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凌身体一颤,迅速抬头望着老兵,她的眼中有掩不住的喜悦:“克儒,克儒,你来了!对不起克儒,让你等了这么久⋯⋯”老兵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眼神变得更温和:“凌,你不是最坚定的无神论者吗?”
冯凌听到记忆中魂牵梦绕的人熟悉的戏谑语气,更加确信是齐克儒无疑。她轻声说:“克儒,我要是在做梦,请让我永远在梦里。如果不是梦,我愿意相信鬼神。你离了老兵吧,我这就随你走。”冯凌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作势刺向自己的心脉。
老兵悚然一惊,一把抓住冯凌。
“凌,我不是附在老兵身上,我⋯⋯我就是齐克儒。”
冯凌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老兵,你是克儒?这是怎么回事?……你一直都是克儒?”
老兵痛苦不堪,不敢看冯凌,低下头:“老冰,不是士兵的兵,是⋯⋯冰凌的冰。”
冯凌的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你是说,三十年来,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
老冰无言,他知道这是残忍的。
冯凌觉得浑身冰凉,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像一场笑话。
冯凌忽的站直,转身就走。
老冰一把拽住冯凌,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冯凌用力甩开老冰,背对着他,压抑着愤怒、竭力平静的说:“你离我那么近,却装聋作哑,看着我一年年的孤独、煎熬,看着我青丝变白发,看了三十年。你是怕我嫌弃你毁容吧,怕自己受不了被抛弃的痛苦吧。你看我仍然痴心等待,很觉安慰吧。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自私的人。”
老冰听了这怨恨的话,心忽然停止了跳动,他的刚刚变软能发声的声带忽然变得毫无弹性。
冯凌心中虽然充满了对齐克儒的怨恨,但她潜意识里仍希望他能说反驳的话。但许久身后一丝声响也没有,冯凌不安的转过身,惊恐的发现老冰半张着嘴,脸上裸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干枯的树皮,甚至在脖颈处冒出气生根来!
冯凌大骇的扑过去,扑在老冰身上,大喊着:“克儒,克儒,你别变了,别变了,你辜负了我三十年,你刚刚让我知道你还活着,你又要离开,你不能这样伤害我,我会更恨你,更恨你⋯⋯”
冯凌的眼泪又一次浸湿老冰的脸。
老冰木化的脸皮渐渐柔软,脖颈处的气生根消失了。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又恢复了节奏。他缓缓抬起手臂,拥抱着冯凌。
冯凌抚触着老冰的脸,泪水四溢,却泪中带笑:“我不恨你,你一定比我更痛苦。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和你在一起。”
……
月亮升起来,老冰,不,齐克儒拥着冯凌静静地坐在沙丘上。
夜晚过去,太阳从沙漠边缘缓缓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齐克儒摘了手套,双手做捧状,手背触沙,汲了水给冯凌喝。冯凌似已习惯了,低头在他手中喝水。齐克儒又翻转手,手心向下,手背上黑色的细根在太阳下渐渐消失。片刻,他手中抓了两枚似地瓜般的根茎,递与冯凌。冯凌接过来,取笑道:“你有这神通,是土行孙的徒弟吗?”
齐克儒看着冯凌的笑容,感觉时光倒流,那个美丽热情、活泼爱笑的爱人从未变过。
冯凌咬了一口“地瓜”,凉丝丝的,甜丝丝的,让齐克儒吃,他笑着摇头:“我不需要。”
吃完东西。冯凌注视着齐克儒。其实,除了声音,冯凌找不到一丝爱人曾经的模样。
沉默了一会儿。
齐克儒:“想听吗?”
冯凌:“你不想说就别勉强。”
齐克儒握住冯凌的手:“你在身边,我就有勇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