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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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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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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罪》连载

第四章 温床

在次日清晨,他们同时醒来,面对面想要叫醒对方而喊出对方的名字,在他们默契地配合下他叫出她的名字,她叫出他的名字。他们被中二的场景和他们中二相遇的方式逗笑,两个人咧开嘴笑着,这是他们在出生后五十年里最无所顾忌的一次,肆意且唯一。

她叫庐月,她的弟弟叫庐山。他叫李长安。她的初恋叫刘新竹,刘家的独苗,为了救她死了。

他躺在床上,她窝在他的怀里,给他讲着她弟弟的故事。也就是因为这个故事,后来在他和庐山在碰杯时听到了同样的故事,他才意识到那时候眼前的人是他素未谋面却了如指掌的小舅子。

她给他讲到,在去年的夏天,她刚刚从看守所托关系出来的弟弟吵着去爬山,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蓄谋已久,无从可知。他的杀欲就是从那时候一发不可收拾的。那是堪比电视剧的桥段,或许就是因为她的弟弟这么认为,才会给他的父亲选择了这种电视里常有生活里罕见的死法,他的心思也不易琢磨。

那是他们的父亲在悬崖的边际点着了一只劣质香烟,蹲坐在一个十分危险的石头上为他的儿子发愁,他曾为自己的儿子求了一挂,卦象说死在了热武器下。他吐出的烟雾随风吹到他们搭建帐篷的地方,微微呛了一下他金贵的宝贝儿子,他的儿子便闻着烟味走到了他的身旁。

他听到动静看去,眼神里充满了无能的悲悯和无奈的叹息,他不敢不信卦象说的,也不愿信,他的儿子嬉皮笑脸,一同蹲坐在他父亲身旁,静吹风岚。

他们一动不动地坐着,像平衡的天平。一向自由娇纵的他忍不了安静的平衡,抢过了他父亲的火机,转手就把他的父亲推了下去。

很平常,没有犹豫,没有思考,像杀死一只蚂蚁,自己毫无负罪感,反而内心窃喜。峡谷虚空有无尽的雾霭,它们从朝阳活到夕阳,在刹那之间变得狰狞。

他的父亲,脚边一滑,他确信他崴了脚,即使事实只是跌了一下而红肿,他也要在死以前夸大其词,在自由落体里完成无限遐想。在那一刻他还是害怕,眼前都害怕得直冒金星。

他看到了悬崖的底部,原本的众多迷雾都已经消散,幽深的谷底遍布荆棘,花刺如寒铁,带有剧毒。

他这一刻脑子中飞快闪过自己电影中看过的片段,自己背后的儿子一定是邪魅一笑,然后在他母亲面前装着无辜可怜。他想要回头最后看一眼他的儿子,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他全身的神经都已经不受控制,大腿间的裆部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和冰凉的后背形成对比,共同传入大脑,反馈给写满恐惧和惊讶的脸上。他不知道,他的心里在几个小时以后,生出了诸多的罂粟。

现在他正在自由落体的父亲已经害怕到不敢呼救,养生多年的经验累计在心里,告诉他不能张口,会灌凉风胃寒,即使是脑子里想要吼出来,也已经来不及了。他以一种难以描述的姿势下坠,被荆棘刺得遍体鳞伤。他死了,同时救了他的女儿。

他的儿子装作惊讶害怕,一时间尖叫起来,其中的感情难以言语,多多少少竟然有失去父亲的悲痛,眼泪顺着眼袋布满脸颊。他好奇的躯体也想要一股脑跳下去,品味死亡,还是被冷静压制,现在的他如同吸了海洛因,清醒而兴奋,一边安耐不住想要胜利呼唤,一边咆哮装作尖叫。

他看着被咆哮吸引来的母亲和哭戚戚的姐姐,想要他们一起死去,一手指着悬崖下,一手挥舞,企图求救还是计划着,他也无从知晓。

他是凶手,也是被害者,亦是受害者。

那时候的他控制不住自己,在他的脑子里,只有杀人的欲望,他没在意是谁,不管是谁对他也都无关紧要,无非就是少了个奴隶。有时候他却非常的孝顺,可以因为没给母亲盛饭多点而觉得罪该万死。

难以说清他的个性。张扬的人都不会谦虚,而他是因为足够谦虚才张扬。他对父母无情无感,只对自己的姐姐偏爱,其原因也仅仅是他也是一个男女平权的人,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姐姐至死也不可能想到,当初血泊中的两个人,是她弟弟的杰作。她不知道她的弟弟做的一切,后来只听她老公说是打架斗殴把人打死了,其他也没再过问,其余的事只有她的丈夫处理,她只负责了见他最后一面。

到最后她也只是个傻白甜。

他们在警局的那天是她对她弟弟最深的印象,那是他最脆弱的时刻。他认为自己毫不在意任何人,不管发生什么自己也不会如何,可当那一天到了,后悔都悔得恨不得马上捏出通天塔。

他在警察面前哭泣,似乎他只是一个受害者,失去父亲的小男孩,悲痛欲绝的未成年,心理创伤的孩子,面对着他们的询问,他一脸稚嫩无辜,实际上十五岁的他知晓一切。

警察叫来女警安抚他,为他揩去脸上的泪。而他一言不发,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双手抱腿蜷缩坐在厅里的公共铁椅上,全身颤抖,面无血色。女警过来安慰他,他一言不发,眼神有些恍惚,精神游离,脸上写满了悲哀,身上抖露着无辜。谁会想到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会做出这种事。即使在黄赌毒圈子里混的他,仍旧出淤泥而不染,这本身就是奇迹,尤其是对于一个高中的孩子来说。他已经是最好的演员了。

他父亲尸体嘴里含着的烟头证明了他并非自杀,警察觉得蹊跷,却又无从抓起,无限接近巧合的事件,最有可能不是巧合,而是蓄谋已久。他们是永远也想不明白的,一个深受邻里爱戴并且乐于助人的榜样同志,出于何种原因而被杀害,况且在那山顶,只有他们一家。

他们只能把这归为意外事故,便不多解释。

等到他父亲出殡的那一天,阳光额外明媚,甚至把秋意驱赶回了他出生的那年。在太阳的热情之下,他三叩又九拜,把杯子里的高度白酒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地接受这一切。在整场的黑色聚餐里,他毫无生气,恰同学少年的风华正茂也不见得一二分,正是从他接受了那种感觉开始,他就日思夜想,欲求再次的享受。他想起那句话:

“我于杀戮之中绽放,亦如黎明中的花朵”

那晚他做梦都在尸体满地的贩毒窝点,充当一名缉毒警察,与罪犯殊死搏斗。他把杀戮也当做了艺术,但也正如哥谭的正常人中的小丑,想要屠戮却没有能力和勇气。

正义斐然的梦与他的现实格格不入,他不过是个成绩尚好的地痞流氓,因为家人的溺爱,肆无忌惮为非作歹,偶尔却也施舍给流浪猫狗几根火腿肠,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哪一根有毒。

在他父亲被他送入深渊的第二年,一个烟花烂漫的晚上,他受不了母亲和姐姐的争吵,在城市的垃圾桶旁给一只美短喂火腿肠,恰巧听到了几个他仇视的痞子的声音,他们打晕了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正准备拉进这个巷子里释放他们的火气。

他和她姐姐一样,有着绝对的冷静,就是这个冷静的头脑,让他逍遥十几年之久。

他摸了摸那只猫的头,带上袄上的帽子,与他们擦肩而过走出小巷。他看到他们背上的那个女孩体态丰腴,于是头脑迅速规划了路线。

他买了一根棒球棒和一顶棒球帽,原路返回了阴暗的小巷。

他看到他们只剩了两个人,一个在脱裤子,一个掐住女孩的脖子,威胁她不要出声。

他径直走向他们,他们只顾着眼前,忘记了背后。悄无声息,他们其中一个倒在了地上,另一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倒在了另一个人的血泊中。他享受了致命的两次挥击,面无表情,实际内心如饮可卡因,头脑清醒起来,男人的本性让他对眼前的这个黑影里的女孩目不转睛。

霎时天上一只巨大的烟花炸了,火光照亮了小巷的一瞬间,他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他的姐姐。

他看着自己姐姐赤裸着的身体和下体流出的血,一瞬间惊住了,若有所思之后,他脱下来自己的袄给他的姐姐披上,留给她的姐姐一个背影和风吹出来的鸡皮疙瘩。

而他的姐姐晕倒在墙边,尚无意识。

他喜欢自己身处黑暗,心向光明。他在贩毒途中举报制毒商,在贩卖中劝说他们迷途知返,虽然他不愿那么说话,而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无用的,并且有失身份,但偶尔也会说上两句。他自己是不吸毒的,直到他在听到处决自己的枪声时,他心里也没想过尝一尝海洛因或者K粉。在他人生最后的时刻,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爱他的姐姐。

她也一生都认为她的弟弟是家里唯一一个爱她的,事实上的确如此。

她在讲述完这个故事后,他接到了通知,她的弟弟已经逃往了,两条人命,他没告诉她。在未来的十几年里,他都没告诉她,直到这个世界毁灭。

她安然躺在他的怀里,睡到天荒地老,在朝阳中老之时,他们各奔东西,只是在她有倾诉他有需求的时候默契地约在十九楼。

他在高中选择了全文,她选了全理,他爱攻读法律哲学,她爱牛顿经典力学,他为她学了波粒二象性,她为他了解马列。他们都在为彼此学习,在丰富自己的同时博得对方的莞尔一笑。他们在学校里几乎不会谋面,她也不会守在走廊的窗子上等待,他们彼此心灵感应,心灵语言是人类无法触及的盲区。像是素未谋面的恋人,又像是日夜黏在一起的新人,像是比比翼双飞的水鸟,又如独自孤寂的日月。

从她把自己交给他,她的心就像经行医院的公交车,满满当当,有时也人满为患,跳动的旋律惊动死水,荡漾起层层惊骇的涟漪。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夕阳尚未西下,燥热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春天的气息逐渐遍布原野和城市,太阳不肯收起自己即将磨灭的光,即使它知道自己时间不久,那份骄傲是几亿年不变的,毕竟只要那灼热的光辉一出来,就不再会有人在意月亮的面庞。

他们仍然约在十九楼,那里的烟花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夕阳无限好。

直到星星爬满夜空。他们窝在床上,他用自己细腻的手盖住她泛红的脸,跳动的喉咙被她搂住,无助而无声地哭诉自己的世界。

她在周五的那天下午偶遇她初恋时的情敌,在情窦初开之时,任何人肯疯狂,她也不例外。

她在他们说话之际,一把把她的初恋拉走,守在她初恋身前表明自己的立场,这件事使她的情敌记恨在心,即使在他死后,她也依然想着他,并且把他的死都归咎于她。她在她的初恋死后也不再张扬,收起了锋芒,或说是懂事了。

或许是蓄谋已久,她的情敌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成年男性,其中一个就在抓住她的书包,从后面掐住她的两只手,另一个人撕扯她的衣服。

他们把她拖进巷子里。

她被掐着脖子按在墙上,双腿几乎脱离了地面,她感到呼吸困难,双手扯住那个男人粗壮的手腕却无可奈何。另一人继续撕扯着她的衣服,甚至她的大腿拧不过他的胳膊。

她在一旁拍手叫好,狂欢更比疯子。

“你他妈的也有今天啊,小月月,你以前不是很他妈的嚣张吗?怎么今天还落在我手里了?啊哈哈哈,你他妈的知道我不好惹吗?”

她没料想到她会记仇如此之久,她以为她在高中,她辍学,她们这辈子都不会见面了,但是她低估了豆蔻年华的痴情。

她被按在墙上,上半身已经被扒光,呼吸都变得困难,眼泪都在艰难挤出,心如死灰,反抗都已经放弃,何必费力去做无用的,她一瞬间感叹生活不就如此。

她的双腿被抬起来,一瞬间下体一紧,疼痛几乎让她昏厥。她宁可自己晕过去,也不愿意经历折磨。

“他妈的,庐月,爽吗?熟悉吗?那天晚上的是不是也很爽啊?嗯?你他妈的怎么不说话?”她捏着她的脸,使劲拽着,“怎么不说话啊?”

她不敢说话,也说不出话了,她甚至有些缺氧,对自己下面的感觉都麻麻的,只知道自己在被强暴,其余的早就丧失了感觉。

“操!”她给了她一巴掌,“吱声啊,你哑巴了?”

“你他妈的结束了吗?老子手累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

“他妈的,快了快了,你着什么急。”另一个男人回答。

她全身都在颤抖,泪水不停往外挤,她觉得自己的脸热热的,划过一道道冰锥和辣椒,牙齿都在被烈焰烘烤。

在他结束后,另一个男人把她按在了地上,把她俊俏的脸蛋按在下水道的井盖,她的脸被划破,眼神逐渐迷离,远处渐渐没了光。

她还是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后从自己嘴里咳出异物,看着自己胸上的红色手印,默默穿上自己的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向远处模糊的街道。

她把事情全部哭诉出来,他直直盯住窗外那栋最高的楼,为自己的谋略不足愤怒。

他已经决定把自己是否是替代品的事情抛之脑后,不论如何,他都要为她报仇,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她的初恋,更是为了他们都在追寻的自由。

他们所有人都和住在瓦尔登湖旁的那个哲学家一样,是个无政府主义者,与之不同的是,他们恐怕只是幼稚时期的好奇罢了。他们口号里为所有人的自由而战,实际上只是喊喊,他们并没有掀起大风大浪,无非就是让自己的家族失火,从而摆脱自己长辈的管教,成为一个生活在文明社会的野孩子,与那个国家的历史一样,其绅士风度建立在屠戮之上。

后话是,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故事也开始变得惊悚。

李长安凭借自己在大学的人脉,生意红火,庐月在北京大学因为自己光荣的事迹留下自己的名字。

在他听完她最后一次讲自己的悲惨境遇后,接到了电话,电话里问他,他的儿子是否肯捐献脊髓。那年李长安十八岁,用的是他父亲名下的电话卡。他没想多,就答应下来,对方也是大家族,在后来他做生意时没少帮助,直到他叫人把车从交警那里开回来,也用的是他们金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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