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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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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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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争霸录》 第二十七章 第一次弭兵之盟》连载

第五章 弭兵之盟

史颗来到郢都,他以自己作为令狐之盟签字代表的身份,不仅向楚国通报了会盟情况,还直言秦桓公因一时仁念而上了晋国的当,秦已是西方霸主,何须与晋媾和?楚国也已经是南方的霸主,又何须与晋媾和?史颗告诫楚国不要重蹈秦国覆辙,不如与秦国结盟,共同讨伐晋国,分霸天下。他的坦诚打动了楚共王。

此时,华元正好在楚国。自栾书与子重签订停战协议后,华元就把促成晋楚两国签订和平条约看作为自己的使命。他利用自己同时与晋楚两国大臣关系友好的优势,不知疲倦地在两国间来回奔走。他这次到楚国来,是因为两国对和约文本的一些关键字句还有争拗,他带着晋国修改后的文本过来,供楚国进行调整修改的。

华元对子反说:“史颗之言,包有祸心,不可信也。令狐之盟,是晋有不真,还是秦意不诚?子不妨三思也。今楚晋二君有志于和平,吾子当勉力,岂可因外人之片言只语而改初衷,负二君之仁矣。”

子反说:“子毋相疑矣,寡君已拒秦矣,吾亦将勉力也。”

听子反这么说,华元才放下心来。

在那么一刻,楚共王是被史颗说服了的。只是在冷静下来后,他明智地想,既然与晋媾和是经过多次反复讨论的,相关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在经过君臣充分考虑下作出的,这说明再有新的想法,尽管有道理,也未必就是更好的想法,因为没有经过周密的考虑。

根据趋利避害原则,经过周密考虑的决定,虽然未必是最完美的,但至少是祸害最低的决定。所以,尽管史颗的话很有说服力,楚共王没有受蛊惑,若因贪图一些考虑不周的蝇头小利而匆匆改变自己的既定决策,那跟在后面的,就可能会是个大祸害了,这谁能预料到呢?反正他不会去干这样的傻事的。

夏五月,楚共王派公子罢许偃出使宋国。这是华元约盟的,他把晋楚两国使者邀请到宋国,最后敲定两国和约文本,不能只靠他在中间传递。

到了宋都商丘,公子罢发现晋国的范已比他们更早到了。此时,正值是月季花盛开的季节,华元在商丘西门外搭建起祭坛,就在鲜花盛开的田野中间,显得既气派又华丽。公子罢和范燮举行会谈,就和约文本字句作最后的核对,尤其是个别晋文字句和楚文字句的含义分歧,还是有些不大不小的争拗需要解决。当然,所有这些争拗,其实也是凸显了秦始皇的伟大,因为他统一了文字,使所有这些争拗不再存在;当然,秦始皇更为伟大之处,在于他并没有强行消灭各地的语言,使各地方的人,能继续保持着自己的个性继续发展。所以,现在中国人学英语,能读而不会说的人很多,常也自嘲为哑巴英语,是不是与这一伟大的文化传统有关?认为能看懂文字就解决了;当然,由于晋楚双方都抱着最大的诚意,所有这些争拗最终也都是解决了的。

数日后,在华元主祭下,两国使者祭神盟誓。范燮站在祭坛下的右侧,公子罢站在祭坛下的左侧,分别有宋国的祭司陪伴。华元站在祭台上,他发令号令,让吹响号角后,祭司就引导范燮和公子罢同时登上祭坛,以示两国平等。

走上祭坛后,范燮和公子罢同时把盟约的晋文版与楚文版置于案上。华元分别以晋文和楚文宣读文本。

曰:“凡晋、楚无相加戎,好恶同之,同恤灾危,备救凶患。若有害楚,则晋伐之。在晋,楚亦如之。礼使往来,道路无壅,谋其不协,而讨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纵有其师,战而不克。”

之后,杀牲、祭神、饮血酒。

放下酒爵,公子罢眺望祭坛下四周,盛开的月季,大朵大朵的,花瓣怒放,有红色、粉红色的,多姿多彩,在绿色叶子衬托下,连成一大片,引来蜂蝶翻飞。这夏日的景象,让人心旷神怡,充满伟大的成功感。

范燮回到晋国。晋厉公在盟约上签字盖章,然后通知各路诸侯于琐泽相会,由范燮向他们详细介绍和约的签订过程,逐点解释条文的含义,以让诸侯对这份和约有更准确的理解。

诸侯们对这份盟约是满意的,尽管还是有些遗憾。比如,盟约中“谋其不协,而讨不庭”的条款,“谋不协”就是协商解决纷争的意思,这当然好,大国间需要这样来处理分歧。但“讨不庭”就是讨伐叛逆的意思,这在本质上是针对小国的条款,因为,小国从属于大国。但既然是谈判得来的盟约,难免要有所妥协。鲁成公、卫定公、郑成公等国君,亦借着大家齐聚琐泽的机会纷纷举行双边会晤,以晋楚和约为蓝本签订各自的双边和约。

秋九月,郤至到楚国聘问

楚共王设享礼招待郤至,并且不惜纡尊降贵提前等候他。子反相礼,也是安排了最高的礼仪来表达对晋国贵宾的敬意。子反把乐队布置在地室,这是为了与迎接国君的宾礼有所区别,因为在迎接国君的时候,乐队的表演本身是宾礼的组成部分来的。

郤至不知道有这个安排,将要登堂,地室里突然传出悠扬而庄严的乐声,钟鼓齐鸣,把郤至惊吓了,只有国君到访才能享有礼乐的迎接。这隆重的欢迎仪式,他可受不起,郤至慌忙退出门外。

子反等了一会不见郤至到来,心里疑惑,就跑到门外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只见郤至肃立门边。子反不解。

他说:日云莫矣,子何如肃立于此?

郤至说:君不忘先君之好,施及下臣,之以大礼,重之以备乐。下臣不敢享之也

原来郤至是惧怕僭越。子反明白过来,也不觉哑然失笑,他不过是为了表示对晋国的尊重。他的安排自有分寸,郤至也未免太多心了。

子反说:寡君久候矣,吾子其入也!

郤至好奇。他问:如天之福,两君相见,何以代此?

子反回答他:“如天之福,两君相见,无不以一矢相赠,焉用乐?”

郤至惊之更甚。

他说:“若让之以一矢,祸之大者,其何福之为?今吾子之言,乱之道也,不可以为法。”

在郤至看来,国君以箭矢相赠,这是有宣战的味道,不合礼;但在楚国文化中,两国国君会面不以厚礼相赠,而以箭矢相赠,却是结盟的表示,象征着相互间的信任。

子反笑着说:“寡君久候矣,吾子其入也!”

郤至说:“吾子,主也,至敢不从?”

文化差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只能暂时求同存异,留待时间来慢慢帮助理解。郤至昂然步入堂内,但见楚共王已在案前端坐,他稽首行礼。楚共王对他表示欢迎,还关心地问他是否适应楚国的饮食,但没有问他为什么刚才在门外耽搁了。

郤至从衣袖里掏出盟约的晋文文本递给楚共王。

郤至说:“寡君已在盟约上盖章确认,亦请楚君予以确认也。”

子反从他手上接过盟约,呈于楚共王面前摊开。这是一式两份的晋文文本,楚共王看到晋厉公的签名,倒是有一些亲切感的,虽然他们不曾会面,但和平是他们共同的愿望。楚共王在两份晋文盟约上都签字盖章,然后交给子反。子反收起一份,把另一份还给郤至。郤至藏在衣袖里收好。

楚共王赐郤至入席用宴。

礼乐再次响起,酒宴开始。侍人轮番端出食物,有肉类和各色菜品,食物丰富,膳夫的烹调也十分有特色。在座席中间,漂亮的楚姬起舞助兴,郤至如坐针毡,观之失兴,食之无味,他担心自己会被误传为越礼享受接待。《范武子之法》对晋公卿有很大约束力的,如果造成政治误会,他真是百口莫辩了。

楚共王不知郤至避忌,只是觉得郤至脸上的笑容未免有点太尴尬,还以为他不习惯楚国的饮食。后来经子反解释,才明白晋国使者心中的焦虑,也不觉哑然失笑,晋国人是不是有点太小心眼。

国后,郤至把自己在楚国的遇到的接待情况范文子

范文子本是明智之人,素来以稳重见长。但郤至在向他描述事情的经过时,为避免落入越礼的猜测,刻意作了修整,以撇开嫌疑。而他确实也成功地影响了范文子,使他不能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去判断这件事情。他还奇怪,与公子罢在宋国相会时并无这样的感觉的。当然,人心隔肚皮,谁知他返回楚国之后又会发生些什么情况呢。

范文子说:“世之治也,诸侯闲于天子之事,则相朝也,于是乎有享宴之礼。享以训共俭,宴以示慈惠,共俭以行礼,而慈惠以布政,政以礼成,民是以息,百官承事,朝而不夕,此公侯之所以扞城其民也。”

郤至说:“然当今之天下,并非大治之世矣。楚子乱礼而为,可有其虑乎?”

他这是在暗示楚国可能在搞些什么阴谋。

当天下大治,周天子就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劳烦到诸侯们了。于是,诸侯间也就有闲暇可以互相朝见,通过共同受酒宴的礼仪时,交流如何慈惠地对待大臣,并导以恭敬节俭;还可以交流如何以慈惠的方式施政,如何制定礼法规则依法施政,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使百官干实事。公侯所要捍卫的,就是这样的城邑。

范文子说:“《诗》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若天下乱也,诸侯贪婪,侵欲不忌,争寸土而尽其民,掠其武夫,以为己腹心股肱爪牙。故《诗》曰:‘赳赳武夫,公侯腹心。’天下有道,则公侯能为民卫城,而制其腹心。乱则反之。无礼必食言,今楚之乱礼,吾死无日矣夫!”

范燮引用的是《周南·兔罝》,全诗大意如下:

 

编织捕网要整齐严密的,

布网了打起桩来声声沉实。

武夫如此健壮而充满力量,

公侯是城邑坚定的捍卫者。

 

编织捕网要整齐严密的,

布网了悄悄放在交叉路口。

武夫如此健壮而充满力量,

公侯需要仁人志士来帮手。

 

编织捕网要整齐严密的,

布网了就布在那林中深处。

武夫如此健壮而充满力量,

公侯需如心腹般可靠的人。

 

十二月,公子罢受楚共王之命到晋国聘问。因为连续下过几场大雪,大地上白茫茫一片的,树上是雪,地上是雪,一望无际。为了尽快走完弭兵之盟的确认流程,待雪一停,公子罢就立即领着车队出发。地上积雪深厚,路十分难走,甚至认不出哪儿是路,哪儿是荒地。而且越往北走越觉寒冷的,当然,他们是带足了防寒的衣物,以及马的御寒,但这依然是一段艰难的旅程。

在收到驿使通报楚国使者已到晋国的消息后,晋厉公起驾离开首都新田到赤棘,范燮随行。新田是新都,道路还没完全建设好,从赤棘到新田有一段路相当难走,实际上是走不了的,需要绕道才行。为免公子罢辛苦,在这寒冬腊月的季节,晋厉公亦毅然决定在赤棘与公子罢会面。

迎接公子罢的宾礼,并没有像郤至在郢都享受到的那样高级别。晋国礼仪遵守周礼,不似楚国的宾礼结合了荆蛮的文化特点,有些创新的成分。而且晋厉公也没有把礼乐队带出来,主要是怕损坏了乐器。

范燮为相礼。殿内已生起取暖的火焰,所以,公子罢感觉是很温暖的。

公子罢稽首行礼。晋厉公对他表示欢迎,亦关心地问他路上的情况,是否有遇到危险,公子罢一一作了回答,除损失了两辆马车外,他们倒也没有再遇到什么大的问题了。

公子罢说:“寡君已在盟约上盖章确认,请晋侯确认也。”

范燮从公子罢手上接过盟约,呈于晋厉公面前摊开。一式两份的楚文文本,楚共王已经盖章确认。晋厉公在楚文文本的盟约上签字盖章,范燮收起一份,又把另一份交还给公子罢。公子罢也小心地把它藏在衣袖里收好。

晋厉公把这份盟约看作是自己最高的政治成就。当然了,它并不完美,因为两国国君没有会面,这也是晋厉公吸取令狐之盟的教训后而改变的,避免两国大臣为争主次而引起矛盾。盟约里没有明确晋楚两国的国家地位,这也是瑕疵;当然了,在理论上说,这表示的是晋楚两国国家地位平等。但对两国的从属国来说,是没有想当然的空间的,他们其实需要盟约在这个关键点上有所明确,这样在他们之间有矛盾时,就知道找谁作裁决。当然了,不管怎样说,没有晋厉公对和平的坚持,以及果敢地迈出第一步的坚定,就不会有这份对双方来说都十分珍贵的盟约。

正事办完,酒宴开始。其实是简朴的,没有乐队,没有舞姬,只是酒肉还足够。但宾主双方都很开心,因为晋楚两国间的互信,尽管还是比较脆弱,再加上有文化差异性的影响,但只要双方都有履行盟约的诚意,这就比什么都重要了。所以,范燮和公子罢两人频频的互相敬酒,互相的称兄道弟,最后,亦都互相的把自己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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