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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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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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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罪》连载

第三章 我叫庐月

潮汐能带走砂砾,带不走砂砾之中绽放的花朵。绽放于清晨的花,即使是夕阳西下的乱影喧闹也同样带不走。总有时间带不走的,即是永恒的,那就是我要的爱情,比蓝色多瑙河圆舞曲都醉人。

我在海边裸脚漫步,遇见过一株奇怪的花。花身长满了刺,比玫瑰更加羞涩警惕,除了茎就是花,花瓣呈灯笼状下垂,高挑的茎高举花瓣。迎着海风摇曳。这株花在骄傲着,比小王子的玫瑰还要骄傲,说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花也是无可否认的,有简单的美,却又生得红火,临海,不缺奇异的美,茎和浪花一色,仿佛来自海之深处,有远古的影子,也有未来的憧憬。不必说那烈日盘踞下的幽远的天,就近在眼前的花,就已经叫我开心一阵了。至少在这里我看不见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喜欢大海,那是我唯一去过一次的记忆,临边就是热闹的夜市,熙熙攘攘的嘈杂偶尔传来,拥入耳廓的更多是浪潮起起伏伏的声音。那株花在浪的簇拥下,火红的花闪烁起绿色的光,花瓣逐渐脱离花茎,随着海浪回到了大海,如同浪花,从未来过。那一片片变成绿色的花瓣终归消失在我的视野,留下一根光秃秃带刺的花茎,深埋地下的除了根,还有许许多多不能言语的秘密,地底下藏着的,不仅仅是黄土,更多的是警察都想要知道的信息。那花里藏着甚多的谜团,应被浪花解开过了,于是才这么傲娇且自卑,抵触而主动。向东而去,深入无垠。

只剩下一根花径叫我甚是奇怪,好奇心驱使我抓住那根光秃秃的花茎。就在那抓住的一刹那手指顷刻间被划破,一同被划破的还有我的梦。我几乎快要尖叫出来,那花吃了我一般,根根刺直直插进我的心那里。我唯一一次去过海边的经历,就这样被噩梦毁了。

我枕在猫的旁边,冷汗打湿了枕巾,梦里的一切好似真真切切发生过,我从未见过大海边的那株花,但是回忆的诸多细节竟然尚未遗忘,不像是简单的噩梦,在醒来就会抛之脑后。片段闪过在我的记忆里,那海里的潮水带走我脚趾间的沙子,我们会在大洋彼岸或者是无人的孤岛相遇,或者说其他的地方,再无旁人,其结果都是我们的邂逅,我不认识他,但是熟悉,后来认识的记忆里,那是我最欢乐的时光,最是那一片刻,初识的乍欢,久在心头萦绕。

和诸多夜晚一样,猫依旧睡在我的床上,枕边,但蜷缩成一团,两只爪子依然是不老实,一只按在床头,一只枕在头下,睡相难看,但是可爱至极,难以让人讨厌。完全不敢想象这是古人眼里阴的产物。我给它取名黛玉,完全是出于对其颜值的文学化。

忽然,仿佛有什么从某个神秘之地穿越而来,那里熟悉而又陌生,这里陌生却对它处处是熟悉的样子。那株花和这只猫,都甚是可爱,但有预感告诉我,他们和我们的生命,都是以悲剧结果。我们,就是我和李先生——我爱的人,他是真正给予我爱的人。

不安促使我慌忙地起了床,穿好衣服,现在是三点整,我入睡还不足四个小时,在每日熬夜习以为常的我们面前,这算不了什么,可我却又浑身精神,身体燥热,不愿意在充满暖气的卧室里盖被,但是寒冷由内而为渗出,而躯体尤其是皮肤的燥热难以忍受。

他们互不相容,分割我的身体,如我预想的,我或许是另外的原因而燥热。我早已懂得青春期的所有,只是以理性痛苦地压制罢了。

高二的我仍然保持着贞洁的完璧之身,或许算不得稀有,但也算不得多了,在和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初恋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纵情,一直到高二这年。他——我的初恋是死在准备终结我的车轮下,意外使我们阴阳两隔。

殉情只不过是古老的传言,我们曾在八岁互相传递了唯一的信物——一块廉价的玉石,说白了,那就是一块花岗岩,后来被他家族里仅剩的母亲带到了她的坟墓里,他的母亲比我更爱她的儿子,架不住这个讯息,被现实打得抑郁而终,于是他小时候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一家人在一起。

可能他会觉得少了我,但他还是不愿意我在九十岁以前见到他,这便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唯一的依存,我还是辜负了他,在三十年后就去找他了。我一辈子的罪,犯在他为我续来的这些年里,我对此愧疚,辜负了他,同时也辜负了很多人。

难以形容的燥热席卷全身的毛孔。我想要用水冲一下,脱去了睡衣,淋在浴霸下。对于熟睡的父母来说,我这举动无异于找茬,但是对于我的弟弟来说,我有些异常,并且他会关心我,在明早的饭桌上就会询问我是否不舒服。我的父母对于我只有生养,而无教育,完全可以说,我从小到大都是靠着自己的懂事活着,否则一定早就被我的母亲打得遍体鳞伤。

我洗完后只觉得万事俱备,好像我动机不纯,但是我现在必须对那种事情毫无兴趣,步步错的第一步尤为关键,而我的想法也简单的很——不迟到,所以我现在应该躺在床上,搂着我的猫睡觉,在她无声呼吸的震动里我被催眠。

早晨起得比我们任何一个高中生都要晚,倒不是因为他的懒惰,而是我们的勤奋让他在不改变的情况下变得懒惰。路上蒙着一层夜的黑,只够我们看清楚未走过的路。但是极小的石子是看不到的,在我人生的道路上也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有三个拐弯,只要不像傻子一样误入某个幽暗的小巷,或者被强行拖进去,哪一天的我都可以到达目的地——学校。

同大多数人一样,我是不喜欢学校的,不只是那安静到恐怖的环境和孤独的处境,还有一点就仅是我所在的这所高中,就有过三个跳楼的人,两人当场死亡,一人半身不遂。校方为此事伤透了脑筋,不得已加固了那三层的防盗窗,不过现在它已经不再有防盗窗的职位,它现在犹如鸟笼,拘束鹰隼长大,把盛气焰火掐死在摇篮。

我的座位和往常一样被涂满了墨水,我也和往常一样用抹布擦去,然后套上一只极软的塑料袋。在长久的时间里,椅子已经被墨水浸透,变成蓝色黑色相间的花。我热爱学习,我很清楚这对我意味着什么,这是我唯一的正确的必须选择的选项,也是离开我父母的唯一途径。

除了昨晚的梦,还有早晨弟弟的关心,早餐少了一片面包,一切和往常一样,在晚自习前看到喜欢的人从小卖部出来,和他的兄弟勾肩搭背,每天怦然心动,也是我几次拒绝其他人的理由,这是我现如今日子里唯一的依存了,他和为我而死的初恋何其相似!

他有多像我青梅竹马的初恋,大概和双胞胎差不了多少了,我曾一度认为我的初恋复活。在那个让我们情窦初开的时代,一切都是欣欣向荣,我的初恋,他曾比我大两个月,现在我比他大两年。

现在每每怦然心动,我都会想起我的初恋。他们好像都一样,他们的家人都在大火中丧生,就像诅咒,就像注定的,他们也都是家族里唯一的男丁。他背负着整个家族,但还是选择了救我,自己一家团圆在地府。而我每天心动的那个男孩他不认识我,或许我们就是没有缘分的,不过以我对自己的了解,在我们一同毕业那年,我是不可能放过认识他的所有机会的。他们说我缺爱,我只是想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孩子才是最纯洁的生物,大人和我们不在一个世界。

我曾彻彻底底了解过他,平凡的孤儿,丢在十八世纪的雾都不会有任何的不一样,我几次想过他的母亲死的时候没有带着戒指,但后来的了解确实认证我错了,我把他以退斯特视角写的传记错认为了他的日记,也难怪了我会似曾相识。

在他们班里的我的以前的同学,亦是他的好兄弟,给我带来了他的一个密码本,如果说的贴切一点,那就是偷,不过我也不在意了,即使是孔子从论语里跳出来。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从0000到9999,终于尝试在9876这时候它松开了口。里面洁白如雪,但是有少少浅浅的字痕,还有偶尔会蹦出来的一句句诗,若不错的话,它们都源自《诗经》。那个时代无可代替的文学作品,直到如今也难以被历史忘记。不管是“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还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不论爱情还是君臣,它都是伟大不可替代的。他写下的第一句,也是诗经里的第一句——关关雎鸠。简单的四个字让我遐想不断,心底只愿认为这是专门为我写的。

尽管我有这种的思想认知,也略通儒家,并且知道盗窃可耻,但是洁白如雪的纸张上除了几句撩动我心弦的四言诗,其他什么也没记载,我毫不觉得自己在偷窃,反而有种好奇神秘的样子,从某方面来说,这甚至是一些猥琐的气质。

在我看完整个本子寥寥的几句诗歌后,偶然在光的帮助下看到了第一页浅浅的字迹,这明显是中性笔写出来的,只不过是没有颜色罢了。那才是他想要记录的,关于他内心深处的秘密就摆在我眼前。

我想要继续探究下去,可是身体变得火热,我才如梦惊醒,我是在窥探别人的隐私!在多巴胺的分泌下,我们有时会酿成大错,悬崖勒马的我意识渐渐模糊,头晕的不行,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但我还是踏出了步步错的第一步。

第二天的早晨和往常一样,不过我决定把日记还回去,并且送上诚恳的道歉。这是一次道德的救赎,也是我人生的机会,遇见知己的唯一机会。

吃过早饭,我已经迫不及待了,闯过了那个红灯,骑着车飞奔向学校。我从未如此兴奋,至少在他死了以后,我的心没有像现在激动过。我感觉全身沸腾了,我已经在想了,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在我们的孩子九岁那年教他游泳,十二岁学钓鱼,我甚至想到了我们的孙子叫什么,我的的确确是高兴的,也从来没有如此过。

现在这是我在高中生涯唯一的依靠了。

我痛恨我生养而不教导的父母,他们已经把心思全都花在了我弟弟身上。是365天的差距,还是我性别的缺陷,我想应该是后者。他们实在是惯着他,近乎是他的奴隶了。不过我的弟弟到没有恃宠而骄,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的,在家里他是唯一给我好眼色的人了。他也是没有辜负我父母对他的宠爱,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实际上并无一点好学生的样子,打架,逃课,抽烟,如果不是那时候可以用钱解决,或许我的弟弟在初二就进到了看守所。

他甚至一连几天都不上课,在城的阴暗角落里贩卖着毒品。我从来没了解过他在这件事的任何故事,他也一定不会告诉我。他把非法渠道的牟利挥霍干净才会回家,有时也会给我些,他也看不惯我们爸妈的封建思想。

在他酒吧醉到一半,就会假装自己已经醉了十二分。即使到家是半夜十二点,母亲也会打开门上前拥抱他,我从未有过这种待遇,或许我死在家门口他们都不会知道。

我时常想着我的父母在有一天意外死去,世界上只剩下我爱的人。当我真正去注目到他的时候,他空洞的眼神里藏满了孤独,原本的炯炯目光也是那一场大火带走的。他在有时候古怪得可怕,那么孤独,比养老院的老头还要孤独,他直直盯着一处不肯放过,谁也不知道他想起什么,我也只是驻足,在远处远远地偷看。

但是他从没见过我,至少在我印象里,我是他的陌生人,即使我暗恋着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现在我知道了,那本日记却在上学的路上遗失,这份愧疚在未来几年,我想都是不会消散的。我从来没有做过做个好孩子以外的事情,但是我渴求的竟然愈发遥远,我不过想要父母公平的对待,即使只有我弟弟三分之一我也满足了,当下这件事,从最小来说,我不过是想要多被人给予一些爱,爱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我便把所有的期许压在他身上,现在看来我似乎在半道崩卒,我也一时难以面对我的那个朋友,我羞于解释,决定把这事放一段落,我努力忘记,还是在遗忘之前,我说出了不敢解释的事实,而且是亲口对他说的。

平凡度过每一天,经过了春节,转机出现在元宵节,那是我人生的大落和大起,难忘的痛苦和难忘的美好,都在那烟花绽放的时刻。

那晚我实在难以忍受母亲的偏心,便常常离家出走,路灯下听着仅仅几个人的街道的寂静,烟花打在我的脸上,声音却没有传进我的耳朵,一个钟的声音在我耳里环绕,我却是无可奈何。

我独自一人在路灯下走,看着影子变短,再变长,再变短,不停重复,像是给我下了一剂安眠药,我渐渐地有些头晕。

他们的突然出现我已是见怪不怪,挣扎也早就没了作用,在生理的条件反射下,我试图摆脱,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嘴巴被他们的两只手死死捂住,感觉到我的下巴几乎错了位,牙齿也把嘴皮咬破,鲜血更比武侠电视剧里的中毒濒死。

他们把我拖进一条幽深的巷子,我已经预感到了他们想要做的事情,眼泪从眼角流出,我已经对嘶吼疲乏,在看到一只人影从巷子里走出时也忘记了求救,等我反应过来,我的衣服就已经被他们褪去。我不敢反抗,一股一股的委屈涌上心头,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下体撕裂的疼痛也没使我声带振动。我本就已是天旋地转,意识早就被下体的麻木取代。

等我渐渐恢复些许的意识,他们中的两人就躺在了我的面前的血泊之中。我看着自己被玷污的身体,一言不发,整理好衣裤,沉默地走出小巷。如果警察把我关在小黑屋,我也会用眼泪证明我是被害人。我不知道我的救命恩人是谁,他给我留下的他的外衣,也被我遗忘在肮脏的有带着病毒老鼠的小巷。那时的我实在无法记得要去推测什么,还是自己认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没人在意的。

无处可去的我大多会走进熟悉的学校。看门的那个和蔼可亲的大爷,已经和我十分熟识,他在一年的任何一天都会出现在学校,看着这所学校唯一的大门。我也曾哭在这位慈祥的爷爷桌前,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我唯一的长辈,他的存在至少是我所接受的,而不同于我的父亲母亲,他对待我们每个学生都是如此。学校从来不止只有我在假期进入,任何人他都在和蔼对待。

有时候全校会只有他一个人值班,我会坐在保卫室的长椅上诉说委屈,不必管我们年龄的差距而产生的代沟,有人听我啰嗦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但我还是不敢说出全部压在心底的事,正如气球一般,如果没有重物拽着,就会飘走,在空中爆炸成几万片也无人在意。这也是我想要对那个男孩诉说的委屈和告白。我把秘密偷偷地藏着,期待有一天小西瓜虫也会直面太阳光。

在他略带嘶哑的安慰里擦干了泪水,独自走向自己的教室,准备和以前一样,在我的教室度过难熬的这一夜。我靠在窗边,看月色,赏烟花,写下一个酒店的十九层,据说那是看烟花最美的地方。我没有一分钱支持我看到漂亮的烟花,在方才,我身上所有吸引人的东西统统不见了。

与众多不同的夜不同的是,在我即将入睡时,门外传来阵阵的响动,窗子被打开,一只手从窗子里进来。有一瞬间我几乎断定自己活不过今晚了,但仍然强作镇定,板正地坐好,眼睛盯着那只手慢慢上来后,我才终于缓过来,这不是鬼,而是一个人。我看着这像是一个贼,正想要逃,但是看到窗子上眼熟的发型,我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能确定,不过可以知道,他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当烟花爆炸的光闪烁在他的脸上,我看清了他,那是我梦寐以求的男孩。

我差点就要冲过去吻住他,但还是故作矜持,把我手里那张纸条扔给她,叫他在上面等着我。我擦干眼泪,在他跑出学校那刻起身出发。

在酒店第十九层的电梯门口,他笔直地站在那里。我穿着保安大爷的棉袄,向他拥抱而去。这时候我不愿伪装自己如何的内向如何的矜持,我只想在他的怀里哭,无声地啜泣,好似周遭空无一物,而我们又像热恋的情侣紧抱在一起。那一刻时间都融化在眼泪里,浩瀚的时间长河像无限的流水,滴答滴答带走我生来就受的委屈。

我们在无人的走廊里拥吻起来,即使难以接受陌生的人在做最亲密的事,在这一刻也统统烟消云散,我们在拥吻中觉醒与生俱来的默契。

他的眼睛恰如远古的冰魄,透露着寒冷和源源不断的温柔。

在十九楼,我们人生的第一次的近距离交流里,欲仙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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