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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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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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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凑婚姻》连载

第十章 说服

小妈从厨房走出来,见海涛在太阳底下发呆,汗流浃背,赶忙招呼他回屋。

"你奶哪去了?饭焖一下,你老婆再烧个汤就可以吃饭了。"海涛低下了头,一滴、两滴、三滴......汗水顺着额头滴落在地上破碎开来,小妈递给海涛一包纸巾,追问道:"怎么回事?"

"奶奶看见了何佳,我如实说了情况,奶奶什么话也没说就回家了,我留都留不住。小妈,徐玲的事情你也看出来了端倪吧?"

"不是我说你,这事,你怎么不早点和家里说清楚?你奶一时怎么接受得了?我也是刚在厨房听见何佳喊徐玲妈妈才明白,我之所以出来,就是想帮你打个圆场。现在好了,给你奶气走了。还有这事你父母知道吗?"

海涛摇了摇头,看着厨房的方向,小妈知道海涛的心思,也看向那边。徐玲搅拌鸡蛋的声音传了过来,三个小孩在厨房闻着菜香,都说饿了,问什么时候能开饭?

徐玲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海涛!你把桌子收拾一下,汤好了就开饭了。"

海涛站起身来,扭头快速地抽出三张纸巾胡乱地擦了擦汗水回应道:"晓得着。"

又对小妈说:"小妈,等下别让徐玲起了疑心,就说奶奶有事去了......"

"我晓得,你不要闷闷不乐的让徐玲看出来了。"

"谢谢小妈!还要麻烦您吃完饭回家多帮我开导开导奶奶,我吃过晚饭再去向奶奶请罪。"海涛本想把徐玲还有一个孩子的事实告诉小妈,又犹豫了,如果现在告诉奶奶,那是火上浇油,奶奶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有些事只能像挤牙膏一样,直到不得不说的时候才能说。也好让时间冲淡一切,淡忘一切,同时也让时间来增进感情,让奶奶看到徐玲的好,看到徐玲的贤惠、聪明、能干。徐玲虽然是过来人,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一家人在一起,有了感情,什么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一顿饭,海涛味如爵蜡。连徐玲的问话:"海涛,你尝尝这菜好像是咸了些,这个菜又好像油放少了点,这几个菜倒是可以。"海涛只是机械地点头,满脑子想着心事,随声附和:"嗯!嗯!"只差一点没把饭扒到鼻子里去。徐玲见海涛如此,正要发问,小妈见状,抢着说:"海涛你老婆烧的菜真不错,油盐刚好,很符合我的口味。"桌子底下小妈用脚踢了踢海涛,海涛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夹起一大口菜饭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好吃,好吃,真好吃。"

吃过午饭,徐玲收拾碗筷,小妈让小峰、小雨一起回家,两个小孩都说再玩一会就回去。小妈没在说什么,转头对海涛说:"你们蔬菜不用去买,菜园里多得很。"小妈指着那几片海涛熟悉的菜园。

"知道了,小妈,吃过晚饭我再去看奶奶。"海涛有意的提醒着小妈,不要忘了帮自己去说服奶奶。人年纪大了,很多时候反而是脑子转不过弯来想不开。话又说回来,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总有被绿的感觉,还要帮别人养孩子,也只有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才不会去计较这些。

人之常情,海涛知道奶奶的心里是有多么的失望和难受。奶奶一辈子好强,海涛作为长孙至今未婚,一直是奶奶的心病。好不容易现在带了个孙媳妇回来,本应笑得合不拢嘴,但出现这种情况,奶奶一时半伙是无法接受的,那个时代的人都很保守,很传统。

海涛找了借口去摘菜,想一个人静下来思考,如何去说服奶奶,其次是不想让徐玲看出什么。

菜地在山坡上,海涛和徐玲上午走过的地方。海涛一个人倒是走得很快。野草湮没的山路崎岖、陡峭,对于海涛来说只需凭无数次踏行的记忆和经验而行,很自然的落脚在杂草丛中找到坚实灰白的山路而上。

海涛没有急着摘菜,大中午,邻居们都在家里休息避暑。海涛在玉米林旁找了一处阴凉地方,折了一些肥阔的玉米叶垫地上,再拔些少汁液的草茎垫上面坐下来。

夏末初秋的土地潮气大,海涛记得小时候坐地上,长辈们会说,找个东西垫着,要不蚯蚓呼着屁股,意思就是直接坐地上热气蒸腾对身体不好,会长疮之类。

海涛坐下来想着心思,似乎自己也变成了一株玉米杆。小时候,他就这样,只要有心事,就会找个偏僻的地方坐下来静静地发呆。在他的记忆里,发呆的片段多半是油菜花开蝴蝶乱舞时,躺在草坪上看书,为书中的主人翁发呆。思绪都在书里,仿佛置身其中,为美妙的爱情和曲折的磨难或喜或悲。随着年龄的增大,海涛发呆更贴近于生活实际,他自嘲地一笑,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口。

烟雾在玉米叶间由浓变淡混合为蒸腾的水汽消散,海涛透过玉米叶的间隙看向村庄、蓝天。所有的一切被分割成一块块破碎的画面,就像海涛杂乱破碎的心情。

海涛在沉思,忘乎所以的进入当年那个油菜花开的季节。被阳光抚摸,被花香陶醉,被蜂蝶牵绊......万千思绪飞向了莽莽群山,在林海中穿行,沙沙的风声似千军万马在奔腾;飞向了无边的蓝天与白云为伴,在和风中沐浴,在阳光下歌唱......

几只茶窝鸟从玉米地上空飞过,带来了一阵风,周围一片撕啦啦地声音。茶窝鸟窜进茶树丛中,叽叽喳喳,打乱了海涛的思绪。

风很亲热的样子,温柔尽显。碧绿的玉米叶在风的诱惑下也变得轻软灵动起来,身躯曼妙,婀娜多姿,就像袭一身绿衣的美人儿伸出纤纤玉手在翩翩起舞,婷婷窈窈惹人爱怜。叶片间摩擦,打着节拍伴舞,玉米杆上摇摆的豇豆似舞者的衣带在飘动。

风不停息,有些凉,有些粗暴。玉米叶子卡啦刺啦响成一片,喧闹不安,似乎正在酝酿着十面埋伏。海涛站起身来,抬头看向天空,黑压压的乌云连绵不绝,在风的驱使下像一张黑幔从东北方向席卷而来,瞬间遮住了太阳。天突然间暗了下来,轰隆隆的雷声也从东北山头的那边传了过来。

风更加狂躁了,茶窝鸟叫得更急了,一只,两只,三只....扑腾、扑腾滕找寻最茂盛的茶树丛躲藏。赤着脚往回跑的邻居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小孩的名字:"徐文,催送,你这两个死木头,只晓得玩,下雨了都不知道收衣服。"

乌云如万马奔腾汹涌,闪电似利剑出鞘从苍穹劈向山巅,雷声惊天炸响震耳欲聋,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海涛来不及多想,任何事情总得去面对,急忙钻进玉米地里摘了些许豇豆,又在旁边菜园里摘了辣椒和茄子,提着菜篮往回跑。

此刻乌云压顶,雷声就在海涛的头顶炸开一个缺口,大雨倾盆,豆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水花四溅,村村通公路像一条游在水里的鱼。

风裹夹着雨,一阵紧似一阵,晃动的水幕在稻田上空尤为清晰,亿万颗水稻如台下观众兴奋着,兴奋的样子是摇晃颤抖的,也有些老成的只是低着头窃窃私语,交流着丰收的信息。

海涛跑在雨地里,溅起的积水如一道道明亮的瀑布展开,一颗辣椒随着其中一道瀑布的消失掉到了水里。海涛没有回头,辣椒顺着水流到了稻田里,终究也会肥沃一片土地吧!其实人生有很多时候,都是在决策、取舍,值得与否都在一念之间。

海涛跑到家里,浑身湿透,衣服紧贴着身体,徐玲赶忙拿来毛巾递给海涛。海涛接过擦拭着头发,擦拭着人心头上的污垢。既然已经淋湿了,何苦再怕淋湿呢?白白丢了一个辣椒。如果是徐玲呢,我会放弃吗?得到的答案是不会,一定不会......海涛怔怔地看着徐玲。

"你去冲凉,我去给你找衣服,毛巾等下我一起洗。"徐玲从发呆的海涛手上扯过毛巾。

"啊!嗯!辛苦宝贝了。"海涛从思绪里走出来,借着徐玲扯毛巾的档口捏了捏徐玲的手。徐玲有些娇羞,瞥了一眼海涛,幽怨轻语:"小孩子还在旁边呢!你也不知道......"

海涛其实什么都知道,要生活美满幸福其实真的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微笑,一份信任和不言而喻的肯定、赞美就好。

海涛冲凉的时候,闪电和雷声去了很远的地方,屋外空地浑浊不堪的雨水,此刻汇聚在屋檐石壁低洼处变成了清澈的涓涓细流。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了脸,天地清明,瀑布般的阳光倾泻而下,格外强烈刺眼,水稻上残留的雨滴闪着亮光很快泯灭,大地蒸腾着水汽,袅袅升腾,几只灰色的小青蛙在泥地里蹦跶,找寻着水流的地方,最后不是跳到草丛里就是跳到稻田里去了。

阳光很毒辣,村村通水泥路很快就显出灰白色的身躯,到处是植物生长的声音。密密麻麻的红蜻蜓低空飞行,你追我逐,漫天飞舞,几只咬了尾巴的红蜻蜓特别醒目。

一群小孩用爬子或篾制圆圈粘来很多蜘蛛网,举高高跟着蜻蜓跑,总能够不时地听见有小孩说:"我网到一只,快来看啊!"我也网到一个,你们来看啊!""我一下就网到两只咬在一起的,真奇怪,你们都过来看啊!"

喧闹的声音让徐玲何佳也走出了房间,小峰小雨也从家里跑出来加入了战团,何佳不时的为捕到蜻蜓的小孩子喝彩。几个年龄稍大的男孩子却没有加入,他们看了一伙,交头接耳的就回家了,各自拿着小铁桶、铁盆,卷起裤脚到稻田里去扒泥鳅。暴雨过后田沟里总有不小的收获,海涛小时候就这样干过,回来一盆泥鳅,一脸快乐,一身的泥......

太阳西斜了不少,阳光没有刚才的毒辣,蜻蜓比之刚才也少了一半,一群麻雀从西头邻家的屋顶上空窜跳着飞过来,叽叽喳喳地落在几间荒废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上。

这几间老房子是对面四口人家的祖宅,这家现有兄妹两人,妹妹入赘招亲生一男丁为一户--贫困户,哥哥是五保户跟着妹妹一起生活 。

国家政策好,给贫困户易地搬迁盖了楼房,五保户的哥哥拆了荒废的房子又盖了大楼房,一家四口人却还是住在山对面老房子里,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户一宅,在此就是儿戏,监管不力的部门像极了这群飞来的麻雀叽叽喳喳,就是不飞到空中去捕捉蜻蜓吃。

太阳又滑下一大截,挂在山头上,夕阳染红了天空,落日余晖铺在稻田上,茶园里辉煌一片,闪烁着金色的光辉,徐玲的头发上黄灿灿的,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不一伙,太阳跌落山间,西边的天空已是彩霞满天,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天还没有暗下来,远山如黛。徐玲在厨房准备着晚饭,何佳在锅灶前围着妈妈打转聊天。海涛本想上前帮忙,徐玲没让说:"中午还有剩菜,再烧个茄子炒辣椒就可以了,三个人不要太多菜,浪费不好,这个天气现炒现吃,新鲜的有益健康。"

海涛拿了把小椅子坐在大门前,桂花树在地上投下了厚重的阴影。蚊虫成群哼哼嗡嗡,蝙蝠也已经出巢觅食了。恍如海涛小时后放学回来坐在门槛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打着瞌睡,打着蚊虫,等着父母亲收工回家。

吃过晚饭,天幕上星辰闪烁。海涛告诉徐玲要去奶奶家坐会,陪奶奶聊聊天,让徐玲母女早点洗漱,好到屋外去乘凉,看看夜空也不错,很惬意的。

掀开纱网门帘,正在客厅看动画片的小峰小雨异口同声地喊了声:"海涛哥!"

"哎!"海涛点头答应。

"你们吃饭了吗?"

"我们还没吃,我妈和奶奶还在烧饭。"

海涛来到了厨房,小妈在炒菜,锅铲翻炒的声音卡啦刺啦地响,菜的香味已经散发出来。快要出锅了,只见小妈麻利地舀了些水顺着锅沿淋了下去,滋滋有声。

奶奶坐在灶下不时地添着柴火,松树针易燃,草木灰也多,庄稼人最喜欢,就是不耐烧,得频繁添加。灶膛里千变万化,添柴间隙灶火忽明忽暗,奶奶的脸色也跟着阴晴不定。

海涛赶紧喊了声:"奶!小妈!"

"海涛过来了,自己找地方坐,还没吃晚饭吧?等下一起吃。"小妈将盛好的菜,放在正在焖饭的小锅锅盖上,随手捞起泡好的茄子倒进锅里翻炒。

"再炒一个菜,饭再焖一下就可以开饭了,你奶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锅巴了,今天特意说多焖一会。"

"我吃过了,小妈。"

奶奶没有做声,用火钳夹着枞毛塞进锅洞里,火苗舔着锅底,奶奶的眼睛里都是火苗-闪闪发光。海涛不由得低下了头,随即又抬起头来喊了声:"奶!"海涛想起小时候,自己是最喜欢吃锅巴了,尤其喜欢把自家碾的辣椒酱抹在锅巴上,对折起来吃,更是美味。

想不到奶奶一直记着,即使在自己先斩后奏带了徐玲回来,惹奶奶生气的时候,奶奶还是为自己着想。这世道只有不孝敬长辈的人,没有不疼爱子女的长辈。

水蒸气带着饭香从锅盖的边缘溢出。奶奶提醒小妈把抹布围住漏气的地方,说这样焖一伙,锅巴又厚又香。

嵌在灶台内的炉子罐里,水有了些动静,咕噜......咕噜声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有着海涛一样,欲言又止,却不知从何说起的心思。

水开了,沸腾,顶起铝盖。海涛紧挨着奶奶身边坐了下来,就像小时候一样,母亲在煮饭,奶奶在生火,自己挨着奶奶坐着。看着灶火熊熊发呆,等着烤熟的红薯、玉米、土豆,这些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海涛把自己的想法和对徐玲的爱情故事添油加醋地对奶奶说了,海涛自认为这是善意的谎言。又把家里的情况分析给奶奶听。自己现在也是老大不小了,又没有固定的工作,也没有存款,父母这几年打工赚的钱,除了往礼都是还了建房子的欠款。今时不同往日,拜金女,物质女很多,她们宁愿嫁个有钱的糟老头,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

见海涛说道此处,小妈也是帮腔打圆场,劝着婆婆:"现在找个老婆真不容易,光彩礼钱就是个天文数字,你看看光我们这个生产队就有五个光棍。再说他们俩是真感情,徐玲这人一接触就知道是个好女人,又没有什么要求,无怨无悔地跟着海涛回来。"

奶奶看了看海涛,又看了看儿媳,"你们说得我都知道,我也明白,我还没有老糊涂,主要是怕人家笑话,说闲话。以后海涛走到哪都抬不起头来,你们也是知道的,农村不识字的妇女最是喜欢嚼舌头根了,尤其是海涛这种事情,她们能编排出一本书来。"

"奶,正因为我爱徐玲,她人又好,她的过去我不在意,我能够接受,我会和她一起孝顺您们......"

"妈,什么时候吃饭啊?哥说他饿了。"小雨跑到厨房打断了三人谈话。"马上就吃饭了,你和你哥去把桌子擦一下,我来端菜。"

小妈铲出一大块焦黄的锅巴递给海涛:"你奶特意让多焖一伙的,这锅巴是真不错,你多吃些。"

"谢谢奶,谢谢小妈。"海涛咬着又香又脆的锅巴眼睛湿润。

看着海涛的样子,奶奶叹了口气,嘱咐海涛一些话,又让他明天带着徐玲去给爷爷上坟烧香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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