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克儒缓缓的讲述起来:
“研究所以为,科考组遇到沙暴全遇难了。其实,我们被救了。
“我们在沙暴中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被救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那是沙漠里的绿洲,一个仙境般的美丽地方。芳草茵茵、鲜花盛开,阳光和煦,水果飘香。我们惊喜交加。休息了几天,身体很快恢复了。我们发现那里的植物很古老,这引起了我们的兴趣。那里的人很热情,他们的服饰很奇特,似乎跨了许多时代,语言也不尽相同。
“半个月后,我们釆集了植物标本,准备离开绿洲,那些人却一直劝说我们留下,虽仍像以前那样友好,却没人告诉我们出口在哪。他们似乎笃定我们出不去,从不阻拦我们寻找出口,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找。我们将所有方向都寻遍了,但所有的尽头都是长有数高丈的一种植物,开着艳丽的红色大花,人一靠近,那植物就会分泌大量甜腻腻的汁液,使人昏昏睡去。当地人叫它们‘情人泪’,他们说,要是人被情人泪捉住,粘液会将人包裹住,泡久了就成了一滩人皮血浆,被这树吸干才罢。小组成员认为这不是恐吓,那种沾液的成分比捕蝇草分泌的沾液的腐蚀性强数百倍。
“我们一愁莫展。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另我们更加心惊。
“那是个夜晚,没有月亮。我在我们住的房屋附近溜达,我⋯我很想念你,担心你听闻我们的噩耗而支撑不住。不知不觉的就走进一条陌生的路,重重叶隙中隐约冒出亮光,我以为发现了出口,欣喜若狂的奔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那只是一橦多层的木屋,只有一个小门,吐出一丝亮光,有奇怪又可怖的细微声音,我忽然觉得那像是一个吞吐噩梦的大嘴,我很害怕,悄悄退了出来。
“我没走两步,一个黑色影子一把把我提起,我竟然被什么东西提着飞起来,我吓得魂飞魄散,我用尽全力抬头,发现竟是被一只大鹰提在半空飞着,那鹰只要一松爪子我就完蛋了。鹰飞了约五分钟,落到一个四周种满情人泪的空地,把我丢在那里,飞走了。
“我颤抖着站起来,情人泪将这地方围得密不透风,我是决计走不出去的。我正惊恐,地面忽然现出一个如井盖般的方形洞口,一个声音从地下传来:‘小伙子,下来吧。’
“我想,困在情人泪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一横心,向洞口走去,发现是一条向下的阶梯。每个台阶都镶有灯,我走了下去。
“大约下了两层楼那么深,我见到一个奇怪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身古代的衣服,看上去像汉朝的风格,头发也梳成古人的样子,我以为他是汉服爱好者。然而他说的话另我大吃一惊。
‘小伙子,欢迎你加入往生国。’
--‘往生国?’
‘往生,乃过往今生之义。你在此处,可遍历千年文明,不亦乐乎?’
“那中年人说话文绉绉的,我听得一头雾水。
“中年人转身按了一个按钮,四周墙壁忽然有无数的荧光屏亮起。
‘你来看,’中年人和蔼的笑着,手中捏着一个摇控器,依次点击着墙上的荧光屏。
‘这是大汉,这是大唐⋯大宋⋯元、明、清⋯民国,这是现代社会。它们分散在往生国各处,你若选择好了,我会派人将你送去。’
--‘这⋯⋯我,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我们是怎么来到这的?’
‘你刚才是怎么来到这的?’
--‘被只大鹰捉来的,难道⋯⋯?’
‘不错,那些鹰是往生国的勇士,每次沙暴它们都会飞出去寻找遇难者,把他们带回往生国。’
--‘可是我们想回家⋯⋯’
‘年轻人,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能被黑鹰带回,说明你们与往生国有缘,既来之则安之,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往生国的子民了。’
--‘可我们有父母亲人,怎能安心留下?’
‘无妨,他们会认为你们遇难了,会祈祷你们早升极乐世界。这里就是极乐世界,正是他们所盼望的。时间长了,他们就会遗忘,你不必忧心。’
--‘难道说这里的人都是沙暴后被带回来,再也没出去的?’
‘大多数是的。往生国在大漠中,与世隔绝,世人不知此处,因此避免了战乱和灾难。蒙上天眷顾,这片绿洲水源富足,沙漠也时常托黑鹰送来子民。’说话时,中年人双手合十,态度十分恭敬。
--‘现在外面的世界是很进步的,你们出去了也会生活的更好。何必要局促在此一隅呢?’
‘小伙子,和平总是短暂的。况且保守往生国的秘密也是先祖的遗命,我辈自当遵奉。’
--‘先祖?’
‘汉武帝时派张骞出使西域,你是知道的,对吧?’
--‘是。’我惊讶至极。
‘两千一百多年前,武帝元狩四年,张大帅率领随员300多人二次出使西域,在大漠中遭遇沙暴,同行许多人马被吹散。其中有一支被风沙吹到一片绿洲,就是这里。这些人厌倦了连年的奔波,就留了下来,过着平和自足的生活。为了繁衍,祖上驯了黑鹰,每遇深入沙漠的人都把他们带回来,以延续人丁。所以你才会看到不同文化习俗的人,可以不夸张的说,我们几乎完整的保留了自汉以来的所有文明。’
--‘那你是⋯?’
‘呵呵,你看我身着汉服,故有此一问吧?实不相瞒,我乃张帅麾下南副将第三十代孙南朝平。‘
--‘哦,南先生。对了,刚才我看到一幢木楼,那是⋯?‘
‘哦,那是弃子楼’
--‘何谓弃子楼?’
‘如下棋一般,废子当弃。‘
“我大吃一惊,心里隐隐不安,但仍不得要领。
“南朝平语气平和淡然,继续解释,‘往生国不大,难免有血缘相近的人结为夫妻,所生子嗣有疾即被遗于弃子楼,这是无奈之举,也是我们很重视外来之人的原因。’
--‘这么说,弃子楼里都是病孩?’
‘除了残疾病孩,也有一些外族人。黑鹰不分夷我,把金发碧眼的夷人也带进了往生国。我华夏子孙不可与蛮夷通婚,就把他们也关进了弃子楼。’
--‘那,他们⋯⋯’
‘自生自灭,我们不必理会。你也不必担心他们会逃出来,若有逃出者,黑鹰自会处置。小伙子,像你和你的同伴这样精壮的青年是往生国的希望,你们尽可选择妙龄少女为妻妾,为我国绵延子嗣。’
“我听得目瞪口呆。
“南朝平见我不再发问,就让我返回地面,又召来黑鹰把我送回我住的房间。
“我把这些信息告知了小组成员。我和小召又悄悄摸到弃子楼偷看了一眼,那场景⋯不是残忍可以形容的。幼小或体弱的孩子被成人分食⋯,那简直是地狱⋯
“我们被困在往生国,毫无办法。
“大约半年后,其实我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往生国四时如夏,没有季节区别。有一日,我和同伴又走到往生国尽头,发现情人泪除了开那些红艳的花,枝上还密密麻麻长着如花生般的凸起。我们很惊奇,小召抠开了一个⋯⋯”
噩梦般的回忆激起了齐克儒的恐惧,他一下抱着头,说不下去了。
冯凌揽住齐克儒,心疼的抚摸着他的脊背,温声劝慰:“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现在别说了、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