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微信里和你问好,你说你要回来,要故地重游,要回来看看我们。
家门前的苦楝树花刚开了一遍,淡紫色的花随风飘落了一地又一地,我不厌其烦扫了一遍又一遍,这些漫天飞舞的花瓣,飘飘洒洒,烦烦扰扰,断断续续,羁羁绊绊,让人心神不定。
芳喜欢苦楝树开花时,每每花季起风时,总会很享受地伸开双手站在树下,接受迎面而来的一脸幽香,也总会折下那么一两枝,先嗅一嗅,然后插在耳旁边飞舞一圈旋转到我身边,问我漂不漂亮,看到我微笑地点头,才满意地旋舞到书房,把花插在花瓶里。
过些时候就该到结果时了,而我更喜欢结果时,一串串小巧幽绿的果子,如精灵般弹跳在葳蕤树丛间,偶尔还会有几颗落下来轻砸到树底下的人,娃儿们更如猴儿般,攀爬上树,在繁枝茂叶间,把苦楝籽当成子弹用弹弓互相嘻戏弹射,我在树下傻笑着看着,似曾看到我的童年,似曾看到你......
我常在树下被果子任砸从不闪躲,也习惯捡起并抬头凝望它掉落的方向,想知道这颗苦楝子是从哪里落下,又为何会落下。风来了,树上成串的苦楝子日沐在阳光下随风摇摆,像一串串风铃互相敲打,我好像能听到它们因为碰撞而发出来的声音,我想那应该是也只有我才能听得见的声音......
转眼间,你离开这个地方已快30年了,苦楝树从你离开那会开始在我家院子里生根发芽,花开了一季又一季,果实也结了一轮又一轮,直到芳也成为了这个院子的女主人。
虽然不是常联系,但一直没敢断掉与你的牵连,从儿时的书信,到现在的微信,无论是长长的纸笔书信还是简短的微信回复,字斟句酌我总是小心翼翼,担心行字不慎把你吓跑,更担心措辞用句过度会不小心撞开自己心中的那扇门,这么多年来,这扇门我关得实实的,看得牢牢的,因为我知道你一直一直都在门外,我没请过你进来,你也没敲过门,以至于我们之间联系未断却始终隔着一扇门。
有时我总在庆幸,所幸有扇门阻挡着,我们才能仍是我们,苦楝树才能平静地在院子里花开花谢一季又一季。我知道打开门对于我来说亦或是洪水猛兽,亦或会决堤崩坝,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或者把你冲走了,或者把我们和身边的人冲散,然后然后就会变成不是最初的你和我,也许对于你来说也亦然。
庆幸这辈子有那么一段属于我们俩的回忆,心里始终有个地方放着你,感觉无论走得多远,无论遇到狂风暴雨,还是美丽彩虹,就算没有一起走到世界的尽头甚至这世也未曾并肩一起走过,当再次回忆时心里放着你的那个角落总能让我跌进温暖的时空里,这已经足够了。
人与人之间可以有任何多种关系牵连,但我喜欢这种和你活在回忆里的感觉,或许有些人就应该只能活在回忆里,就如你我。只要我们知道彼此还好好地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知道彼此过得开心与幸福,哪怕不再见面不再联系也是满足的。
而今听说你要回来看我们了,那段记忆又重新跳出来了,想整理下,好好地再想你一次。就如门庭前苦楝树上结的果子,日月轮换,岁月更替,默默开花结果,并牢牢结在树上任风吹雨打,但总有那么几颗无畏的洒落下来,砸中脑门砸中心田,庆幸的是砸中的那种感觉只有我自己能体会个中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