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魂断海滨
二○二○年的一个夏日清晨。
汹涌了一夜的大海终于平静下来,打到脚边的浪头一幅慵懒无力的样子,沙滩变得越来越宽阔,东方天空现出鱼肚白色,几点稀疏的星光闪烁着,和沙滩上的星星点点的贝壳遥相辉映。
赵三妹的内心也仿佛眼前的大海一样,足足地汹涌斗争了一夜,也终于平静下来,因为她为自己找到了最好的归宿,那就是无怨无悔地走进大海深处,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赵三妹环顾四周,寂寥的海边还没有一个人影。她穿着一袭白色抹袖连衣裙,长发飘飘,她闭上一双美丽的明眸,因为哭泣了一夜,眼皮还有些红肿,她赤着雪白的双足,一步一步向大海迈进,她感到了脚下沙滩的柔软,凉爽的海风不时地撩拨着她秀美的长发,她感到了海水深深的凉意,听到了海浪有节奏的拍打声,也感到了海浪扑打过来的阻力,仿佛一双双大手地推拒,难道大海也不欢迎我吗?她宽广的怀抱也不愿意接受我这已经变得朽坏肮脏的身体吗?但是,赵三妹义无反顾,执拗地向大海深处迈进,海水浸湿了她白色的连衣裙……
姑娘,你要干什么?
赵三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惊叫声。她置若罔闻,执拗地向前迈进着,甚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海水已经浸到了她的胸口,她心中自有一个最强音,一切就要解脱了,一切烦恼就要烟消云散了!
只听身后的男人大叫着,姑娘,快别这样,快别这样,有什么想不开的?!
后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显然,那个男人正扑向自己,赵三妹猛地向前扑去,不想一只手臂被一只大手猛地拽住,她一下子被拽出了水面,赵三妹拼命挣扎着,海水四溅,她试图摆脱这个解救者,嘴里还胡乱地大叫着:
别管我,别管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那个男人拼命地抱住了她,让她丝毫不能动弹,她大声哭叫着,谁也救不了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男人沉默着,并不理会赵三妹声嘶力竭地哭叫,他把赵三妹横抱在自己的胸前,他的左臂紧箍着赵三妹的双腿,右臂紧箍着她的上身和手臂,赵三妹感觉到了男人的固执,他默默地朝岸边走去,赵三妹泪眼模糊地看到东方一轮红日已经脱颖而出,仿佛滴血一样把海天染成了一片血红。
男人抱着赵三妹走到岸边,离开大海有四五十米的样子,才把赵三妹放在地上,赵三妹不再哭闹,男人像一堵墙一样,挡在赵三妹的面前,生怕赵三妹再一次扑向大海。她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男人身上只穿着一条蓝色的游泳裤,身材高大魁梧,腹部微微凸起,头发有些花白,年龄约摸五十来岁的样子。赵三妹浑身湿漉漉的,一头秀发湿淋淋地滴着海水,白裙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急促地呼吸着,丰满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别过头去沉默不语。
姑娘,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有什么过不去的火焰山?非要自寻短见不可吗?男人的声音很浑厚。
赵三妹听了男人的话,竟然心如刀绞,自己的人生路还很长吗?那可怕的病魔随时都会要了自己的小命!她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的闸门,泪水夺眶而出,作势又一次扑向大海,男人又一次将她紧紧抱住,赵三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她无奈地伏在男人的肩头号啕大哭起来。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男人在赵三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动作非常轻柔。
不过,你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做这样的傻事,你这样轻易地了断自己,你想过自己的父母吗?他们把你拉扯成人……
赵三妹听到男人提到自己的父母,哭声反而更响了,自己如何还敢面对生养自己的爹娘啊!
男人可能是被赵三妹的哭声吓住了,他不禁缄默不语。
等你哭累了,就向我道一道你心中的苦水,说不定,我能帮你的忙呢。
赵三妹哽咽着说道,你帮不了我,这个世界上谁也帮不了我,我只有死,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姑娘,不要这样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也许,我说了你未必相信,这个世界有很多神奇的事,你不一定完全了解。你不妨把自己的难处说一说,说不定我真能帮你呢!
赵三妹拼命地摇头,她知道,男人在使用缓兵之计,他真的帮不了自己。
哪怕是你得了不治之症,我都能帮你!
赵三妹吃惊地抬起头,愣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男人生了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的,浓眉大眼,一脸认真的神情,仿佛并不是在说笑。
赵三妹又一次摇头,她想,不可能,不可能,现在世界上还没有治疗这种疾病的良方,很多医生只能无奈地看着患者痛苦地死去,显然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在期骗自己,诱自己说出之所以自寻短见的原因,然后再说一通无关痛痒的安慰话,那有什么用?这个世上,谁也救不了我。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男人说着,使劲拍着他宽厚的胸脯,他的胸脯上长满了胸毛。不管你有天大的难事,我保证能帮助你摆脱困境,让你重新活一遭。这样吧,不管你信不信,你先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家就在前面,你看那座楼房。男人向远处指去——
赵三妹看到距海滨几百米处,有一座白色的三层小楼,显然是一栋豪华别墅。
请你到我家,先洗个澡,换件裙子,你有些话不便对我讲,可以和我夫人谈一谈,等我们真正了解了你的困难,然后,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你看这样好不好?
赵三妹看到眼前这个热心人,像慈爱的父亲一样关心爱护自己,兀自心软了下来,她半信半疑地点头答应下来。男人的右手紧紧抓住了赵三妹的左手,两人默默地向别墅走去。
2、豪华别墅
两人来到别墅近前,赵三妹看到,这是一座大型豪华别墅,三层小楼,仅窗户就有几十个,楼顶装了纳米晶太阳能电池板,显然,整栋别墅的动力是太阳能。门前停着一辆高千瓦太阳能奔驰牌黑色小轿车。赵三妹知道,如今大街上到处奔跑的汽车都是用太阳能做动力的汽车,而用汽油作动力的汽车在逐步淘汰。赵三妹心想,这个男人肯定是一个大富翁,轿车、别墅都是顶级的。她随着男人走进一楼的大客厅,客厅足有二百多平米,四周有很多落地大窗,到处摆满了真皮大沙发。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来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姑娘,一双黑黑的大眼睛,二十来岁年纪,看模样像是这家的保姆。
先生回来了。小姑娘笑吟吟地对那个男人说。
男人说,小周啊,你带这个姐姐去洗澡换衣服,然后把姐姐请到餐厅,我去请夫人,和姐姐一块吃早餐。
小保姆很机灵,显然是她看赵三妹和自己的高矮胖瘦差不多,就把自己的一件红色抹袖连衣裙贡献了出来。赵三妹跟着小保姆来到餐厅,男人在餐厅门口热情招呼着赵三妹,他换上了一件白色T恤衫,一条米色的长裤,裤线笔直。他的身旁站着一位穿天蓝色长裙的女人,她也是一脸的热情洋溢,看脸上显然有了一定年纪,四五十岁的样子,一双黑黑的杏核眼,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鱼尾纹,但看腰身依然苗条,烫着大花的短发没有一根白发,长圆脸,皮肤白皙,鼻直口俏,那气质非常的高贵大方。
现在我们可以做一下自我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夫人,白女士。我复姓上官,我叫上官思。
上官思?赵三妹心中一亮。莫非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太阳能专家?现在满大街跑的太阳能汽车都是您的发明?
什么大名鼎鼎,不过是干了点事而已,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哈哈!还没有请教姑娘的芳名?
我叫赵三妹。
请三妹姑娘入座吧,咱们先吃点东西,吃完早餐,请到我的书房慢慢聊。白女士说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盈盈纤细的声音很是动听。
长方形红色硬木餐桌,能容纳十多人用餐,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餐桌前忙碌着,早餐是面包牛奶、煎鸡蛋。上官思和夫人坐在桌子左侧,赵三妹坐在右侧。
早餐很简单,请随便吃点,不要客气。上官思伸右手请赵三妹进餐。
赵三妹昨天晚上就没有进食,她真的有些饿了,拿起面包大口地吃起来。
三人吃完早餐,上官夫人把赵三妹请到了二楼一间书房里,足有五十平米大,朝阳处是落地窗,白色落地纱帘迎风飘摆,左边山墙处摆着四个大书架,里面陈列的大都是文学书籍,书架前摆着一张大书桌和一个高背转椅,右边山墙处摆着一圈真皮沙发,一张原木茶几。上官夫人请赵三妹坐在沙发上,她亲热地握着赵三妹的双手,上下打量着赵三妹。小保姆端来了两杯热咖啡,放在原木茶几上,便悄悄地退出了书房。
像花朵一样的姑娘,怎么就想不开?我要是男人,肯定会爱上你。上官夫人笑着说道。
赵三妹被上官夫人端详地有些不好意思,兀自红了脸低下头,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姑娘,你心中到底有什么苦,能跟我说说吗?上官夫人说着,把咖啡杯端到赵三妹的面前。
赵三妹知道自己遇上了好人,特别是有幸遇上了大发明家上官思,不管他们能不能帮助自己,向他们倒一倒苦水倒也无妨,也不枉他们的一片苦心。
3、失足
原来赵三妹出生在金州市邻省的一个名叫九里湾的小镇上,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长年打理那几亩可怜的承包土地,虽然不愁吃喝,但日子过得并不富裕。赵三妹上面有两个哥哥,他们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便先后去南方遥远的一个大城市打工,每年能挣一些钱回家。父母从不敢乱花钱,经常算计着要给两个儿子盖房娶媳妇。赵三妹从小学习好,全家人都希望她将来能够考上大学,他们盼着从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盼着赵三妹有个好前程,因此,父母在三妹上学的问题上并不吝惜花钱。赵三妹上初中时,学习非常刻苦,经常要学到凌晨一两点钟,周六周日也足不出户,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最终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县城高中,两个哥哥特地从外地打来电话表示祝贺,全家人仿佛看到了三妹的美好未来,镇上的人们都用羡慕的目光望着赵家人,三妹的父母觉得脸上格外有光。
赵三妹上高中时,尽管非常刻苦,但成绩并不理想,她尤其头疼数理化,头疼英语,期中期末考试经常有一两门功课不及格,她非常苦恼,私下里时常哭鼻子,父母有时发现赵三妹愁眉不展,便关心地安慰鼓励几句,但他们实在是帮不上任何忙。高二下学期,学校分文理班,她自然选择了文科,即使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数学地理英语的成绩也始终不理想,全校大考排名,她经常是名落孙山,她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二○一四年夏天,赵三妹参加高考最终失利。高考分数下来,她只考了三百多分,就连高职都上不了。那天,她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停地伤心落泪,她觉得这些年的心血一下子都付诸东流了,他不敢面对父母热切期待的眼神,不敢接听哥哥们从外地打来的电话,更不敢出门面对九里湾的乡亲们。
两个哥哥打来电话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他们和父母商量,准备让三妹补习一年,明年再考,他们坚信,三妹明年一定会考出理想的成绩,一定能够考上理想的大学,即使不够理想,哪怕考上大专也行,我们迟一两年娶媳妇没关系,只要能供三妹考上大学,让咱家里出一个有学问的人,将来到城里工作,做一个体面人!可是赵三妹再也不想参加什么高考了,她最清楚自己的实力,她深知哥哥们的心愿,他们没有考上大学,恨不得在妹妹身上实现他们的梦想。但是她已经心灰意冷了,她害怕高考,高考成了她一生中的噩梦,她再也不愿经受那样的心灵折磨了,再也不敢奢望通过高考达到幸福的彼岸了,于是她拒绝了亲人们的好意。
此时的赵三妹寂寞空虚,百无聊赖,她闷在家里看电视,读闲书,吃了睡,睡了吃。偶尔会找镇上的女同学刘俊霞、姚丽红聊天打发时光,她们是赵三妹的初中同学,她们在乡中学就读,今年高考同样是名落孙山。
有一天,她和刘俊霞、姚丽红结伴去了县城,姑娘们一双双新奇的目光,望着大街上那些打扮入时的女孩子,心里不禁涌起阵阵的羡慕之情。这些年,她们就像旧日的书呆子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来无暇关注自己的打扮和穿着。如今她们十八岁了,已经是成熟的青春女性了,一个个都出落得窈窕多姿,身上该瘦的地方瘦,该丰满的地方丰满。她们渴望美,渴望向世界展示自己的丰采。她们在那些时装店里穿梭,拿着那些各式各样的漂亮时装在身上比试着,在美容美发店前流连忘返,看着那些多姿多彩的发型,小姐妹们互相给对方寻找合适的发型,就这样,她们耍够了,闹够了,最后无奈地摇头叹气,她们无法改变囊中羞涩的现实,与这些美好的事物只能失之交臂,她们暂时还无福消受,眼下作为一个高考失败的落榜生,怎好向父母伸手要钱?她们只好买一瓶可口可乐无奈地消解心中的渴望。大街上好玩的事情太多了,她们一同走进了网游吧,只需几元钱就能在那个虚拟的世界中尽情徜徉,这是一个多么新奇的世界啊!但是几个小时转瞬即逝,她们依依不舍地走出网游吧,不期然来到了KTV的大门前,她们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可是,她们多么想堂而皇之地迈步走进KTV,在里面一展歌喉,一展优美的舞姿。
“赵三妹,真是没想到啊,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声从身后传过来。
三个姑娘同时回头,看到落榜生周明正在嘲笑地望着赵三妹,他身边还有三男两女四个人,男的身上都刺着青龙,女的穿着花花绿绿的露脐装,头发怪模怪样地染成大黄色。赵三妹知道,周明家住县城,是个富家公子,父母在县城开了一家贸易公司,他已经是第三次落榜了。他留着板寸平头,穿着很入时。在学校时,赵三妹只知埋头读书,从来不和这样的公子哥过话,同学们知道周明根本无心学习,来学校纯粹是哄父母高兴,上课不是玩手机,就是用笔记本电脑玩游戏,下了课聚一帮公子哥,追逐漂亮女孩子,要么就打架滋事。周明和赵三妹同在一个班级上学,他曾经给赵三妹写过非常蹩脚的情书,赵三妹一看便知,他是从网上下载并胡乱拼凑起来的,不仅文理逻辑不通,而且错字别字连篇,赵三妹从心里着实看不起这种不学无术成天混日子的公子哥,但又不能硬生生地拒绝,只能托辞说自己年龄还小,现在一门心思读书考大学,谈恋爱的事只能等自己考上大学再考虑。你是个大帅哥,家庭条件又好,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女孩子?周明碰了个软钉子,嘴上真是不好再说什么,他见赵三妹确是一个老实规矩的女孩子,而且大家都忙着埋头苦读,便不好再纠缠下去。好在这样的公子哥,身边不缺那种能在一起鬼混的女孩子,慢慢地就把赵三妹抛诸脑后。
“三妹,怎么样,跟我们进去一块玩玩吧,苦了这么多年,也该进去放松一下了,你这两位同伴也一块进去,你放心,我埋单!”
或许是落榜后的寂寞空虚,KTV诱人的一切确实吸引着赵三妹,她的心不禁有些松动。另外两名同伴,则拼命地摇头,其实她们并不是拒绝歌舞厅,而是从内心中对周明这个公子哥以及他的狐朋狗友有几分惧怕。
“要不,咱跟他们进去,唱几首歌就出来?”赵三妹征求两位同伴的意见。
刘俊霞、姚丽红始终摇头。
周明显然看出了赵三妹的犹豫。“你们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唱歌跳舞吗?难道我们把你们吃了不成?真是可笑!”
刘俊霞、姚丽红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赵三妹正在愣神之际,周明一把拉住赵三妹,硬是把赵三妹扯进了KTV的大厅,她完全是不由自主。赵三妹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刘俊霞、姚丽红越走越远。
周明一伙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一位三十多岁妖冶的女人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嘴里说着应景的甜言蜜语,并把他们三转两绕引进了一个僻静的大雅间,一个女服务员忙着上水果盘上红酒啤酒,忙着斟酒,一个男服务员忙着打开电视和音响,和周明一块来的黄头发女孩子在点歌器上点歌曲。一会儿的功夫,电视出现了画面,音乐响起来,第一支歌曲,正是时下最流行的,周明第一个拿起了话筒,他邀请赵三妹一块来个男女声二重唱,赵三妹并不推辞,她舒展歌喉,唱得非常投入,周明几次拉她的手,她都巧妙地避开了,周明带头给赵三妹叫好鼓掌,赵三妹也惊异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好嗓子,听着周明们的掌声叫好声,心中兀自有些陶醉了!她本有些紧张的神经不禁松懈下来。
她一首一首尽情地唱着,自我陶醉着,周明几个人除了拼命鼓掌叫好,就是不断地向她敬酒,她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几杯啤酒几杯红酒,慢慢地她感觉有些头晕,再也没有力气唱歌了,她昏昏欲睡,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只觉天旋地转,音乐声距离她越来越远,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走在回家的路上,九里湾距县城只有十多里路,前面刘俊霞、姚丽红的身影不远不近若即若离,她们似乎在一路走一路高歌,她拼命追赶,总是追不上,她大声呼喊,可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她焦急得直淌眼泪……
她感觉有人脱掉了她的裙子,她无力地睁开双眼,看到了周明那张充满饥渴邪恶的面孔,她无力地挣扎着喊叫着,但是炸雷一般的音响淹没了她的声音,她看到了屋中周明的那几个同伙像鬼魅一样跳舞嚎叫,并不理会这边黑暗一角的罪恶行径,周明的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死命地箍着压着她的双臂,她感到了下身的疼痛,周明发疯般地撞击着赵三妹,赵三妹已经无力反抗了,她默默地流下了屈辱悔恨的泪水,如果自己刚才毫不犹豫地跟两位同伴果断地离开,何至于有眼前的屈辱……
发泄完兽欲的周明,从赵三妹的身上爬起来,坐到一边惬意地抽起了烟,他顺手把赵三妹的裙子扔在了赵三妹的身上,赵三妹在黑暗中,仇恨地盯视着周明,她猛地一跃而起,左右开弓抽了周明几个大嘴巴,周明并不反抗,兀自无动于衷地抽他的烟,一个黄毛姑娘急忙过来,把赵三妹拉到一边,默默地帮她穿上裙子。赵三妹眼里噙着泪水,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忍无可忍又一次发疯地冲到了周明的跟前,一个小子挡在赵三妹的面前,手中晃着一把明晃晃的三角刮刀:
臭丫头,你还没完了,让我们老大玩一玩,不知你哪辈子烧了高香。
周明,你给我听着,我要到公安局告你,你毁了我,我不会让你好过,我要让你坐一辈子牢。
臭丫头,我让你告,今天我就弄死你。那个家伙说着,明晃晃的三角刮刀刺过来,赵三妹双眼一闭,心说这下完了,今天不光受辱还要丢掉性命。
周明一把拉住了同伙。赵三妹惊魂未定,黄头发姑娘又把赵三妹拉到一边,悄声说道:
三妹,不错,今天你是吃了亏,可是老大咱可惹不起,他们家有钱有势,你真要是告了,也告不倒他,你告不倒他,反把他惹恼了,他们要是发起疯来,一下子把你杀了,你想想这样值得吗?咱女人就是这样的命,女人那东西生来就是让男人玩的,玩就玩了,比较起来,还是命值钱……
你放屁!呸,你臭不要脸,难道我还不要脸吗?赵三妹气冲冲地离开了歌舞厅……这一天,就是二○一四年七月二十五日,赵三妹永远忘不了这个让她蒙受奇耻大辱的日子。
4、仓皇离乡
夕阳西下的时候,赵三妹骑着自行车回到了九里湾,她把车骑得飞快,她生怕遇到熟人,自己遭遇了奇耻大辱,身子变得肮脏不堪,她如今真的不敢面对九里湾人了!她更不敢面对自己的父母,硬着头皮进了家门,她扔下自行车,没有和父母打招呼,急匆匆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找了一套内外换洗的衣裙,便一头扎进洗手间,她打开淋浴喷头,止不住的泪水混合着喷薄而下的淋浴水不停地冲刷着她的全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冲刷掉她所遭逢的奇耻大辱,她一遍一遍地往自己的下身处抹着沐浴液,一遍一遍地冲洗着,她不知道自己在洗手间呆了多长时间,反正父母催她吃晚饭,先后催了三次。
她实在是吃不下饭,从洗手间出来,便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她躺在床上,脑子里都是KTV那一幕幕噩梦般的情景。母亲轻轻地推门进来,坐在她的身边。
三妹怎么啦,病了吗?母亲说着,关切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赵三妹急忙用毛巾被蒙住了脑袋,泪水禁不住又流了下来,这样的委屈怎能向母亲诉说?她老人家怎能承受这样的打击?父亲有心脏病,更不能让他知道女儿的屈辱,那无异于晴空响了一个霹雳,他们会垮掉的!我的两位哥哥呢,一旦让他们知道了真相,就会向周明那个兔崽子拼命,可是,那样会更加不可收拾,好端端的一个家必然家破人亡,所有人的幸福都会葬送在我的手里,我自己酿的苦酒只能自己喝!
决不能让母亲发现自己的异样,她在毛巾被中嘟囔了一句:
妈,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睡上一觉就好了。
好吧,你醒了,我给你热饭。
母亲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黑暗中,赵三妹大睁着双眼,痛苦地思索着,自己今后怎么办?正如那个黄头发女孩子所说,自己确实斗不过周明那个恶棍,一方面他们家有钱有势,他父母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上下打点;另一方面,你告了也是白告,所有在场的那些小混混们都会向着他说话,他们会说那是我自愿的,决不是强奸,不但告不倒他,反而让自己的名誉扫地,从此我还怎么做人?或许真的惹急了这帮混蛋,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自己不仅丢了脸面,而且还可能丢了性命。千不该万不该,当初为什么鬼使神差地迈出那可耻的一步?一失足成千古恨呀,如果当时和姐妹们立刻转身走开,那么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赵三妹追悔莫及,她的心隐隐作痛。明天,我怎么面对刘俊霞、姚丽红那些姐妹们,还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怎么办?怎么办?只有离开九里湾镇,离开这些再也不能天天面对的亲人和姐妹们,远远地离开县城那个让自己伤心落泪的地方,去面对新的环境,面对新的人群,才能重获新生!那么去什么地方?对,就去金州市,本来自己高考失败,就有去金州打工的想法,如今再也不要犹豫了。她动手收拾东西,收拾完东西,她非常平静地向父母说了自己的打算:
爸妈,我明天决定去金州打工,自己这么大人了,不能一辈子靠父母养活,我不愿意过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父母都有些不放心,他们劝她不要忙着做决定,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着实让人不放心,能不能不去那么远,在县城找个工作不成吗?
你们放心吧,我都成年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也知道啥是好,啥是歹。
父母见她决心已下,便不再说什么,母亲拿出三千元递给赵三妹,眼里不禁闪出了泪光。妈妈知道,在大城市花销大,什么都得花钱,物价贵,但爹妈拿不出更多的钱,这点钱要是花没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索性就回来。
父亲眼圈红了,他喃喃地说道,到金州闯荡一下也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回来,咱家不指着你挣钱。
赵三妹也是泪水涟涟,但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委屈,没有让自己号啕大哭。
第二天清晨,赵三妹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父母,背着背包,悄悄地离开了九里湾镇,大街上还没有行人,八点钟时,她在县城登上了通往金州市的长途汽车,汽车驶出县城,她再也不愿多看一眼这个让她无比憎恨的地方,她满怀希望地向往着金州市那座现代化的大都市,把一切烦恼都丢诸脑后,她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5、花花世界
赵三妹一踏上金州市的街道,便被眼前的繁华弄得眼花缭乱,与自己平生所见的小小县城简直有天壤之别,到处是五六十层的高楼大厦,宽阔的街道上,两边的商家店铺比比皆是,各种豪华小轿车来往穿梭,人们的穿着更是五光十色,光鲜体面。她一路打听到农民工用工市场,到处是男男女女的农民工,人们都穿着干净得体的服装,口音杂七杂八,她在服务大厅填了登记表格,交了管理服务费,在附近找了一家价钱便宜的旅馆,每天来用工市场等活干,不想,一等就是半个月,她焦急万分,再等不到活干,所带的那点钱就要花光了,没了钱,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那天上午,正好有一个家政服务公司的工人,因为母亲病重辞工回了老家,赵三妹便顶替了她的位置,工作很简单,家庭钟点清洁工,无非是到客户家里,打扫卫生,一个月两千元工资,这是金州市此时的最低工资标准。赵三妹高高兴兴地到家政服务公司报到,公司统一发放工作服,工作服上印着家政公司名称,公司提供免费午餐,她在公司附近又找了一家价钱便宜的旅馆,干到半个月时,带来的钱所剩无几,只好向公司预支了半个月的工资五百元。当她干到一个月的时候,她拿到了后半月的工资。她给九里湾的父母打了长途电话,报告了她现在的情况,父母很是为她高兴,并嘱咐她不要亏待自己。让赵三妹格外惊喜的是,她的历假如期来了,她没有怀孕,这个一直让她日夜焦虑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如果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也许赵三妹今后的人生道路不会出现大变故大挫折,但恰恰是因为人们总是不满足现状,总是要追求更高的人生目标,追求更高的人生目标本没有错,往往是人们在追求过程中,挡不住虚假的诱惑,因此会时常发生偏差,偏离了既定的目标,懵懵懂懂地一步迈出去,必然要栽大跟头!
一个周六的下午,家政公司委派赵三妹和另外两位三十多岁的女同事,到美居小区一套三室一厅的大单元做清洁,足有一百五十多平米,客厅就有六十平米,女主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俏丽女人,她对三位清洁工很客气,从冰箱里给每人拿了一听可口可乐,她自我介绍是一家美容美发院的老板,姓乔,因为业务忙,自己没有时间做清洁。赵三妹四顾眼前的豪华家居,再看女主人一幅养尊处优的样子,心想,有钱人就是这样矫情,即使你真的有闲功夫,也不会自己搞清洁,挣大把的金钱干什么?除了尽情享受,还是尽情享受,这些又脏又累的家务劳动,怎么会委屈自己去动手?如果将来我有了钱,也不会自己搞清洁,我也请钟点清洁工。
赵三妹给主卧室擦玻璃,她看到梳妆台上都是高档名牌化妆品,难怪这位乔老板有这样好的皮肤。乔老板似乎很愿意和赵三妹聊天,问这问那,不厌其烦,诸如你家乡是哪儿,贵姓芳名,芳龄几何,家里都有什么人,家里人都干什么工作,你什么时候来的金州,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赵三妹见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人喜欢和自己搭讪,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便老老实实地一一作答,一边搭讪着,一边不停地忙着手中的工作。
来,三妹,喘喘气,喝几口可乐。乔老板把可乐递到赵三妹的面前。
赵三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自从来到这个城市,难得有人对自己这样客气,很多人家的女主人都是不冷不热,只知道指挥你干这干那,完事付钱打发你走人。赵三妹并不停下手中的工作:
乔老板,您别客气,我不渴。
你这孩子,喝口饮料算什么,是你跟我客气了。乔老板继续举着可乐。对啦,别叫我乔老板,我哪是什么老板,叫我乔姨吧,我的员工们都这样叫。
赵三妹用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只好接过可乐喝了几口。谢谢乔姨。
乔老板拉着赵三妹的双手,充满爱意地上下打量着赵三妹,她示意赵三妹坐在身边的沙发上,赵三妹犹豫了一下欠着身子坐在沙发上。
三妹真漂亮,我一见你就特别的喜欢,看你做事勤快,手脚麻利,不怕脏不怕累,我的员工都像你这样有多好。三妹呀,别说乔姨冒昧,我想请你到我那去干,家政清洁又脏又累,工资又低,有什么干头?如果你到我那去干,我每月给你开三千元工资,工作嘛无非就是给客人洗头烫头,染个指甲做个面膜什么的,如果你还想多拿钱,那就得下功夫学技术,理发、足底按摩、全身保健什么的,和效益挂钩,我那的小姐妹们,她们每月至少要拿六千多呢。
赵三妹听乔老板一番话,真是喜出望外,三千元工资,比现在要多出一千元,而且学会了技术,每月至少要拿六千多,一年就是六七万呢!太诱人了!可是,赵三妹转念一想,她又犹豫了,听说城市里的美容美发院,有不少肮脏勾当,什么按摩保健,说得好听,实际上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无非是让女孩子们卖身子。
乔老板看赵三妹犹豫,又说,三妹呀,也许你可能听说过一些传闻,说什么城里的有些美容美发院组织女孩子们干那种事,我乔芳可不是那样的人,我的业务可是干干净净、光明正大的,决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那样不是把孩子们往火坑里推嘛!三妹啊,你别急着做决定,回去再考虑考虑,你决定来我这做,咱们便是缘分,如果不来,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同意了,就按照上面的地址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