能坐的东西都没有。每天晚上，昌序就圪就在地上打盹。
昌序心里明白，自己要承担这次丢粮的责任。但公安人员每次提审昌序都要他说出是如何偷盗村上储备粮的，偷了多少，偷了几次，偷盗的粮食都藏在哪里等等问题。
显然，公安怀疑昌序偷了村上的储备粮，还说他有意破坏现场是掩耳盗铃，想蒙混过关。¼¼
昌序心里委屈极了。公安每次问话，他只说一句：“我没有偷一粒村上的粮食！”昌序还说自从自己负责村上的仓库开始，每一次从仓库回家前，他都要在仓库把自己的鞋子脱下弹干净，他说自己连仓库的一点土都不会带回家！
几天时间，昌序夜里一个人圪就在潮湿的窑洞中，心里感到委屈难受。他又心里安慰自己，球！这算啥委屈呢！和自己几年前遇上的解放军战士相比，人家一个个为了大家过上好日子能把命都赔上了，也没有见人家有谁说过冤屈！
球！昌序深深地叹了口气。反正自己没有偷村上粮，心里整在。有责任自己认，但自己不是贼！就是被枪毙也不能承认。这是辱没先人的事，承认自己是贼，让家里人在村里咋活人吗！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昌序又梦到几年前自己遇上的那些解放军战士，还有他们冲锋陷阵中闪烁在身上的那一团团亮光，光亮不断向他靠近，光亮也慢慢地驱赶着自己身上的寒冷¼¼
三四天时间，吃不上一顿热饭，肚子里无食，加上夜里寒冷，到了第四天后半夜，昌序发高烧头痛肚子疼的要命，他的呻吟声惊醒了不远处看守他的年轻警察。警察给他找来了药片，还给他送上一杯暖胃的开水，等他好点后，他还偷偷地给他送了一个可以坐下来歇息的小木凳。
昌序在潮湿的窑洞中被关了五六天，派出所经过调查取证没有证据证明是昌序作案偷了储备粮。最后，昌序被放回了家，派出所建议公社以责任事故处理，免了昌序的村委会副主任。
粮食被盗事件后，昌序和队上社员一起天天出工劳动，听到旺财和狗娃、牛娃、驴儿几个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心里感到憋屈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