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冯凌依偎着齐克儒,轻轻的说:“克儒,你本会变成树,却因为念着我而活下来。我知道你遇难时,本想殉情而去,却念着要到沙漠找你的遗体而活下来。我们现在能在一起,我知足了,老天待我们不薄,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过日子,好吗?”
齐克儒拥抱着冯凌,哽咽着点头。
不久,在沙漠边缘远离人迹的地方,出现了一栋小屋,屋前栽着沙蒿,小屋里不时传来欢笑声。
一个月圆之夜,齐克儒和冯凌坐在沙上看月亮。
“克儒,我一直想不明白,难道一千多年来情人泪不长金虫吗?偏你们去了,生出金虫来?”两个人对当年发生的事早已心无介蒂,像聊家常一般聊起来。
“我也想不明白,南朝平说预言金虫灭国在他这辈应验了,看来之前一直没出现过金虫。”
“这情人泪⋯很有意思。”冯凌喃喃道。
“怎么?有想法?”齐克儒笑了。
“你最了解我了,这么奇特的植物,DNA结构一定不同寻常。克儒?”冯凌如乞求糖果的小女孩一样摇动着齐克儒戴着手套的手。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齐克儒坚定的拒绝。
“克儒,我就远远的看看,没有金虫的话,再用工具取一点标本就成。”
齐克儒拗不过冯凌,只好答应了。
几日后,二人背起行囊出发了。
齐克儒将手放于沙上,任根茎延伸下去。他仔细的体会着,感觉水源更丰沛的方向,那里就是绿洲。终于,半个月后,他们远远的看见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及树上开放的美丽嫣红。
齐克儒掏出望远镜,细细的看着,没有发现金虫。他仍不放心,让冯凌待在原地,他先走到那里,确信没有金虫,才挥手示意冯凌过来。
俩人在情人泪下徘徊。
“里面就是往生国?”
“对。”
“还会有人吗?”
“估计没人了,那次浩劫无人能幸免。”
冯凌解开行李,抽出两件白色生化服,狡黠的递给齐克儒一件。
“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
“哈哈,这样就不怕情人泪了。我准备了四件,另外两件出来时穿。”
“真拿你没办法。”齐克儒无奈又宠溺的笑道。二人全副武装,从情人泪中钻了过去。
眼前一片仙境。
鲜花盛开、溪水潺潺、蜂蝶翻飞、果实飘香。冯凌轻叹了一声:“怪不得那些人千年来不曾离开,这里确实太美了。”
齐克儒:“三十年了,这里几乎没变样。”
几只小兔从草丛中钻出来,悠闲的跳几步,继续啃食青草。鸟儿在不知名的树上啾啾鸣唱,一株没有叶片却开满金黄铃形花的树灿灿生辉⋯⋯
二人脱下生化服,携手手静静地走着。
当年种下的稻子、向日葵、各种蔬果,虽再也无人耕种,籽熟落地,竟又漫生出一大片。藤蔓缠绕处,隐约可见房屋的样子。
齐克儒站住,轻声说:“这是我们住过的屋。”他回头张望了一下,“那株像茶花一样的树还在开着花。”他走上前去,用手拨开爬山虎般的绿藤,现出一扇门,齐克儒用力一推,门开了。
冯凌跟着走进去。一只黄鼠狼般的动物受惊快速蹿了出去。
屋里很暗,他们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桌椅床铺虽积着落叶与尘土,却仍是完好。齐克儒从一张床上拎起一个行李箱,拂了拂尘土与蛛网,打开。他取出一件东西,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冯凌走过去,看清了,是一块五颜六色的沙漠彩玉。
冯凌轻声道:“真美!”
齐克儒低声:“我恨,我恨这该死的命运……”他的眼里散发着浓浓的恨意,脸上的气生根如胡须般疯生。
冯凌抱住他:“克儒,命运都没拆开我们,我们因为爱而活下来了啊。克儒,你现在不幸福吗?”
齐克儒平静下来,气生根渐渐消散。他声音悲凉:“我们本该有美好的婚礼、可爱的儿女⋯⋯”
冯凌温柔的说:“克儒,咱们要幸福的活到一百岁,不,一百二十岁,把命运欠咱们的讨回来,好吗?”
齐克儒点头,紧紧拥抱着冯凌。
齐克儒振奋了精神,说:“看看咱们战友的遗物吧。”
所有的东西都在行李箱中。齐克儒取出一架数字相机:“这是小召的,他拍了很多照片。”又取出一个大包,“这是路队当年釆集的样本。”
二人取出彩玉,将相机和样本放回行李箱。把箱子端端正正摆在床上。
齐克儒:“走吧。”
二人走出房屋,阳光如水般泻下,恍如隔世。
他们默默地走了许久,忽见许多情人泪。
齐克儒:“情人泪除了长在往生国边界,就只这里有了。这里估计是这片绿洲的中心,南朝平住在里面。从这往东北角走,是弃子楼,我后来回忆,往生国是按八卦阵布局的,八个方位分别对应八种社会形态:汉、唐、宋、元、明、凊、民国、现代。南朝平是这里的统治者,一千年来传承先祖的遗训。实话说,若没有金虫,这里真的是一个伊甸园。”
冯凌:“是啊,可为什么情人泪会忽然生出金虫来呢?”
齐克儒摇头:“千年前竟有人预言金虫灭国,实在匪夷所思。”
冯凌:“克儒,虽然这里很美,我总有不寒而栗的感觉,我想咱们的家了。”
齐克儒握着冯凌的手:“咱们回家。”
从情人泪中出来后,冯凌小心翼翼的取了情人泪的枝叶花的样本,二人脱掉生化服,向沙漠边缘他们的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