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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克儒在冯凌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他深深的呼吸一口，似乎聚敛了勇气，声音有些颤抖的继续说下去：
“小召把情人泪枝子上花生样的凸起剥开了，里面不是花生，是⋯是种金黄色带翅膀的虫子卧在里面，不一会儿，那虫子的翅膀扑愣了一下，飞了出来。那飞虫通体金黄，在阳光下很好看。小召还很高兴，逗弄着那飞虫。飞虫发出‘丝丝’的叫声，似乎是种召唤，情人泪枝条振动起来，成千上万的花生被啄开，金黄色的飞虫飞了出来。我们没见过这种虫，小召说：‘这虫子会不会叮人哪？’话音刚落，一只飞虫落到小召脸上⋯⋯＂
齐克儒痛苦的低下头，许久才继续道：“小召大叫了一声，又有无数飞虫落到他裸露的皮肤上，从他的鼻子、嘴、耳朵里钻了进去，小召，在我们眼前不到一分钟就⋯⋯被飞虫吃了，飞虫从他的眼睛里飞出来⋯⋯然后，所有的飞虫又集中攻击路队长，这些虫攻击时会集中攻击一个人，成千上万只啊，路队很快也⋯⋯我们吓破了胆，没命的逃，绿洲里的人似乎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和我们一样只会逃，在我们身后，一大团金色聚到哪，几秒后哪里就会有堆尸骨。我忽然想起南朝平的地下通道，也许只有地下能躲过一劫。我大喊，去南朝平那儿。有人听懂了，带领大家逃去。体力差的一个个被金虫灭了，我们终于跑到了被情人泪包围的南朝平的住处。可没有黑鹰，如何通过情人泪呢？金色飞虫已追来了，这时，情人泪枝叶忽然摇动起来，南朝平在情花泪树中艰难的移动着。他脸对着大家，四肢已被情人泪困住了：‘我在地下监控室看到了。数千年前，有预言者称，‘黑鹰护国，金虫灭国’，没想到预言于我辈应验。无计可施，大家唯有冲破情人泪逃出去，快呀，快呀！⋯’南朝平渐无声息，众人疯了般奔向往生国边缘。为了逃命，丈夫抛弃妻儿，母亲扔下子女，被踩踏至死者不计其数。金虫仍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吞食。情人泪树上源源不断的生出金虫，金虫如风一般飞向正在被吞食的猎物。人们脸上是恐惧的泪水，情人泪树不知厚几重，无人敢进入，身后一个个被吞吃的人的惨叫不绝于耳。忽然，一个体壮的男人将一个瘦弱的人扔进情人泪，壮男人一脚踩在那人的身上，又一把提起另一个人扔进去⋯⋯，很快，有人开始效妨，许多人被当成垫脚石，硬生生开了一条路⋯⋯就这样，几十个人逃出来。好几万人，就逃出来几十个人。这几十个人，被沙漠炽热的太阳晒得脱水，倒在地上，身上竟然⋯竟然长出根来，他们有的还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变成了两根树根，身体木化，最后⋯从眼耳鼻喉中伸出枝叶来，开出艳丽的红色花朵，成了一棵情人泪。这逃出来的几十个人，一个一个都成了情人泪。我是最后一个活着的。我不能死，我的未婚妻还在等我。这个念头支撑着我，让我的心一直不肯停止跳动，让我的大脑一直顽强的不肯木化。有时候，我太累了，握着刀躺下睡着了。再一醒来，身体生了根，我硬生生扯断手上生出的根，再用刀割断从头皮到背到腿和脚上生的根，继续在沙漠走。后来，我发现，只要皮肤不祼露，就不会生根。我退回去找到已变为树的人，把他们的衣服剥下穿上，包好头和手。渴了、饿了，我把手放到沙上，手上生根，我汲水喝、找根茎吃，终于走出了沙漠。
“我不敢白天去人群，虽然那时我不知道自己的模样，但我想一定是骇人的。我在夜里偷偷溜进一个公共卫生间，我把缠在头上的布解去，看到了自己⋯⋯”
齐克儒闭上了眼。
冯凌无言的握住他的手。
齐克儒闭着眼，紧握冯凌的手：“齐克儒不是齐克儒了。穿过情人泪时，枝上的粘液附着到皮肤上⋯⋯在我绝望的那一瞬间，我的喉咙一下子木化了，我的身体各部分迅速长出了气生根，在空气中飘荡。我的大脑也即将死去，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脑海闪过你的身影，我想要再看你一眼，这个执念让我的大脑活过来，气生根消散，只是嗓子再也发不出声来，直到昨天你的眼泪滋润了声带⋯⋯
“一年后，我悄悄回到研究中心，找到汪主任，写了张纸，说科研小组成员遇上沙暴遇难，我被植物灼伤，其他细节没详述，我嘱咐汪主任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尤其对你。汪主任见我口不能言，就安排我当了看门人。
“我每天看见你，我知道有人追求你，我真希望你忘了我，过上正常人的幸福生活。凌，我没办法到你面前承认自己⋯⋯。＂
齐克儒哽咽着，冯凌眼里含泪，＂我理解，我不怪你。＂
齐克儒抬头看着冯凌：“你看。”他说着拿出小刀，向着手腕割去。“克儒！”冯凌大惊失色喊出来。
“别怕，你看。”齐克儒将手腕伸出，只见腕处冒出绿色的汁液来，而非鲜血。
“克儒，这、这是植物的汁液？”
“是。除了大脑，我几乎可以失去任何部位，四肢坏了都能长出新的。连指纹呈现出的都是木头一样的年轮。我现在是半人半树。你说，我是不是能长命五百岁？”齐克儒自嘲的笑起来。
冯凌怜惜的把脸靠近齐克儒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